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野有小号的事周围很多人都知道,并且习以为常,在如今这个广泛关注的社交圈里,人手两个甚至三四个账号都不奇怪。
他的小号从理论上来说,主要用于接待感情顾客和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但从实践上来说,那就是一片狼藉。
由于他加别人时经常会忘记切换账号,或者小号上的顾客、陌生人在经过后期交流变成了朋友,汀野就不太好告诉他们其实大家加的都是小号。
导致他现在两个账号变得非常混乱,谢书荣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案例,同时也因为他的到来,让汀野玩小号的频率大幅度增加,隐隐有把小号当大号玩的走势。
朋友圈更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汀野不是没见过列表里的官宣文案,他之前还跟某位顾客一起换过情侣头像,拍过假照片。
几天前他还见过另一种追人思路,就是经常发一些伤感语录,或者挽留深情的文案,再通过一个中间人创造出不小心转告到正主面前的把戏。
跟此刻黄黎所说的内容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目的可能会有一丁点不同,但也大差不差,都是通过刺激某个人从而产生心理、行为上的舒适。
在黄黎没有分析之前,汀野自认为眼睛毒辣,逛朋友圈总能捕捉到某些暗潮涌动、氛围紧绷的东西。
然而却在谢书荣身上蒙了眼,还得靠别人提点汀野才猛然惊醒,对方这操作确实很常规,至少在顾客群体里是较为常见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黄黎见他琢磨过味了,感到非常欣慰:“你要是还想验证的话就再等等,等他出新招。”
验证暂且另说,汀野之前拍校园暧昧写真时,就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而此刻,这颗小小的种子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汹涌气势冲破心脏,狠狠撞进大脑中枢。
汀野倏然想起一件事。
这次他一秒没耽搁,低头快速从列表中翻出几个月前仅见过一面的徐洛,没跟人礼节性问候,直逼主题。
野风也向阳:上次你发我的那句话……就是陈子浩让你帮忙转告的那句。
野风也向阳:他说他晚上也赚了一笔钱,你能帮我去问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办公室里只剩下黄黎跟汀野两个人,其他学弟学妹已经整理好资料离开了。
黄黎知道自己刚才讲解的内容需要时间消化,倒也没多打扰,只提醒他主题需要尽快选好,比赛时间并不宽裕。
汀野胡乱点着头,思绪早就飘到太阳系去了。
他想起了以前从未在意过的细节,但现在脑子实在是过于混乱,让汀野没办法理出一条直线,他只能焦急地等着。
至于为什么焦急,到底在急什么他说不出来,只知道身体出现了一种新奇的情绪体验,像血液在血管里激烈碰撞,却又无所适从。
徐洛大概在上班,没有立刻回消息。
汀野咬唇原地跺脚,索性收起资料,去外面走两圈冷静冷静。
入冬后,校园两侧的绿植看起来有些萧条孤瘦,身边一闪而过的自行车掀起耳畔碎发,汀野眯了下眼。
“真奇怪,我手臂这块怎么红了。”女孩的声音充斥着苦恼:“上一次也是这样,我明明没撞到什么东西呀。”
同行的伙伴宽慰道:“正常啦,可能撞到的时候你注意力不在手上。”
汀野无意间看过去,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好眼熟。
不是人眼熟,是红痕有点眼熟。
他停住脚,皱眉仔细回忆,想要找寻这股熟悉感的源头,但下一秒就被手机铃给打断了,汀野低头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片刻,担心是汀康那边出了什么意外,便接了起来。
万幸,不是那个死爹。
“汀野是吗?我是陈子浩”对面语气上扬,透着兴奋:“怎么,姓谢的终于翻车了?你终于后悔了?终于想起来要问我了?”
汀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很重要,于是斟酌着用词:“嗯……差不多。”
对面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哈哈声,汀野估摸着陈子浩应该在锤桌子,高兴得有些过分。
“你知道吗,我跟谢书荣谈的那个合作简直要憋屈死,我正愁没地方报复他呢,没想到被你找上来了。”陈子浩平复着心情,全然不顾昔日合作伙伴的脸面,把谢书荣卖了个干干净净。
“游乐园那次其实并不是我请谢书荣来帮忙的,而是他花钱求我主动跟过来的,玫瑰花也是他故意买给你的,只是送的过程有那么一丁点复杂。”
陈子浩说:“本来我是不想搭理他的,毕竟我追妻需要严谨,他个小毛孩插进来算什么事?”
“但他跟我说徐洛会请你当绿茶挑拨离间,我寻思着不能被你拿捏得太舒服,所以还是答应了,他为了能留下来刷存在感,不得已才演了那一出戏。”
陈子浩问:“听懂了吗?”
懂是懂了,但有个问题。
汀野:“所以他当时说要追我是什么意思?也是演戏吗?”
对面沉默良久,突然问:“你耍我呢?谢书荣根本就没翻车对不对?”
