“哥,已经不远了,你和我回去休息会儿吧。”罗晓晓擦着汗,身上再来了不少泥巴,气喘吁吁地看向沉默的男人。

  罗勉摇头,“我得早点回去。”

  罗晓晓还想再劝,忽听身后响起哭声,“你个死丫头你跑哪去了你,老娘找你半天找不到人!”

  她听见声音转头,还不等开口,一个巴掌就落到了身上。

  接着又被人紧紧抱住,呼天喊地的哭声在耳边回荡,罗晓晓鼻子一酸,眼泪就淌了出来。

  罗勉的视线从母女俩转到后面的中年男人身上,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等罗晓晓母亲从失而复得的恐慌中回过神来,厉声询问过情况再找人时,罗勉早就踏上了回去的路途。她恨铁不成钢地掐了女儿一下,又去掐丈夫:“那是送你女儿回来的恩人,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让人走了?你要不要良心啊你!”

  寡言的男人捂着被掐疼的位置,“行了行了,我那不是不知道嘛,下次再感谢就是了。”

  他还琢磨着是不是罗勉那小子拐带的宝贝女儿呢,谁知道居然是不放心晓晓安全,专门跑一趟送人回来的。

  想到这,男人又愤怒打罗晓晓后背,“你要气死我和你妈,现在这种情况你都敢一个人往外跑。遇到余震了呢?遇到坏人了呢?让我和你妈怎么活?!”

  罗晓晓低着头,乖巧挨骂。

  她其实跑出去没多远就有些后悔了,但想着走都走了,干脆走远点,让狗找个安全的地方进山。

  身后一家人的吵吵闹闹不为罗勉所知,他从背包里取出仅剩的保温壶喝了口冷水,拉好拉链往上爬。往罗晓晓家来的岔路是绕山而建的,中间好几段路都被滑落的山体挡住了,罗勉花了点时间才走到岔路入口。

  身上的皮肤被晒得火辣辣地疼,罗勉拧干湿淋淋的衣摆,掀起来擦掉脸上的汗水。

  绕出遮挡视线的房屋废墟时,眼角余光瞥到一队身影,他扭过头,眯眼——“是部队!军人来了!!!”

  欢呼声从不远处传来,部队长长的队伍被人们拦住,其中一个看着像是职位较高的军人说了几句话,指挥几队人出列,又继续带着人往前走。

  这一条山路串联着两个市,主路又沟通无数岔路,生活在其中的人口并不少,他们只能不断往前,然后在差不多的地方留下救援队伍。

  罗勉看了会儿,转身就朝溪流上游走。

  汗水一刻不停地从体内冒出,又滚落在地,留下前行的痕迹。

  “你去问问前面那个老乡什么情况?”一直走在队伍前方的士官擦了把汗,随手点了个小兵命令。

  小兵应下,小跑往前。

  罗勉埋头走着路,听见声音扭头,就见个穿着迷彩的士兵站定,敬了个礼开口就是同志。

  罗勉看了眼后方,回敬一礼,道:“我送人到这边,现在准备回家,你们有什么需要吗?”

  小兵闻言想到了什么,眼睛微亮,和罗勉问了几句这条路的情况,请他稍微等一会儿,又跑回了队伍里。

  不多久,士官跑进。

  “同志你好,我想问一下,你对这边的情况熟悉吗?”

  罗勉点点头,“基本了解。”

  士官顿时乐了,“那能不能请你当一回向导,告诉我们哪里有人居住?”

  地震来得突然,又正好是夜晚,不少人在家里吹着空调,下一瞬就悄无声息地埋在了废墟之下。

  这一路过来,幸存人数屈指可数。

  大部分人家都忙着抢救自家,没有谁有余力给他们带路,告诉他们哪条岔路有人居住,如今遇到罗勉简直是意外之喜。

  这样一来,探路上浪费的人力物力就可以节省下来,更大程度地投入救援。

  面对这种请求,罗勉当然不会拒绝。

  简单说过前面路途的情况后,部队行进的速度快上不少,之后罗勉只有遇到那些有人家居住的岔路口,才会出声提醒。

  刚回到老家时,罗勉不是立即就开始养羊的,他跟着车队跑了半年多,哪条岔路有人居住,哪条岔路里的住户已经搬空了只剩下老屋都十分清楚。

  一直到他们所在大队。

  太阳落山,天幕蒙上黑纱,行进了一天的队伍迫切地需要休息。

  罗勉看见等在前方的俞少宁,快速和士官说了句话,朝着前面跑去,“等多久了?”

  俞少宁看他一身的汗水,皮肤被晒得通红,深呼吸一口气才道:“没有多久,你怎么晒成这样,包里不是放了降温喷雾和防晒吗?”

