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了恋爱的恋爱脑,无药可救。
我看着最近周身都散发着荷尔蒙和高兴劲儿的周逸潮,由衷地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偏头疼。
我登录上了周逸潮的微博账号,翻着粉丝群里的帖子,忽然被一个高评高赞的吸引了目光。
男友企划。
刚刚好可以借此掩饰一下近期周逸潮所有在大众眼皮子底下干的那些孔雀开屏的举动。
我把帖子转发给助理,接了句立刻安排之后便甩开了手里的平板。
今天晚上是邢安请客的杀青宴。
我打开办公室里的衣柜,目光落在前不久定做好的一套西装上,而后顿了顿,最终还是选择穿了高领毛衣和羊绒大衣。
我对着坐在沙发上等得已经快要睡着的周逸潮勾了勾手指,周逸潮立刻起身,抓起我放在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和我一起出门坐了电梯。
“桐哥今天不穿西装吗?前两天不是才定了一套?我觉得你穿那件还挺妖孽的……”
我偏过头,瞥了眼周逸潮悄悄横在掌心转向我的手机摄像头,而后别过眼。
多年未见,某人收买人心的本事倒是见长。
“男友企划的方案我拿去执行了,过几天在公寓拍摄,近期收敛一点,不要让我操心。”
“知道了,桐哥最好了。”
周逸潮知道我这是在变相地帮他打掩护,乐呵呵地对我扬起一个标准的偶像营业笑容。
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崽子还能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出了电梯,车子在周逸潮的手心里解锁。
扣上安全带,周逸潮把导航成功的手机别上支架,上面一个名叫“亲亲宝贝”的绿泡泡联系人发来了一条消息。
下一秒,支架上的手机直接消失不见,周逸潮修长的手指疯狂地戳在屏幕上。
某人说一句的功夫,他能回十句。
还是自己导航得了。
开车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了邢安请客吃饭的地方。
这里是个私房别院,掌刀的主厨精通各种中式菜系,通常要提前四个月起约。
也就是说,早在归国之前,邢安就已经计划好了杀青日期。
我和周逸潮被迎进别院,进去时发现主演们早就坐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下男三号和请客的未到了。
许久不见,彼此寒暄自是少不了要走个过场,男三号进来时双手合十抱歉了好几回,说是赶了个通告出了点突发状况所以来晚了。
自罚的酒都拿起来快要贴在唇边了,才发现邢安没到,于是男三便只喝了一口,打了个哈哈和自己经纪人一同坐下了。
邢安迟了男三半步,进门时带着外面的寒意,黑色的大衣上落了白色的晶状雪花,手中握着伞柄。
看样子外面是下雪了。
我与邢安对视一眼,在对方迟半秒扬起的笑意中别过眼,将卷起袖口内的衣袖扯到遮住腕骨,而后在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中垂头抿了一口热茶。
邢安坐在主位,将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合上,转手便递给了林洋,一句“随便点”直接燃翻了现场。
我拿出手机,翻看助理下班之前给我发的消息,看到一半薄荷的气味钻进鼻腔,周逸潮被呛得咳出声,主演们的笑声便紧跟着响起来。
我抬眼望了被欺负的周逸潮一眼,小子还没被呛死就没什么事情,便继续低下头看消息,谁知刚散了没多久的笑声之后,包房里竟没有一丝声响。
我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毕竟是导演,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看向坐在主位,目不转睛盯着我的邢安,颇为无语地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拿起面前的茶杯又抿了一口。
菜陆陆续续地上全,难约的菜馆味道绝不会令人失望。
我较平日里多动了几筷,吃了个八分饱,周逸潮很有眼力地给我添了杯茶,喝完坐着安定了一会儿,便借着透透气的功夫出了包房。
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路上院子里零星有几盏地灯,植物也都长得很好,大概主人不接客的时候都在照顾庭院。
我在院子里背离植物的亭子处站了一会,看了眼悬在半空中的月亮,而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雪没有停,包房里隐约传来男三经纪人醉酒后的说话声,我含着尚在燃着的香烟,突然生出一股什么也不想做的颓感。
敏感的后颈挨上温热柔软的指腹,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短暂失神的功夫,一双泛着暖色光芒的眸子便从眼前落定,薄荷味的香烟在唇前被引燃,散出一片模糊的雾气。
我伸手推了邢安肩膀一把,后退小半步站稳身体,抬眸看向那双隐匿在白色烟气后的笑眼——
邢安捏着香烟的尾巴,站的笔直,面上隐隐露出些势在必得的神态。
我顺着邢安的目光,看见了我腕骨上那串被暴露在外的佛串。
心骤然下坠,我下意识将手放进口袋里想要褪掉那串珠子,而后才觉突兀和刻意,反倒显得方寸大乱。
我稳了稳心神,将手拿出来掐熄了香烟。
“菜合你口味就好。”
“邢导一向很有品味,选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出错。”
我公事公办的口吻惹得邢安微微蹙眉,既然手里的烟熄了,也就没什么站在外面受冻的理由了。
我别开目光,打开烟盒,放回那半根香烟,合上欲走,身后的邢安开口道——
“电影。”
我侧身回眸,邢安抬手掐灭了指尖明灭的火星,黑色的大衣下摆在风雪中扬起,挺拔的身影在一片还未散尽的烟雾中显得落寞起来。
“结尾你怎么看?”
