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悠长的乐声在寂静的山间回响。

  理水暗中观察了许久,才忍不住出声问道,“那日和你一起来的两人都回蒙德了,你怎么不走?”

  万叶吹奏树叶的动作一滞,乐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一看,见到了站立在高出的理水。

  “他们都有职责要务在身,而我不过一介浪人罢了。”

  理水轻哼一声,不置言语,扇了扇翅膀飞离了原地。

  啧,好不容易又碰到个好苗子,怎么一个两个都是稻妻的呢……

  周围重归寂静,万叶却也没了继续吹奏的意思。

  这曲子本是他在流浪途中无意间听闻,他本想着等自己找到若晴,就吹给她听,可现在也不过是徒增哀思罢了。

  “当——”

  万叶抽出了佩刀,皎洁的月光下,明亮的刀身映照出他的脸。

  他本不喜杀伐之术,更渴望寄情山水。可手中的刀若是都护不住想要守护的人,那么他举刀的意义何在。

  心底的念头一遍遍浮现,万叶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

  月落山头,天色渐白,魈带着一身露水回到了琥牢山,一看便是祛除完魔物就赶了回来。

  理水见状有些不忍的劝慰道,“降魔大圣你连日如此奔波劳累,虽是仙躯,可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魈微微颔首,一言不发的略过了他,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理水见他这副模样,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估计他也没听进去几个字。

  唉——这几日他叹气的频率,赶得上过去百年加起来的次数了。

  其实魈不是不知道理水的好意,降妖除魔对他来说虽是家常便饭,可杀戮终是消耗心神,也得需要时间修复。

  可他却根本无法放下心中郁结,好好休憩。

  每当他阖上眼睛时,他就会忽然惊醒。他怕自己闭上眼睛后,若晴就又一次不见了。

  可当他走进留云专门为封印了若晴的琥珀搭建的机关屋时,他却愣住了。

  原本处在房间中央的琥珀不知踪迹,而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个闪着金光的印记。

  那是帝君的印记……

  在魈到来后,印记忽然闪了闪,随后空中浮现了一行字:人我带走了,不必忧心。

  随后光字就慢慢消失在了空气里。

  而魈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飞速掠出了屋子,匆忙间还不小心撞到了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理水。

  见魈如此急忙的样子,理水慌忙扑腾着翅膀追了上去,问道,“降魔大圣这是怎么了?!”

  可魈的速度不负金鹏之名,不过是瞬间,就已经甩开了理水一大截,根本没听见身后理水的叫唤。

  看着已经化作了一个黑点的魈,理水追了几步就无奈折返了回来。

  可当他回到屋内扫了一眼后,理水身上的羽毛都快炸开了。

  琥珀呢?!他那么大的一个琥珀呢?!

  想到山上还有一个占了他的洞府,不死心的闭关翻看各种仙典古籍的留云,以及那个和降魔大圣一样,固执到死心眼的孩子。

  突然理水他悟了——这怕不是上天要他历的劫!

  一路使着风轮两立赶到璃月港的魈,直奔往生堂的方向。

  看着白日里紧闭房门的往生堂,魈丝毫没有犹豫,就翻上了房顶。

  可当他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却没看见那个自己想的人。

  “你可知钟离先生在哪?”

  “啊!”

  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让正在院子里扫落叶的仪倌小妹吓了一跳,手里的扫把也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仪倌小妹受惊的捂着嘴,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看了眼紧闭的前门,还锁得好好的。

  所以……他是怎么进来的?!

  看到仪倌小妹受到惊吓的样子,魈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他只能尽力压抑住焦虑的心情,重新问了一遍。

  “抱歉,可否告诉我钟离先生去哪了?”

  看着这个紧皱着眉头,眼神如刀的俊美少年。

  仪倌小妹默默腹诽,这是抱歉的样子吗……

  可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也对魈的模样印象深刻的仪倌小妹还是如实告知了他。

  “钟离先生今早出门遛鸟去了,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在万民堂吃早点吧。”

  得到想要的消息,魈匆匆谢过,就不见了踪影。

  仪倌小妹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地面,有些恍惚。

  只有被风卷起的几片落叶,和掉落在地的扫把在提醒她刚刚确实有人来过,而不是她脑海里的臆想。

  钟离先生的朋友也是妙人呢……

  魈按着记忆又来到了万民堂,日头渐高,排了长队吃早点的队伍也到了尾声,店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的身影。

