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自然是没有。
邢安站在门口体贴地帮我拉开了回去的门。
“打扰了。”
我换回之前穿的拖鞋,对着邢安面无表情地说道。
果然,刚才就不该帮他刷盘子的。
我坐回餐椅上,想起张姨的邀请,便在甜品里挑了杯小份的鸡蛋焦糖布丁。
入口即化。
这种程度的话,根本就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吧……
不如说张姨这手艺不开甜品店都很可惜。
邢安也随着我坐下来,抬手拿了另一杯布丁。
“好吃吗?”
我点点头,用小刀又切了一小块翻糖蛋糕。
“排队也会买的那种好吃。”
吃完盘子里的蛋糕,我的胃已经装不进去任何食物了,于是只好放下叉子。
邢安只吃完了那杯鸡蛋焦糖布丁,放下餐具的时候,邢安捏着叉子同我目光相对,嘴角挂着浅笑。
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我莫名感到局促,于是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唇角。
“看电影吗?”
“好。”
与其对坐无言然后独自感到紧张,还是找点事情做比较有意义。
邢安起身打开餐桌南面的门,我跟在邢安后面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一间独立的影音室。
“要喝点什么吗?”
“都可以。”
“那就上次在餐厅喝过的青葡萄酒吧。”
邢安点开投影转身出门去取葡萄酒,我挑了里侧的椅子坐了下来。
明明都是白色的沙发椅,把手处的颜色却有些差别。
我按了下墙上的开关,将影音室切换成较亮的灯光。
果然有一张椅子是后来添置的。
门口传来接近的脚步声,我抬起手腕,不动声色地将灯光切换回去。
邢安将酒放在面前的小圆桌上,拔掉木塞,将酒液倒进高脚杯里,青葡萄的香气很快扩散开来。
“什么片子?”
“这次看我推荐的?”
我点点头,向后陷进沙发椅里等待邢安播放影片。
熟悉的片头,我很快便记起了这部电影的名字——
《触不可及》。
是我也很喜欢的片子。
第一次看这部片子还是两年前,那个时候观影结束,我还把背景音乐设置了成了手机来电铃声。
“确实很好看。”
互相救赎的、跨越种族和歧视的友谊,再看一遍依旧充满感动。
不知不觉我同邢安喝了多半瓶的青葡萄酒。
品尝到美酒的微醺感,吃到美食的餍足感,以及在昏暗环境下的安心感,都是促成困意的绝佳条件。
剧情进行到哪里我才失去了意识,这种事情完全不记得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怀里的抱枕已经滑落到腿上,而我则正枕着邢安的肩膀。
我坐正身体,把头从邢安的肩膀上挪开,动了动僵直的脖颈,感觉睡得周身都有点发热。
邢安见我醒了,笑了笑调侃我道——
“你的酒量是真的不太行。”
“谁说的……我还能喝的……”
刚睡醒口干舌燥,尾音还带着点哑,我抓起圆桌上的酒杯,把里面的酒液通通灌了下去。
恰逢此时电影进入尾声。
熟悉的音乐响起,我突然想到楼上那架摆在邢安房间里的钢琴。
我将腿上的靠枕拉起来抱进怀里,凑过去把手机的背景音乐调出来给邢安看。
“你会弹吗?”
“你要听吗?”
我握着手机点了点头,松开了怀里的靠枕。
邢安抽走我掌心的手机放在圆桌上,拉起我的手开了影音室的门。
屋外的灯光明显要更加刺眼一些,我眯起眼睛,邢安便牵着我在门口停下来,等我完全张开了眼,才继续拉着我往楼上走去。
琴房里的琴凳只有一张,我站在门口眨了眨眼,偏过头看了眼旁边图书室的凳子,出门准备搬过来的时候却被邢安拉着一同在琴凳上坐下。
没有曲谱,熟悉的旋律很快从邢安指下响起,我盯着琴键上邢安飞速移动的手指,看了一会只觉得头晕,于是便把视线从交错的黑白琴键上移到邢安脸上。
大概这就是所有童话故事里应该出现的的王子吧。
所有的光线都好像为他一人而生,即便没有华丽的服饰做点缀,王子就是王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依旧耀眼无比。
上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别人弹钢琴还是在十岁那年。
当时我随着父亲去参加酒会,摆在大厅中央的那架钢琴被流光选中,自当时办过巡回演出的钢琴家手下奏出美妙的音符,我当时站在远处拿着一小碟甜点,盯着中心的演奏看了好久。
直到散场的时候,我才有勇气靠近那架闪闪发亮的钢琴。
父亲的生意还没有谈完,自然分不出闲心来照看我。
我站在琴凳旁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琴键。
正好要从大门离开的钢琴家看见我踮脚摸钢琴的模样折返回来,将年幼的我抱到琴凳上,笑着问我——
“你想弹钢琴吗?”
“要弹吗?”
