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最近因为越狱而罪加一等了,恭喜啊。”

  戴着一顶白色哥萨克帽的黑发青年坐在桌子的一边,语气十分正经,让人无法听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单纯地在嘲讽。

  六道骸有些闷闷不乐地蹲在溪边拔草,周围一圈绿油油的草地都快要被他揪秃。溪流清澈见底,偶有几尾游鱼顺流而下,倒也算是一番良辰美景。

  ——只可惜这里的一切全部都是他用幻术构造出来的假象。

  “费佳啊,你是不知道,骸君他越狱逃到日本后本来想夺取一个十四岁孩子的身体,本以为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揍了一顿不说还被复仇者发现踪迹而抓了回去,再次越狱失败后就成这样子了。”津岛修治啧啧了几声,很愉快地落井下石道。

  “是吗,真可怜啊,骸君。”听完了过程后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棒读道。

  “Kufufufu……还没结束呢,不如说,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终于揪完了草的靛发少年轻笑了几声,站起身来回到了桌子旁。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原本秃了一圈的草皮也开始恢复了绿油油的茂密状态。

  事情要从前几天开始说起。

  津岛修治回去以后,才知道他滞留日本的那段时间里,原本被抓回去的六道骸和柿本千种、城岛犬再一次越狱了。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像之前的那样好运,在半路上就立刻被复仇者发现了踪迹。

  六道骸为了能掩护柿本千种和城岛犬逃走,自愿留下来充做诱饵,对抗前来追捕他们的复仇者。

  结果不言而喻,孤身一人的六道骸自然不敌人多势众的复仇者们,重新被抓了回去。在百慕达的命令下,这个靛发少年被投入了戒备最森严的水牢里。

  水牢在复仇者监狱的最深处,那是连光与声音都传达不到的至暗之地。

  六道骸双手双脚均被被铁拷锁住,被困在了仅能容纳一人身的密封玻璃罐里。周身慢慢被灌入营养液,只留下了一根管子连接到口鼻处,以供呼吸。

  津岛修治原本就吐槽了很久六道骸的凤梨头发型,这下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凤梨罐头。

  不过虽然六道骸最近的状态有些惨,但他的两个手下柿本千种和城岛犬却没有白白辜负六道骸为他们争取来的机会,那晚他们成功逃脱了复仇者的追捕。

  百慕达知道以后也只是说“是吗?”就放弃了对他们的追捕。在他的眼里,真正极具危险性的只有六道骸一人,他的两个手下根本不足挂齿。

  换言之,只要六道骸还好端端地待在复仇者监狱里,区区逃出来的两个小喽啰是死是活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六道骸对此结果表示很满意。

  他对那两个不成器的手下其实蛮有信心,他们会遵守他的命令在外活动,绝对不会背叛他的意志。

  何况六道骸只是被困住了身体,精神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关住的。身为一流的幻术师,在外面要想找到可以供他附身的媒介简直轻而易举。

  就比如最近,六道骸顺手救下了为救一只小猫咪而出车祸失去了右眼与大部分内脏的少女,并给她赐名叫库洛姆·髑髅。他看中了那个少女不需要强制依凭和洗脑,就能承载他的过强的精神和能力。必要时,他还可以附身在库洛姆的身体里,在外面自由活动。

  库洛姆那孩子性格温顺,对救下了她的救命恩人六道骸几乎百依百顺,再过分的恶趣味要求都能实现。

  六道骸曾经提出如果梳个和他一样的发型肯定会很好看,结果库洛姆就真的立马去梳了个同款发型,还被旁观的津岛修治吐槽了这品味真是十分恶趣味。

  “只要是骸大人喜欢,我……我都可以的……”一袭白裙的靛发少女小声嗫嚅道。

  “Kufufufu……我是否可以理解你是在嫉妒我有可爱的库洛姆吗,津岛君?”六道骸脸上微笑不变,“但是不行哦,库洛姆是属于我一人的。”

  库洛姆听到这样的宣言,忸怩地捏着衣角,脸颊不自觉浮出了红晕:“骸大人……”

  简而言之,六道骸虽然失去了人身自由,甚至再无越狱可能。但是他的精神上却可以在全世界浪,外面的一点动态都能被他通过附身媒介而知晓,完全不会错过一切重要的信息。

  那之后几个月过去了,津岛修治整个人闲了下来。因为最近没什么重要任务,他就每天飘在复仇者监狱内,偶尔也会溜出去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结果这期间,六道骸不但没有开展任何摧毁黑手党的计划,反而还帮助几个月前的敌人沢田纲吉,以他的十代雾之守护者身份参加了彭格列的指环争夺战,并战胜了巴利安暗杀部队的雾之守护者玛蒙,逼得对方临阵脱逃。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叫玛蒙的幻术师,也是和百慕达一样的存在,都是受到了诅咒而变小的小婴儿。

  “这叫什么……口嫌体正直?”