  说到后面,已经隐隐破音。

  罗勉裸露在外的皮肤通红一片,不少地方都晒破了皮,一眼看去全是红肿,甚至还长了几个水泡。

  眼见着老婆眼尾泛红,罗勉有些无措地安抚:“也不疼,你别难过,晚些上点药就没事了。”

  俞少宁本来是被气红了眼,听见罗勉这一安抚,眼睛一眨,泪水就浮现了出来,“我难过什么,疼的又不是我,有东西都不知道用,疼死你活该。”

  这哭音听得罗勉心都碎了。

  不远处,想过来道谢的士官停住脚,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脸,望天望地没好意思看那边的情侣俩。

  俞少宁也没打算当众人面上演爱情剧,顺坡下驴地被哄两句就算了,只是瞥到罗勉的皮肤状态时,还是不免咬牙切齿。因而和士官简单打过招呼,就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

  见俞少宁面带怒色,罗勉有些麻爪,匆匆和士官告别,笨拙地围着他哄。

  在家里等着陆外公远远看见这一幕,不由疑惑起身,“怎么了这是……”话音未落,罗勉的情况落入眼底,老人家面色变了变,“你这怎么搞的。”

  俞少宁看都不看罗勉,冷哼:“觉得自己皮糙肉厚不怕晒呗!”

  罗勉:“……”摸了摸鼻子,愣是不敢反驳。

  陆外公也挺气的,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赶着罗勉进帐篷,刚要开口嘱咐俞少宁,就见人已经在往外取东西。

  洗脸巾用水打湿敷在红肿的皮肤上,罗勉看俞少宁闷不吭声地给他处理晒伤,又抖擞起来,得寸进尺:“好疼,帮我吹吹好不好?”

  俞少宁抬眼看他,手上的力气一重。

  “嘶——”罗勉可怜巴巴地看向俞少宁,“疼。”

  “疼死你算了。”

  俞少宁冷哼,再下手时明显轻了不少。

  罗勉不由嘴角上翘。

  夏日贪凉。

  短袖短裤的,罗勉身上晒伤的部位很多,给他湿敷上后,俞少宁端着饭菜坐到他面前,不疾不徐地喂饭。

  罗勉看着面前的俞少宁,不由得嘴角上翘,忽然觉得被晒伤也不亏。

  至少平日里他可没有被媳妇投喂的待遇。

  吃过饭,俞少宁检查了下湿敷的情况,换了批洗脸巾继续湿敷。如此反复四次,等湿敷的位置干了,他又取出芦荟胶仔仔细细地涂在晒伤的地方。

  罗勉不太习惯地动了动,“媳妇,这是不是有点不方便?”

  俞少宁看他僵着手一动不敢动的样子,不由勾了勾唇,轻哼:“不方便也得受着,谁让你有东西不知道用的。”

  媳妇这是还生气呢。

  罗勉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讨好地朝俞少宁笑。

  俞少宁戳了戳他脑袋,气哼哼:“你以后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罗勉连忙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该说不说,晒伤挺疼的。

  月亮不知何时挂上了高空,俞少宁从帐篷里出来,看了眼河对岸的主路,临时休息的扎营灯光一路点亮,像是黑夜中的点点希望。

  重新给强力空调添加了冰块,又检查过箱笼里的鸡鸭鹅羊,俞少宁回到帐篷。

  “宁宁,咱家那四只狗呢?”

  没了俞少宁吸引注意力,罗勉这才注意到狗不在家,见俞少宁回来不由就问了句。

  俞少宁:“去山上玩了。”

  白天太热,四只在帐篷里窝了一天,太阳下山之后才往山上去。

  想到这,俞少宁又忍不住瞪了眼罗勉,狗都知道躲太阳!

  罗勉:“……”无辜眨眼。

  说曹操曹操到,俞少宁话音刚落不久,狗嗷呜嗷呜追逐打闹的声音传了过来,首先冲进帐篷的就是卉卉,然后是叼着安安的甜甜,平平探头探脑跟在后面。

  两只大的对他们一家人还不熟悉,甩着尾巴示过好,被俞少宁摸了脑袋后,就走到水盆边喝水去了。

  倒是平平安安,看见罗勉回来,就直往他身上扑,弄得罗勉不得不站起来躲避。

  俞少宁伸手把平平安安抱到身边,“他不舒服,你俩别扑了。”

  “嗷呜?”

  平平安安抬头,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俞少宁,像是在问为什么会不舒服。

  俞少宁摸着两只的脑袋,笑眯眯看向罗勉。

  罗勉求饶得双手合十。

  ·

  晒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罗勉回家之后,俞少宁和陆外公甚至不让他白天出帐篷,药膏是一天三次地涂,皮肤这才勉强恢复过来。

  同时,温度也是直线攀升。

  空调冷风一刻不停地吹在身上,却并没有带走几分热意。

  这几天下来都没有发生余震,俞少宁忍不住就动了心思,“我们要不修整一下家里,搬回去?”

  罗勉想了下,“行,晚上我去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