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不止不记得了,他甚至脑子里连一点季宴礼出现过的印象都没有。

  倒是没有忘记解希所说的时间点,那时候解希公司完成了上市前的最后一轮融资,解希邀请业内朋友开办了一场庆祝宴会,外国人大多都热情奔放,沈遇又是他们当中少见的年轻帅气的东方面孔,很快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即便他已经克制了摄入酒精的份量,但宴会过了一个多小时后,醉酒时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很快席卷了沈遇的大脑。

  趁着丧失最后一缕清醒之前,沈遇让人联系到了解希。解希见他脸色绯红,眼神迷离,显然已经进入了醉酒的状态,连忙让人安排了酒店房间,打算送沈遇回房休息。

  只是那时候恰逢有位在圈内有头有脸的大佬前来寒暄敬酒,解希一时之间脱不开身,本想吩咐手下送沈遇回去,没想到关键时候季宴礼不请自来。

  突如其来闯入这场宴会的季宴礼一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视,然而他全程视若无睹,目光飞快扫视过一遍现场,锁定两颊绯红,已经快要醉倒的沈遇以后,脸色不太好看的迈着一双大长腿,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一开始解希也吓了一跳,但他很快认出了季宴礼——并不是他作为国际巨星的影帝身份。

  解希一眼便瞧出了这是几年前陪在沈遇身后游历大不列颠的那个男人。

  沈遇已经彻底陷入了醉酒的状态,眼前一会儿出现一个解希,一会又出现三个解希,摇摇晃晃地险些跌倒。还是季宴礼眼疾手快,顺着他倒下的方向顺手捞了他一把,稳稳当当的把人揽入了自己怀中。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季宴礼的心情并不是很美丽。

  他没有多废话,朝着解希颔首示意:“他醉了,我就先带他回去休息了,回见。”

  到底是自己的天使投资人兼好朋友,怕沈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人走了——虽然这人确实也和沈遇相识,但解希不免担忧的问了一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被询问的季宴礼脚步一顿。

  但也只是一秒钟的停顿。

  下一刻,他将已经开始耍酒疯一双手到处作妖乱摸的沈遇背起,只留下一句振聋发聩的话语便离开了现场。

  “我是他的哥哥。”

  身为从小在民风淳朴的大不列颠长大的解希,从第二性征发育成熟后也见识过不少同性之间的恩爱情仇。

  他把季宴礼落下的那句话在肚中反复咀嚼消化,随后明白了道理。

  解希朝着季宴礼离开的方向望去,只瞧见一坨醉如烂泥般柔软的奇怪生物,开始伸手揪住身下那人做了造型的精致发丝,一张嘴巴还不停张张合合,不知道又在嘀咕些什么。

  而被骚扰的季宴礼完全没有厌烦的模样,还捧起了他垂下的手掌,帮他捂热发凉的指尖。

  当天晚上宴会结束以后,解希才刷到了季宴礼一日前也来到了大不列颠进组拍戏的新闻。

  只不过季宴礼剧组所在的是距离他们宴会几十公里外的郊区。

  ……

  沈遇收回惊愕的眼神,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眼底的一片汹涌翻腾。

  ……这件事情,他根本都不知道。

  等到他再望向季宴礼的时候,却发现了驾驶座上的季宴礼看似淡定,实际抓着方向盘的指尖收紧,以及那像是老鼠躲避猫似的心虚眼神。

  等到抵达目的地后,沈遇拽着来帮他开车门的季宴礼强行上了车,同时还不忘使眼色让后座的解希顺势滚下车。

  被嫌弃的解希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退出了这段聊天,将私密二人空间留给了两人。

  身上压上陌生又熟悉的重量时,季宴礼呼吸节奏快了两分。副驾驶座的空间不算拥挤,沈遇随手摸了个按键将座椅放倒,两个成年男人也能和谐地容纳其中。

  感受到迎面喷洒的热气,沈遇伸手抚上季宴礼的胸口,自下而上的动作像是被人按下了慢放键一样散漫,季宴礼却能听清自己耳边传来的越来越快速的扑通扑通心跳声。

  直到将手摁到心口处,沈遇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向下摁了摁季宴礼的心窝,带着几分事后算账的味道:“说好的全部交代呢,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没有告诉我,嗯?”