许是看我盯着钢琴出神,邢安将手放回膝盖上,端坐着看向我。
邢安的声音将我从回忆拉回现实,我向着邢安的方位略微歪头,缓慢地眨了眨眼。
“我吗?”
“我只会弹小星星。”
当初的那位著名钢琴家极有耐心地教我弹了两遍小星星才从酒会离开,我按照记忆里的大致方位笑着单手按下琴键,然而音阶却不是小星星该有的曲调。
我皱了眉,重新找了两次位置还是不对,于是我干脆将整个手掌都按了上去。
琴键混杂着不满的躁动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混响。
时间间隔太长了,我沮丧地低下头,将手从黑白琴键上抬起。
“算了我不会。”
早知道就不夸这个口了。
我别扭地又按了一次琴键,依旧不是我想得到的正确发音,耳边似有说话声被那一声琴声盖过,于是我放下手,转过头去看坐在我旁边的邢安——
“你刚才说我坏话了吧?”
“没有。”
邢安笑起来,眼睛里的流光亮闪闪的,里面装有个小小的,模糊的我的映像。
“说你可爱。”
邢安绕过我的腰身牵起我的手,带着我的食指按照小星星的音阶依次在琴键上滑动按下。
简单的旋律这次终于走上了正轨。
我被邢安揽在怀里,右手五指同他相缠,逐一按下悦耳的音阶。
周身的体温都在升高,我盯着同邢安一同演奏的手指,感觉头更晕了。
简单的曲子很快便结束了弹奏,邢安并没有放开牵着我的手,将我的手指全部托在掌心上问道——
“还有喜欢的曲子吗?”
我想了想,从众多喜欢的音乐里挑了一首最初听到的旋律。
“卡农。”
邢安从侧面来握我的食指,被我抬手避过,邢安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
我收回置于邢安掌心里的手,快速地摇了摇头。
“不弹了。”
邢安唇角的笑意淡了很多,侧过身挨上我的膝盖问道——
“为什么?”
我捧起脸,侧着身子微微避开贴过来的邢安,低垂着目光喃喃道——
“好像要发烧了。”
“是么?”
轻笑声响在耳边,下一刻放在两颊的手背就被覆上。
胸腔内的鼓动过于激烈,邢安垂眸越靠越近,我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触感自前额传来。
“是有点热,但不是发烧。”
我睁开眼睛,邢安同我额头相抵,呼吸近在咫尺,我慌乱地眨动眼睫,将手从脸颊和他掌心间抽出,推在他手肘内侧。
舌间留有清香的葡萄酒香气,胸口处异常的鼓动尚未止息,脑中的晕眩感越发强烈。
“我好像有点醉了……”
“想睡吗?”
我低下头,不敢看邢安的眼睛,小声地“嗯”了一声。
邢安从琴凳上起身,将手伸到我面前——
“带你去洗漱。”
“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嘟囔一句,没去拉邢安的手,扶着钢琴站起身来。
开了门之后视界短暂地模糊了一瞬,在第一个台阶就被拌了一下,我扶住旁边的墙面稳住平衡,跟在后面的邢安绕到我前面,不发一言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另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邢安在前面引路,下楼梯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大抵是在照顾我这个酒量差劲、嘴又硬的客人。
去洗漱间的路上,我突然瞥见留在餐桌上的打包袋。
“啊。”
听见我的声音,邢安立刻停下来回身望向我的方位。
“给张姨的,要放冰箱。”
我走过去拎起袋子,左右环视一周,而后迷茫地转身问邢安道——
“冰箱在哪儿?”
“知道了。”
邢安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纸袋,在我身后视角盲区的角落里打开了冰箱门,把袋子放进去之后,又将我领到洗漱间拆了支新的牙刷给我。
刷牙期间我和邢安没有任何交流,只是我时不时就会瞥上旁边刷牙的邢安一眼,在对方转回目光之前又把视线迅速移开。
在我和邢安都刷完牙之后,我再一次看着旁侧的邢安,这下被完全转向我这边的邢安抓了个正着。
“这已经是你看我的第五次了。”
我心虚地抓住卫衣下摆低下头去,小声嘟囔道——
“其实是六次……还有一次你忘数了……”
邢安深呼吸的声音传进耳朵,略微压低的声线尾音有些不平稳。
“什么事?”
“我想洗澡……”
我揪着卫衣下摆揪得更用力了。
邢安抬脚就出了洗漱间,我趴在门后悄悄探了个头,看见邢安上了楼,不一会儿就拿了套家居服回来。
“高三时候的,洗过了,应该合适。”
“谢谢。”
我接过衣服同邢安道谢,把探出的身子缩回来,干脆利落地反锁了洗漱间的门,抬手摸了摸脸颊。
真的没有发烧么……
【作者有话说】
喝醉的呆萌桐(狗头)
今晚还有一章更新,提前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