  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钟离的身影,魈只能又去问店老板。

  “你找钟离先生?”卯师傅奇怪的看了眼这个少年,莫名觉得眼熟。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没带钱要记账的小伙子吧。”

  往事被提及,魈有些尴尬的沐浴在闻声看过来的视线里,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卯师傅却没看出魈不自然的样子,只是亲切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钟离先生吃过早饭就往三碗不过岗走了,刚走不久,你现在去应当还能撞见。”

  魈道了声谢,就赶紧离开了这里。

  而此时被魈四下寻找的钟离吃完了早点,正散步到了三碗不过岗的说书摊处,喝着早茶,听着说书先生讲书。

  钟离轻轻吹了一口过烫的茶水,正要抿上一口,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一看。

  魈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孤身一人。

  “唉、钟离先生不听了吗?”

  同桌的人看着钟离起身离座的动作,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钟离温和的点了点头,解释道,“有故友来访,所以在下今日便先走一步了。”

  “哦那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钟离提着鸟笼走到了魈的面前,笑着问道,“魈兄可是来找我的?”

  魈肯定的点了点头,瞟了眼周围络绎不绝的人群,问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钟离似是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却也还是应许了。

  两人向着城外的木桥走去,直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界才停下了脚步。

  魈转过身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您是帝君吧?”

  “魈兄似乎总是将我当做岩王帝君呢?”钟离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面露苦恼。

  “虽然在魈兄眼中我能与岩王帝君相似,让我倍感荣幸,不过很遗憾,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卿罢了。”

  魈眉心紧蹙,似乎没想到钟离会否认的这么彻底,可他却还是有些不相信钟离的话。

  “普通的客卿,能够一眼就看出若晴的存在吗?”

  “身为往生堂的客卿,我们所做的便是生死边界的生意,知道若晴小姐的存在,不过是因为做我们这一行的对生与死的气息格外敏感罢了。”

  看着将自己的提出的破绽一一破解,并且回答的滴水不漏的钟离,魈终于动摇了。

  他最后迟疑的看了一眼钟离,带着些许失望离开了。

  等到魈彻底离开了此处,钟离才收回了视线,指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高耸的山川伫立在云端,一道瀑布从中飞流直下。钟离背着手从蜿蜒的石板上走过,来到了一处玲珑雅致的宅邸前。

  推开门,里头是一座小桥流水,怪石嶙峋的园林。

  名贵的花草被随意的栽种在道路两旁,水中游荡的是奥藏山才能见到的长生仙,就连脚上踏的石板都一块块精心雕刻了复杂的纹路。

  钟离熟门熟路的穿过庭院,进入了主屋。

  一进屋内,映入眼帘的便是眼前这座一人高的琥珀。

  今日他设法将封印着若晴的琥珀转移进自己许久未动的尘歌壶后,就照着往日的习惯上街散步,防的就是魈。

  可当魈真的来寻他时,他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手心凝出金光,原本坚固的琥珀慢慢融化,同时周围封印用的符箓也渐渐消失,丝丝缕缕的黑气又冒了出来。

  钟离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此时的黑气俨然已经开始慢慢凝出了形态。

  他落下岩牢,将向外弥漫的黑气锁在了里面,然后摘下了左手的手套露出了自己的手腕。

  手指轻轻一划,手腕上就破了一道口子,流出了金色的血液。

  钟离随手凝出一个岩碗,接住了缓慢流出的血液,当碗里的液体盛满了三分之二时,他才让手上的伤愈合。

  他抱起若晴,将碗置于她嘴边,可那金色的血液不过不过刚碰到她苍白的唇瓣,她就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刚喂进去一点的血液就被吐了出来。

  若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黯淡的意识被黑暗笼罩着,和自己的身体隔绝开,彻底失去了感知。

  可现在她竟又有了感知,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流了进来,随后血管便又一次经历了灼烧。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痛,就连沉睡的意识都清晰的感觉到了痛苦,浑身就像是被扔进了火堆,火焰不仅燃烧着她的血脉,同样也燃烧着她的灵魂。

  剧烈的痛苦之下,她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若晴挣扎着撑开了眼皮。

  一个人影伏在自己身上,四肢紧紧禁锢住了自己,任凭她如何想逃离都挣脱不开分毫。

  唇上一片温热的触觉,那人一口一口将引起她痛苦的源泉哺进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