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亣的话音刚落全场寂静,不提达达利亚和温迪,即便是确实有私心想让令亣买下这里的钟离也愣住了。

  如果说他原本认为令亣选择这里是因为他在隔壁的往生堂,那么现在他能确定让令亣下定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木箱。

  即便他明天从往生堂离开不再担任客卿的职位令亣也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这种忽而有个东西比自己更重要的感觉对钟离来说很是奇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昭,虽说她对于能把这房子售卖出去这件事很高兴,但有个现实的问题需要解决。

  “这位小姐,如果我没猜错你并非璃月人。”

  “令亣。”她头也不会。

  令亣?

  小昭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过这不重要。

  “令亣小姐,因为你并非璃月人,想要购买璃月的房产需要一些手续。当然那不是复杂的手续,不过还是需要经过申请审批。”

  也就是说想要当场交钱签下合同拿到房契是不可能的事。

  令亣抿嘴,看向钟离。

  她眼中露出的请求显而易见。

  温迪看到这心中一软,也帮腔:“老爷子你有什么办法吗?”

  钟离静静地和令亣对视,他看出了对方的不退让,也看明白了里边冒着被璃月七星盯着的风险也要先走买下这里的坚定。

  叹息一声,钟离说:“稍等片刻。”

  钟离离开后达达利亚挪了挪,温迪发现他有往令亣那边靠近的趋势快步上前。明明也没怎么使劲,他却比达达利亚这大长腿要先一步来到令亣身边,然后还冲对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可惜这个笑容在达达利亚看来就是挑衅,顿时有些气恼。

  他看向令亣,原本还想抱怨两声让她'主持公道',却发现令亣根本没看他们。

  她手掌张开搭在木箱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落满灰尘的木箱,好似他们不存在一般。

  达达利亚正准备叫她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飘带无风摆动,想起绿衣少年挂着的风属性神之眼,他看了过去。

  温迪对他摇了摇头,那表情有些严肃,竟是让达达利亚忽然就顺从了起来。

  如今最不耐的其实是小昭,她早就已经下班了,加班检查收尾的事后又加班过来带人看房子。现在好了,原本说的顺路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这一刻她倒是希望那位往生堂客卿钟离先生真有本事让令亣获得直接购买这屋子的资格,以免这加班变成无用功。

  虽说在她看来那是天方夜谭。

  不久后钟离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白色短旗袍的蓝发少女。

  少女脑袋上红黑色的角表明了她不凡的身份,而知道她身份的小昭更是迎了上去。

  “甘雨小姐。”

  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钟离回来的令亣一震,猛地回头看向那边。

  她不止一次回忆游戏的主线剧情,清楚记得钟离筹备送仙典仪的时候甘雨是不知道钟离真实身份。亦或者说,在人和仙人共同镇压奥赛尔之前,璃月的仙人们其实都不知道钟离的真实身份。

  现在呢?钟离去找了甘雨?

  她改变了剧情?

  这个认知让令亣心中一颤,此时的她忽而没了能影响到现实剧情的欣喜,更没有升起那可能能够改变某些悲剧的雀跃,眼中皆是对未来惶恐。

  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未知才是最让人在意和恐惧的事。

  钟离上前,先是对温迪点了点头,随之低着头看着令亣。

  “可以了。”

  说完这话的钟离注意到令亣眼中的恐惧,这情绪出现得很是诡异,有一瞬间他竟然有令亣害怕现在的自己的错觉。

  他回忆了下,确认自己离开前令亣没有任何异常,这让他不由得看向温迪。

  温迪:“别看我,自从看到这木箱后她就怪怪的,刚刚完全没搭理我们。”

  虽说他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变化,但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带着担忧。

  达达利亚看着木箱若有所思:“不会是这木箱有什么问题吧?”

  他们探查木箱的想法太过于明显,这让令亣回过神来,更护起了木箱。

  温迪:“令亣你怎么了,老爷子要看看这旧物你是知道的。”

  令亣抿嘴,依旧不吭声。

  温迪想到了某个可能,有些不可置信:“老爷子可是帮你解决了买房的问题,你不会合同还没签就过河拆桥吧!”

  这是温迪,或者说是在场的人都没想到的。

  然而依旧没吭声的令亣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

  就在这时甘雨已经跟小昭交代完毕,她上前:“钟离先生,可以了。”

  钟离转身,微微点头:“辛苦甘雨小姐跑一趟。”

  “这是我该做的。”甘雨对温迪等人微微点头,“没其他事我就先回月海亭了。”

  她的态度并没有很恭敬,更像是对尊贵的客人该有的礼仪。

  就好像她并不知道眼前的钟离就是摩拉克斯。

  这个认知让令亣噗通乱跳的心平静了些许,一直在脑海中拉响的警报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她也反应过来了,刚刚她好像要过河拆桥了。

  不过想想这木箱可能的拥有者,令亣忽然觉得自己确实会过河拆桥。

  小昭上前,客客气气地说:“令亣小姐,既然是月海亭直接来的消息,这边交易确实能完成。合同是按照原本的走还是您先看看是否有哪里需要探讨修改?您也可以聘请律法顾问来确认合同条款。”

  “不用了,合同拿来吧。”