  幻术世界内,津岛修治单手托腮,毫不留情地吐了一句槽。

  口口声声说自己讨厌黑手党恨不得要毁灭黑手党,结果却加入了最大的黑手党家族彭格列还成为了十代目守护者……话说这个叫沢田纲吉的人还真是大胆,居然敢让六道骸这样的敌人成为同伴。

  津岛修治毫不怀疑,六道骸这种家伙一旦抓到了机会,肯定会随时来个背刺。

  “Kufufufu,这只是我计划中的第一步棋子而已。”

  “那可真是个失败的计划呢。”陀思妥耶夫斯基嘲讽道,“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要想毁灭黑手党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加入黑手党。”

  这个俄罗斯人之前曾被六道骸阴阳怪气过是只配在下水道里生存的老鼠,有这样能落井下石的大好反击机会,不用白不用。

  而当问及陀思妥耶夫斯基最近在做什么的时候,这个戴着白色哥萨克帽的青年却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说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然而在不久的以后,津岛修治很快就知道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最近动态,还在现实中与他有过面对面的接触。

  彼时的百慕达久违地叫了津岛修治来办公室一趟,阴暗的环境里除了这个小婴儿和他的随从耶卡以外,还有一个从未见过但却又十分眼熟的青年。

  这个青年穿着一身旧时代的贵族服饰,肩上垂落着金色穗边,黑色长筒皮靴里套着宽大的白色灯笼裤。他的身形挺拔修长,若不是那头上与六道骸如出一辙的怪异发型,倒是会让人以为是个俊秀的正道之人。

  津岛修治甚至还有闲心在心里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最近这是怎么了——前段时间在日本见到了黑羽快斗与工藤新一这两个容貌相似的人也就算了,没想到这次又能遇到与六道骸十分相似的人……

  “Nuhuhuhu……”

  ——就连笑声也几乎一模一样。

  津岛修治没有说话,只默不作声地看着百慕达。

  百慕达清了清嗓子,然后介绍道:“修治,他就是D·斯佩多,曾经是彭格列家族的初代雾之守护者。”

  “哦呀,活了上百年的老妖精吗?”

  津岛修治侧过脸,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冬菇头青年。

  百慕达之前曾提及过对方的存在,D·斯佩多,一流的幻术师,彭格列家族的初代雾之守护者,同时也是……曾经背刺过彭格列一世的叛徒。

  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刻亲眼见到本人。

  彭格列家族从一世时期到现在的九世时期,经历了近一百五十年的光阴。一般普通的正常人寿命没有那么长,根本不可能从十九世纪活到现在的二十一世纪,然而D·斯佩多却仿佛打破了时间的桎梏,虽然精神已是百岁老人,外貌却依旧保持着二十多岁的年轻模样。

  对方并没有为这种冒犯的话感到不快,反而笑吟吟地回应:“Nuhuhuhu……真是不可爱的后辈啊,我也算是这里除你以外最年轻的成员了吧?”

  这么想倒也是,尽管百慕达从来没有说过其他复仇者的年龄,不过就复仇者监狱的成立时间而言,好像也蛮早的。

  “那么,百慕达先生今天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百慕达没有立刻回答,他叫耶卡把办公室内的投影设施打开,一块白色帘布垂了下来。投影在上面的画面是一个白发青年的个人资料,他有着如雪头发一样苍白的肤色,血红的眼眸无神地望着前方,右侧的个人信息中除了名字与年龄一栏外,其他均是“不明”。

  ——涩泽龙彦。

  津岛修治直直地望着投影布上的那张肖像,仿佛通过那双空洞的血瞳看到了记忆深处未曾踏足的区域。就像他面前摆放着一个上了锁的宝盒,钥匙却不知道存放在何处。

  耳边似乎响起了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把我的同伴还给我——”歇斯底里的嘶吼声,猩红的光芒之下似乎有什么晶莹的液体落到了他的脸上。一开始他以为是天空下起了雨,后来才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那段记忆隐约且模糊,就像是有人用蜡笔在白纸上画画,随后又用劣质橡皮擦将上面的内容草草擦掉,各种色彩都糊成一团。

  津岛修治轻轻合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神情就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底里没有了原先的温度。

  在他的背后里,D·斯佩多一直在注视着这个黑发青年,嘴角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右眼上的黑桃图案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