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
忙碌的论文周随着作业的提交逐渐淡去,随着几门选修课的结课,课表上变为大片的空白。
去年买的围巾被我落在咖啡馆的柜子里,近期和营养师姐姐打过招呼了,店里没有我的排班,去了只会沦为免费苦力。
还是新买一条吧。
提交了作业之后就能从课堂上离开,我把打印出来的纸质论文放在讲台上,出了教室忽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邢安上课时的样子。
我打开邢安之前发给我的课表,下到二楼的阶梯教室。
门上有一截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我挑了教室斜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托着下巴从第一排开始寻找起邢安来。
今天的阳光很好,带着十足的暖意,金色的光影照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平日里冷峻的眉眼被镀上一层金棕,割裂成柔和的模样。
只找到第二排就如愿看见了想找的人影,我弯起唇角,从背包里翻出专业课课本。
就浅浅地陪他学上一节课时吧。
邢安仰着头,水蓝色笔身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转了两个来回,最后笔尖戳在纸面上,写了一会儿便又被他指尖撑起,上上下下地纷飞。
还说别人不好好上课,他转笔倒是转得比谁都起劲得很。
我撇撇嘴,在心里吐槽邢安不干正事,余光却发现摊开专业课本这一行为完全就是在欲盖弥彰。
都快要下课了,我的视线都没能停留在上面超过五秒钟。
果然美色误事。
我一把合上书,将其揣回包里,打算还是直接去买围巾好了。
我在下课铃声打响的同时背好了挎包,从座椅上起身的瞬间,我不经意间望向教室内的一个抬眸,刚好和教室里还在转笔的邢安四目相对。
水蓝色的笔身从他虎口处剥落径直奔向地面,我站在原地,看见教室内的邢安站起身,径直朝教室外面走来。
似乎只能用命运作为唯一的解释了。
“选修课直接结的课?”
我看着连笔都不顾站在我面前的邢安,沉默了两秒,诚实地点了点头。
邢安勾起唇角,露出一副洞察了一切的得意神情——
“所以看了我多久?”
命运个头!
在过于敏锐的邢安面前,我总是没有任何秘密而言。
我气急败坏在他浅棕色的矮靴上踩了一脚,头也不回地错过他肩膀往楼梯口走。
“陪我上课。”
小臂被挽住,我回过身,被一语戳破面子根本挂不住,气鼓鼓地拒绝邢安道——
“不要,我要去买围巾。”
“下了课我陪你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是我不给他面子了。
“请我吃饭。”
“随便点,我买单。”
合理地又多蹭了一顿午饭,我这才满意地提了提肩上的背包带子,先邢安一步进了阶梯教室。
我只说要陪邢安上课,又没说要坐他旁边,于是我果断错开前排,迈步到教室没人的最后排坐好,然后工工整整地在桌面上摊开我的专业书。
教室里要比外面走廊暖和多了,正好还不用去图书馆等位子。
我这边小算盘刚美滋滋地敲了一半,一抬眼睛就看见邢安拎着专业书和他那根脱手的水笔走过来坐到我旁边。
美色本人如此近距离地诱惑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干嘛呀?前排那么好的位置你坐这儿干嘛?”
我推了坐下的邢安一把,两只手直接被他一只手攥到一起,直接揣进他大衣口袋里。
连上课铃声都好像站在邢安那边,我这边还没正式开始抗议,上课铃声就响了。
“……”
手上被束缚住,我抬脚刚要故技重施,邢安也不挣扎,直接把靴子凑到我脚边,飞快地凑到我耳边说了句话——
“来给你看个够。”
邢安在教授站上讲台的时候回身坐得端正,一本正经得仿佛刚才凑到我耳边调戏我的不是他。
我明显感觉到脸颊又开始烧起来,于是把手从他口袋里抽出来,愤愤地踩了他一脚。
邢安轻笑一声,伸出手勾过我右手小拇指,而后同我十指相扣。
先前还被他转了一节课的水笔此刻被孤零零地扔在桌面上,邢安目光落在课件上,手上却时不时捏捏我的指腹,扯扯我的手指。
专业课课本严丝合缝地躺在桌面,仿佛在嘲笑我自以为是地打起了并不能实现的算盘。
我气不过,又踩了邢安鞋面一脚。
教授反复强调一个知识点,他才懒洋洋地拿起笔,手上却依旧没放开。
我叹了口气,用左手替他撑开书,谁知道他手里那支刚写了两个字就断水了,想来应该是刚才摔坏了。
邢安就带了这么一支笔,我用手肘压住课本边缘,把上周新买的水笔拿出来塞进他手里,颇为无奈地扫了邢安一眼,重新替他摊平书页。
我看我不是来陪他上课的,倒像是来做他的书童陪读的。
下课铃打响,我拍了拍邢安握着我的手背,这才解放了右手,把桌面上的课本收进包里。
“辛苦了。”
你还知道我给你撑了一节课的书啊?