  小昭还真有合同,是甘雨给她的。

  也不知道这被甘雨小姐亲自关照的外乡人到底什么身份。

  不过既然是来自天权星凝光大人的命令她就不会去探究什么。

  签了字,付了钱,才进来不到一个小时的小房子房主成了令亣。

  小昭再次询问关于令亣那个延续了几百年契约的事,令亣虽然情绪还让人捉摸不透但却是笑了。

  “我会好好保管这些东西。”

  直到小昭离开,房间只剩下四人。

  三人的视线落在达达利亚身上,这种毫不掩饰地排外让达达利亚捶胸顿足,心想自己对令亣的好真是喂了狗。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即便他再想知道也能厚着脸皮留下来,但他不可能得到任何情报,反而可能会让令亣对他的升起厌恶。

  虽说不甘,但达达利亚还算识趣地离开了。

  达达利亚站在门前,抓着脑袋在想怎么打探这次的事。

  无关是否把情报报告给丑角,他是真想知道能让令亣那么失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惜他怎么想都没想到方法。

  不说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那位看似年少的吟游诗人也不好对付,这么看来最有可能打探出情报的竟然是令亣本身。

  这让达达利亚有些胃疼,因为他有预感,在这次的事上令亣不会有任何让步,也不会放松警惕,不再是那个'单纯好骗'的令亣。

  就在达达利亚一脸挫败想要离开的时候有人上来了。

  看清楚那一身玄衣依旧沉稳的青年和那绿衣少年确确实实是自己刚认识不久的两人时达达利亚的心情指数蹭蹭蹭地往上涨,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满脸灿烂地微笑。

  他没说什么,只是用那明明很灿烂却写明了幸灾乐祸地笑脸说:“哟,令亣也是能耐了,这手过河拆桥可真是利落。”

  在倒霉的时候见到跟自己同样倒霉的人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倒霉了。

  达达利亚精神气爽。

  温迪不理会他,出门后站在一旁。

  钟离只是微微点头,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被过河拆桥有什么不满。

  这让达达利亚倍感无趣。

  令亣确实过河拆桥了。即便对方是钟离,即便他现在还是璃月的岩王爷,但那忽而升起对破坏剧情的恐惧和这个箱子可能代表的意义让她很是坚定不让钟离看这些旧物件的意识。

  至少要等她确定了这次的事再说。

  她摩挲着木箱上的图案,即便是签合同的时候她也把这个图案盖住,就是害怕在场的其他人看清。

  当然,她不确定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亦或者说这个房间曾经的主人会不会记住这个头像,她只是本能地做好眼前的遮掩。

  原神游戏的图标并非旅行者,而是旅行者的向导派蒙。

  有些人可能会忘记游戏里一些守仓库的角色,但应该不会有人忘记派蒙的形象。

  毕竟不仅仅是游戏图标,系统也是派蒙头像。

  令亣的系统倒不是,她的系统面板是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脑袋和身体组成的人的标识,甚至没有男女特征。

  木箱上正是派蒙头像,虽说画工不怎么好,但从皇冠和四角星星这两个特点就能联想到派蒙,整个头像看起来也很像派蒙的。

  就算令亣已经四年没见过任何跟派蒙形象相关的东西她也不会认错。

  她仔仔细细地擦去上边的灰尘,想看看有没有自己遗漏的线索。

  可惜整个木箱面板上也只有那个不大的派蒙图像,没有其他任何标志。

  她摸上锁,跟房子钥匙一起给自己的除了房契外还有这个箱子的钥匙。

  插入,打开,门锁独特的‘咔’声在这静悄悄的房间里回荡起来。

  深吸一口气,令亣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打开箱子。

  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箱的书籍,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好吧,其实她也猜不到里边可能有些什么。

  令亣伸出手拿起一本书,发现这并非印刷的小说或者其他书籍,而是笔记本。

  她认识上边的字,也看得懂那些元素图案,可惜她依旧看不懂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

  令亣拿起其他翻看,发现这些笔记本都是一样的书封,这也显得唯一一本不同书封得笔记本很是扎眼。

  那是一本日记,记录得很凌乱,更像忽而想起一样随手写了几句话。

  [惩罚已经开始,这是回来的第二天,明显察觉到规则的恶意。就好像被一双眼睛注视着,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阿亮问我昨天去做了什么。奇怪,明明我一直在家。]

  [今天陈师傅也问我上山有什么事,怎么那么急,叫都不回应。]

  [陈师傅又生气了,因为我昨天又不理他自己出城。]

  [原来惩罚不是被注视,而是被剥夺。这具身体已经不完全属于我自己,在无意识的时间它自己动了起来,如同没有灵魂的机器,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我会变成什么?丘丘人?深渊法师?还是其他怪物?]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应该做些什么,不能就这么等死。]

  [没有神明的国度已经覆灭,从不被神明注视偏爱的我又有谁能救赎?]

  [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再次从眼前走过,无视了我的呼喊和哀求,就如同我这个人不曾存在,不是活物。]

  [因为我是异乡人?因为身体和灵魂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唯一的希望只有他了。他应该接受了冰之女皇的邀请,成为了最初的愚人]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令亣的视线停留在那因为越来越潦草,需要经过前后联想才能确定的词上。

  最初的愚人。

  丑角。

  那个人肯定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