“HE中的经典桥段,周逸潮的临时发挥不错,应该可以算得上锦上添花。”
“小桐。”
曾经那个最熟悉最亲密的称呼一出,我便无法继续同邢安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应该知道,我在问什么。”
往日的种种画面闪过眼前,心脏涌起酸涩的疼痛,暴露在外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我无比清楚邢安此刻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答案,但我已经决定不再重蹈覆辙。
“邢导,不相见才是最好的结尾。”
我攥紧拳头,止住颤抖,出口的声音远比我想象中要平稳得多。
难得在邢安眼中看到名为慌乱的影子,但也只是短暂地闪过了一瞬。
“可是已经见到了。”
“不是么?”
邢安沉下目光,上前一步拉住我的腕骨,将我佩戴的那串佛串举到我和他的眼前,出口的语气和分手那晚别无二致——
“你从没忘记过我。”
一针见血。
所有流转的时光仿若停止,脊骨也一并渗出疼痛。
邢安紧盯着我,迫我转过身体同他对视。
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执拗,甚至隐隐透出几分疯狂,想要将陷在其中的我吞噬殆尽。
而这样的邢安,我从未见过。
倘若这幅神态,出现在当初我同他提出结束的那晚,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
我曾无比希冀,如今能让邢安因我而失控的那个场面,偏偏发生在了不该发生的时间节点。
一切便只是毫无意义的徒劳。
“大名鼎鼎的邢导就连一个杀青宴也要仗着之前的约定揪着我不放?”
我看着邢安,突然悲戚地笑起来,然后用力扯开他握在我手腕上愈发用力的五指。
“邢安,不要越界。”
我沉下目光,将手放进大衣口袋里,迎上邢安的眼睛,语气冷硬地警告邢安。
和多年前不同,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人随随便便摆弄的徐桐。
也不再是那个,将一颗心全部捧给对方的徐桐。
僵持不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解锁屏幕,是周逸潮的消息。
要结束了。
文字底下是一个慌张无措的猫猫表情。
在外面站的久了,连身子都沾上了寒意。
我收起手机,抬眸看了邢安一眼,而后先一步转了身。
屋内酒足饭饱,已是残局。
两杯热茶下肚,身子才缓过神来,屋内能走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不能走的也叫了代驾,被人搀扶着出了门。
周逸潮看看我,又看了看坐在主位的邢安,发现我们两个都面色不善后,盯着面前黑屏的手机,坐立难安。
他想去见谁,一目了然。
只不过碍于我和邢安,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在座位上如坐针毡。
自己断情绝爱,带出的却是一个绝世恋爱脑。
简直没眼看。
我把车钥匙往桌面上一丢,开口直接让周逸潮滚。
眼不见心不烦。
“桐哥你把车给我了你怎么办?”
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我叫车回去。”
“桐哥回见,邢导回见。”
周逸潮一把抓起眼前的车钥匙,出了屋子百米冲刺一般奔向外面,似乎多一秒钟的犹豫都是对他家亲亲宝贝的不尊重。
邢安签了单,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叫了车从座位上起身,出了门发现外面的雪下得比刚刚还要大。
只能去门口等了。
车辆预计还有十三分钟到达,黑色的伞面自身后掠过。
邢安撑伞走到车前,拉开的却是副驾的门,手里不多时便提了一个袋子,片刻间便折返回屋檐前。
整整一包的暖宝宝塞进我的掌心,里面还有两杯没有拆开包装的热可可。
“你要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迟到。”
银色的冰冷伞骨连同温热的掌心一同纠缠上来,宽大的伞面遮在头顶,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雪。
想要推拒的手被牢牢反握住,邢安低下头,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静自持的姿态。
“不要对我划线,因为我会全部越过。”
“你知道我的。”
我的确知道。
邢安见我不再挣扎之后,松手后退,而后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开车离去。
因为风雪加大,车子比预计的到达时间又推迟了十分钟。
我最终还是抵不过这漫天寒意,贴上了暖宝宝御寒。
黑色的伞合起放在脚边,邢安的话却如同咒语一般,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低头看着腕骨上露出的佛串,周身涌上一股疲惫感。
原本只是为开夜车图个心安,没想到倒是成了我和邢安之间关系最烈的一记催化剂。
我揉了揉眉心,看着车窗外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样子邢安是不会放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