我没好气地白了邢安一眼,大力拉上了背包拉链。
“想吃什么我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了。”
知道邢安下午没课,而天气冷就该吃些热气腾腾的东西。
我看着邢安微微一笑,二话不说拉着他先去买了份鲫鱼饼。
我塞给邢安一份红豆馅的,不会太甜刚刚好,自己则买了份果酱夹心的。
鲫鱼饼外壳脆脆的,内里松松软软还有果酱的甜,我咬了一口很是满足,看见不远处的关东煮店前隐隐有要排上长队的趋势,便直接一把拉住刚吃了小半口的邢安,快步走去排队。
由于我的英明决策,店里等位轮到我和邢安已经算是快的了,我坐下点了份豚骨拉面,邢安则点了份酱油拉面。
我和邢安把背包放在座位上,去挑了一盒关东煮,回位子的时候拉面刚刚好端了上来。
我和邢安先消灭掉各自手里的半个鲫鱼饼,而后便吃起拉面和关东煮来。
邢安的教养从吃饭时的举手投足就能看出来,吃拉面时也没有很大的声音。
我从口袋里翻出纸巾递给邢安,慢慢吃掉了夹到碗里沁满关东煮汤汁的萝卜。
午饭好像只是按照我的想法吃了,邢安好像并没有表态。
我放下筷子,试探性地问邢安道——
“好吃吗?虽然可能没有张姨做的好吃,但是也是我经常来的店……”
邢安吃掉一颗鱼丸,也夹了一块萝卜放进碗里,“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地咬了一口萝卜。
不知为何,我莫名想起当初那一碗被姜远修点评的馄饨,看着碗里还剩下的半片叉烧顿时没了胃口。
“听说你不经常外食。”
关东煮还剩下小半盒,我不再进食,邢安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偏过头放下筷子看向我。
“你曾经送过我一袋关东煮,还记得么?”
我愣了一下,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确实有过这回事。
“我第一次吃就觉得好吃了,后来照着袋子上的地址,也来过几次。”
邢安拿起一串鱼丸放进我手里,补充道——
“张姨没给我做过。”
胃口又回来了。
我被成功讨好,吃了颗鱼丸,继续问邢安道——
“那你经常和姜远修一起吃饭么?”
“初、高中的时候,张姨偶尔去接孩子的时候会一起吃。”
“哦。”
我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突然又没什么胃口了。
“不过以后只和你一起。”
邢安真的很会哄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我搞到没什么脾气了。
我握着串串,邢安凑过来亲了亲我唇角,把碗里剩下的萝卜吃完,托着下巴看着我突然笑开。
“怎么不吃饭突然吃起醋来了?”
店里这么多人,我脸一下就被邢安亲红了,直接上手拧了邢安一把,把鱼丸塞进嘴里使劲嚼了嚼。
这个人能不能分分时间、地点、场合啊?
怎么想亲就亲……
生气!
“你带我吃的我都喜欢。”
邢安抬手掐了掐我塞了鱼丸的半边脸颊,拿起纸巾按在我唇角擦了擦。
“不气了,一会吃完陪你买围巾。”
算邢安识相。
我冷哼一声,拿起桌面上的关东煮又去添了半勺热汤。
肚子吃饱了,周身上下暖融融的,我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看邢安去收银台结账。
老板收了钱,看着邢安突然愣了两秒,而后同邢安攀谈起来。
原来是真的来过。
不知道两个人都聊了什么,老板的音量突然拔高了两个音阶,音量是连我都能听到的程度。
“和小徐一起来的?”
所以到底是怎么提到我的啊……
我无奈地笑起来,对着热情的老板招了招手。
上次在这里出了事之后就没怎么来过了,说来还有那么点尴尬。
老板看向坐在座位上的我,突然顿了两秒,而后似乎是要同我确认些什么,纠结了一会才无声地对我问道——
男朋友?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说亲亲要分时间、地点、场合的啊……
老板那么忙都看见邢安刚才凑过来亲我了……
邢安回过身,和老板一起看向我,眼神里颇有些得意。
我没忍住被邢安逗乐,笑着同老板点了点头。
出了店门,我拉过邢安,很严肃地同他说道——
“以后在外面禁止亲亲。”
“我不要。”
邢安把钱包揣回大衣口袋里,一口拒绝。
我瞪了邢安一眼,控诉道——
“刚才老板都看见了!”
“我男朋友,我想亲就亲。”
邢安捏住我的下巴,立刻亲身实践,气得我当即给了他一拳。
“在外面能不能收敛一点?”
“那如果是不在外面、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不用收敛了的意思?”
果然参加过辩论赛的,口才就是不一样。
我无语凝噎,邢安仍旧输出稳定。
“谁能拒绝对一个吃自己醋的男朋友亲亲啊?”
“你能么?反正我是不能。”
张口亲亲,闭口也是亲亲。
我的脸被他说得快要滴血,忍无可忍直接抬手捂住了邢安的嘴。
“还买不买围巾了!”
邢安点点头,终于安静下来,亲了亲我的手心,而后拢起我的五指,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
看在这厮还记得我怕冷的份上暂时放他一马。
才不是因为说不过他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