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个孩子,又是物质匮乏的农村。

即便原主还是被富养养大的孩子,哪怕最后连明年夏天依然能穿的衣服都塞到箱子里。

箱子里也仍然空了一大截。

合起箱子扣好搭扣,李想国把箱子搬到地上拎了一下。

估摸着有二三十斤重。

长途跋涉的话,提着这么重的东西肯定吃不消。

不过如果只是进出站、上下车,想来自己拎着也没太大问题。

掀开柜子下面的布帘,拿出来了自己的靰鞡鞋,拿着湿抹布把表面和里面的灰尘擦拭干净。

他准备穿着这个走。

这是一双小号的牛皮制成的靰鞡鞋,已经买了好几年了。

不过即便往年,原身也没穿几次。

至于自己,上辈子都没见过这玩意儿。

自己小时候,也都是穿的橡胶底的棉解放鞋。

改开以后,就算是农村,条件也好起来了。

哪怕农村也都是穿的棉皮鞋、军勾或者是雪地鞋。

靰鞡鞋这种东西,也只剩下进入博物馆展览的唯一用途。

甚至可能就连做靰鞡鞋的手艺,都已经失传了。

毕竟,自己上辈子可是见过纪录片。

赫哲族做鱼皮鞋的老手艺人,都已经没几个了。

在记忆里翻找一番,他也搞明白这东西怎么穿了。

去衣箱里面拿出包裹,翻出那双近乎全新,内外两层白色棉布夹着羊毛毡的靰鞡靿套在脚上。

然后再把靰鞡鞋套在上面,简单扎起来,站在地上走了几步。

李想国也惊喜地发现,这东西还算合脚,没想得那么笨重。

他就这么穿着,直接去了自家的柴火垛边上。

挑着比较柔软的苞米叶子揪了一大把。

回到屋里,坐在灶台边上。

把这些苞米叶子顺着纹理撕成一根根细条。

脱下靰鞡鞋,把这些撕过的苞米叶搓软了垫在靰鞡鞋里面。

再重新把鞋子穿好,仔细地用带子捆好。

两只鞋重新穿好,他又弯腰翻起外裤的裤脚。

用靰鞡靿的上沿包好棉裤的裤脚,再把裤脚翻下来盖住。

这样不止靰鞡靿不会散开,冷气也不会从裤脚钻进来。

自己这毕竟是全包的靰鞡靿,所以他也只需要把脚底部分垫上就好了。

这样不止能避免脚底受凉,苞米叶子还能吸收并且隔绝鞋底透上来的潮气。

省得毛毡的靰鞡靿受潮。

靰鞡靿湿掉就不保暖了,在外面活动很容易冻伤脚趾。

当然,苞米叶子没乌拉草保暖效果那么好。

不过原主难得会穿到这东西,所以他和他奶奶也都没弄过乌拉草。

每次穿这个,也都是这么对付的。

自己坐火车去了滨江,估摸着那边不是坐汽车就是坐火车,用不到走多少路。

想来应该足够了。

穿好鞋子,他这才翻出自己的棉帽子。

他的这顶帽子,不是一般常见的狗皮帽子。

虽然不是最好的貉子皮,起码也还是狐狸皮吊的。

前几年,吴四爷的老子还活着。

吴四爷也是打小跟着他学着跑山的。

这帽子就是原主奶奶用家里种的大烟,割出来的鸡蛋大一团生烟土跟他换的一张熟好的狐狸皮吊的。

那时候,东北这里农村,哪家还不种几棵罂粟。

当然,像吴四爷的老爹抽大烟的不多。

就他自己说,出门前抽上几口大烟,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跑一天山连大气都不喘。

一般人家割了大烟,大半都是拿来当药用的,甚至只是割了阴干就留着用了,根本不会去熬制成熟烟土。

这鸦片啊,真的说得上是包治百病。

家里从鸡鸭鹅狗到人生病,都是弄点生鸦片,兑了水服用。

反正人的话,吃不好,那就再考虑送医。

要是家禽家畜,那就看命。

命好就熬过来,熬不过来就下锅……

原本这狐狸皮他奶奶要给原主父亲吊皮帽子的。

不过谁让他回来又自己跑回奉天了,所以他奶奶就给他用了。

抽出去骨头的被狐狸尾巴也被她剪下来,穿了一根柳木棍做成了掸子。

整张狐狸皮,最好的部分给他吊了帽子。

剩下的皮子她也没浪费,给原主做了一副手闷子。

李想国也把它找出来,试着戴了一下。

手闷子稍微小了点,戴在手上有点紧。

不过他也不嫌弃,此去千里迢迢。

一路顶风冒雪的,穿得暖些,总好过冻坏了。

自己这身衣服,等下再带上家里的羊皮袄,想来路上就冻不到自己了。

给炉子添了几铲煤,压住火。

他就拎着羊皮袄和箱子直接出门,不过想起一事,他又走了回来。

在炕琴里翻了一下,找出来个方形的铁盒子。

打开箱子连着盒子一起塞到衣服中间。

盒子里面,是上次出去时候买的邮票。

大部分是由关东电总局发行改值的东北区邮票。

还有一些是邮电部东北邮电管理总局发行的东北贴用邮票。

这些他也准备带到四九城去。

都是他上次出去时候,寄完信后临时起意买的。

虽然县城的邮电局邮票种类少,也让李想国把身上带的钱花得七七八八。

后来买东西,还跟村里人借了一点才够付款的。

他上辈子没玩过集邮,真不知道这些票哪个值多少钱,哪个又不值钱。

但是收藏这事儿对他来说就是搂草打兔子。

有啥算啥,总比以后A股买股票靠谱多了。

跟股市相比的话,起码也是老八股时代。

买到就是赚到,无非赚多赚少的区别罢了。

这些邮票存在那儿,没准儿以后哪张就能给自己惊喜。

他也打定主意,以后要是有剩余的钱,有机会就再接着买邮票。

就算发不了大财,至少怎么也不会亏本。

真到了那个混乱年代,把钱存银行,指不定连本金都没了。

甚至就连东北币,他都挑着各个面值的,都留了一些品相好的。

这些也不打算花了,以后没准儿哪张就能给自己赚几个盒饭。

再仔细想了下,确认没什么疏漏。

他才拎着东西走了出来。

驱逐了跟着自己,想要出院的鸭子。

关上院门时候,李想国心底莫名多出一丝伤感。

这是真的要走了,离开这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小院。

心底莫名浮起一首老歌:背起行囊,城市已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