  心脏被按压的瑟缩了一下,季宴礼的眼神依旧试图躲闪,不敢对上沈遇那双精明的眼睛。

  “我……”

  季宴礼才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才张开的嘴角就被沈遇二指并拢,堵住了他接下去要从口腔之中溢出的言语。

  季宴礼的舌尖很软。

  这一点,之前在和这人接吻的时候,沈遇就已经意识到了。

  只是现在,他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小朋友,指尖逗弄着那抹柔软,同时俯下身,温柔又残忍地威胁着:“我希望下次得知这些事情,不是再从别人的嘴里,而是我最喜欢的嘴巴。”

  二指并拢往舌根压了压,直到满意的看到季宴礼眼眶周围悄然浸染的粉红,沈遇才收回了自己的手,趁着季宴礼还没反应过来,低头换成了他肖想已久的唇舌。

  既是诱·惑,也是奖赏。

  两分钟过去,处于上位的沈遇总算怜悯的放过了可怜的季宴礼。

  再次有了发言的机会,季宴礼连忙握住沈遇置于身侧的双手,迫切的啄了一口,自下而上望向沈遇,放缓了语调,语气格外飘渺,祈求得到心中神明的怜悯。

  “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不要算我犯规好不好?”

  事实上,季宴礼真的没有说谎。

  从前他打着死对头的身份,年轻一点的时候还好,等到他们都各自开始工作了,他平时连接近沈遇的机会都没有。

  他知道沈遇投资了解希,知道那一年解希的公司即将上市,知道以沈遇的个性一定不会拒绝解希的邀请再次前往大不列颠。

  于是他接下了坚持不懈向他发送了几个月邀请通告的海外剧组,只是想要在同一时间,距离沈遇近一些、再近一些。

  只是沈遇没有料到,他也没有料到,当晚解希还筹备了一场宴会。

  在得知晚宴开始的消息后,季宴礼没有片刻犹豫地推后了手头所有的工作,没有顾得上阻拦的助理,独自一人发动了车子,跨越了几十公里,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沈遇所在的宴会现场。

  他知道沈遇酒精不耐受,喝不了几口就会上头醉酒。

  本想赶去替他挡酒,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沈遇已经被灌到酒醉。

  季宴礼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气的不是沈遇喝醉,也不是气解希没有保护好沈遇。

  他在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及时赶到。

  宿醉的滋味很不好受。

  他曾经用百来个醉酒的深夜短暂遗忘自己深爱沈遇这件事,但在第二天酒醒过后,依旧只能看着身边离他越来越远的人,暗自肝肠寸断。

  只是季宴礼也知道自己就算出现了,也没有什么名义能够帮沈遇挡酒。

  所以当解希询问他对于沈遇来说是什么关系后,季宴礼选择了最亲密也最疏远的距离。

  “我是他的哥哥。”

  因为是哥哥,所以能陪伴在他身边照顾。

  因为是哥哥,所以不能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宣之于口。

  季宴礼竭尽所能的试图控制住自己胸口快要溢出的情意,在帮着沈遇简单清洗处理的时候,克制的没有多看一分,没有多关注一刻。

  他克己复礼地控制好自己,安顿好沈遇,给他喂了解酒的蜂蜜水,又把人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掖好被子后,弯下腰静静地凝视着床上人的睡颜。

  平日里咋咋呼呼娇里娇气的小霸王睡着时安安静静的,脸颊因为醉酒带着尚未消退的绯红色,额前被散落的刘海碎发微微遮挡着,与平时作天作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作精形象全然相反,是鲜少出现的限定乖巧版本。

  季宴礼心头一颤,腰部的弧度又减少了几分,将沈遇不老实伸出被窝外的手塞回被窝之前,轻轻执手落下羽毛飘过的痕迹。

  躺在床上的小醉鬼眼皮抖了抖,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被人吃了豆腐,还大约是感觉到了痒意,还嘟嘟囔囔的翻了个身。

  柔软的手掌从指缝溜走,季宴礼很想收紧五指不让它逃离,却始终没有那份勇气。

  如愿以偿听到某人坦白,沈遇对此发出辣评:“……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整天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还干得出这么偷偷摸摸吃豆腐的事情。”

  季宴礼被骂了,有点委屈,又有点亢奋。

  他小心翼翼的揉了揉握在掌心中的沈遇的双手:“我承认我很早之前心思就不单纯了,小遇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沈遇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勾唇一笑,又朝着他的嘴角嘬了一口:“有一点。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听到前一句话,季宴礼本就向下耷拉的嘴角绷紧,没想到下一句峰回路转,他眼里一下子就绽放出了希望的光。

  不过沈遇深知这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地蹬鼻子上脸属性,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比起那些,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季宴礼眨了眨眼:“什么?”

  沈遇皮笑肉不笑地打开车门,把他无情踢下了车。

  “现在还在录制中,赶紧干活去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