“……”汀野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怎么就露馅了,但他不能说,他得套话:“翻了一半,就差你补刀了,别废话快点告诉我。”
电话里传来走路的声音,陈子浩语气一言难尽:“你不是号称那什么……情感大师吗?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还问我什么意思?”
汀野:“……”
好在陈子浩身为长辈,倒也不为难他:“谢书荣说要追你,那当然是喜欢你的意思。”
“我其实非常不赞同他这种追人的方式,喜欢你就大胆告白,躲在暗处像什么样子,跟只老鼠一样,时不时窜出来咬几口,只能算孬种。”陈子浩絮絮叨叨:“不像我,光明正大地求爱,喜欢洛洛就直言,他太绕弯子了,我不喜欢。”
汀野已经听不进任何一句话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他喜欢你。”
要说很震惊吧,也不是那么震惊,心里其实是有这个倾向的猜测,算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只是……
汀野抬手狠力按住胸口,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跟那天在养生酒馆里,被谢书荣压在沙发上亲吻锁骨时的体验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汀野有点手麻。
天色渐沉,寒风绕过街角,校门口出摊的喧嚣落入凡间,替初冬平添几分热闹。
通话记录早已挂断,汀野紧了紧外套,随便挑了家米粉店应付晚餐。
刚坐下没多久,门口就进来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生,吵吵囔囔地挤在隔壁那桌。
“西门这家米粉味道一绝。”其中一个扯着嗓子点粉,大声问:“你们吃什么?”
汀野低头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在他夹起第二口的时候,突然想起小姑娘身上的红印子为什么会那么熟悉了。
——谣言最先传出来的那个早晨,就是因为谢书荣脖子上的红痕。
对方曾经解释过那是过敏现象。
汀野放下筷子,不太想背着人再去确认,但奈何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被滋养得无法无天,尖端顶得他心脏狂跳。
最后汀野还是站了起来,调出那张照片,随便抓了一个医学生问:“同学,打扰一下。”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过敏症状吗?”
男同学停下脱白大褂的动作,只一眼就摇头说:“不是,过敏起疹子不长这样,看着像是掐出来的。”
汀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米粉店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完那碗米粉,他只记得那天晚上的风吹得很大,手指冻得通红。
朋友圈是假的,照片是假的,游乐园是假的,就连过敏也是假的……
汀野极其迟缓地想,既然如此,那谢书荣又有哪些是真的呢?
第一次见面,刘文亦是不是也…
汀野狠狠咬住牙,不,这不可能,他急忙止住越发胡思乱想的大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汀向阳的生日建模上。
小朋友虽然转院了,但月底的生日还是要准时过的。
嗯,对,还得过生日。
之后的几天汀野没有刻意去找谢书荣聊天,也没有去质问对方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老老实实上课、下课、吃饭、做建模、睡觉以及联系藩何。
没错,那小子请个假把自己给请没了。
要不是汀野坚持要求打视频确认他的人身安全,不然根本不知道藩何居然跑到了国外。
“你在哪?”汀野震惊:“你再说一遍?”
藩何在手机里面露难色:“呃……贝宁。”
“……”汀野狠狠闭眼,问:“你去那干嘛?”
“找胡椒。”
通话长久地沉默片刻。
汀野恨铁不成钢:“你不是说死都不去找她吗?”
“这个说来话长……”藩何抬手蹭了蹭鼻子,阳光把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照得反光:“有点误会,然后我们现在……”
汀野快速挂了电话,再没搭理过对方。
开玩笑,这种狗粮是他能吃的吗?
追人都追去贝宁了,这中间的曲折估计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汀野自己的桃花都没整明白呢,哪还管得了别人的爱恨情仇,只要藩何还活着就算尽了兄弟之间的义务。
比赛进程很紧,几乎没有过渡期,汀野跟临时组成的小队开了几次会,很快便敲定了题材,吴教授只回了个嗯就撒手不管了。
好在他找的团队确实不错,汀野知道自己技术下滑严重,没有大包大揽,把一些重要的建模图形都转交给了黄黎,这也是吴教授硬要多扯一个建模师进来的原因。
而汀野自己则揽下了设计这一块,除了准备比赛外,他还格外关注谢书荣的动向。
当然,黄黎比他更积极,忙成狗都要腾出时间去看谢书荣的朋友圈,看看他更新没有,生怕错过一个背刺敌人的绝佳机会。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谢书荣并没有让黄黎等太久,这个背刺的机会来得非常快。
这次还是朋友圈。
欧阳延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杯咖啡,以及桌对面展露出来的修长手指。
配上文案:惨咯,惹我生气的后果就是赔我喝下午茶。
没有仅汀野可见,黄黎能看到,评论区也不是空无一人,胡椒不知道怎么跟欧阳延加上了,她在下面说——我差点忘了,白莲花最开始是在跟你传谣言。
“啧啧啧……”黄黎咋舌,看得直摇头:“他连水军都找好了。”
话音一转,黄黎压低声音问:“你想不想报复回去?”
作者有话说:
贝宁视为不需要签证也能去的国外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