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秋言把梅香救回来以后,府上每个人都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沈秋言已经在床上躺两天了,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等着他发脾气或者有任何别的表现,没想到他竟然一言不发,就这么安安静静呆了两天。
每次下人进去,就看见他盯着窗户看,很长时间都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除了101,没人知道他的心里已经乱透了。
“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哥哥,系统是不能帮宿主进行命运的选择的……”
“我不会杀了秦景川,但也不想被太后和沈执杀了。”
“我唯一能做的,你说是什么……”
“难不成……你想跑路?”101的语气有些惊讶。
沈秋言微微敛眉,不置可否。
“每个世界都会随着原著的结束而结束,哥哥的任务就是作为反派摆脱命运活下来,可逃跑是违反规则的。”101拿出规定,认真解释道。
“违反规则是什么后果?”
“会打乱时空顺序,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
“我就出去躲几天。”
如果不是因为沈执对他以死相逼,沈秋言是绝对不会用逃跑这种下策来摆脱命运。内心深处,沈秋言知道自己不想放弃秦景川,不管是这个世界的秦景川还是现实世界的秦景川,他都不想离开。
可现在,他已经没别的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沈秋言一早就站在了长清宫的门口。
沈秋言一夜没睡,长痛不如短痛,他今天就是来和他道别的。
看着恢宏气派的宫门,沈秋言叹了口气,此去一别,也不知道回来是什么样子了。
大门拉开,打断了沈秋言的思绪,刚要往里走去,突然发现秦景川站在了台阶上。
绿荫覆宫瓦,朱墙映繁花,日光透过屋檐在他脚前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秦景川背挺得很直,腰间玉束,气宇轩昂,一身流云金纹的衣袍让他贵气难掩,沈秋言看着他的样子微微一愣,他从未见他如此这般打扮过。
“你……这是?”
“你来找我何事?”
被他这样反问,沈秋言突然顿了一下。
“我想来找你出去,听说南街新开了一个外滩,很热闹。”
“那就去吧。”秦景川说完,下了台阶直接往前走,看着他的背影,沈秋言莫名有些说不出话。
荷园那晚,黏着自己的明明是秦景川,可现在他态度却又冷了起来,沈秋言抿抿嘴,心中感慨着自古帝王,果真是喜怒无常。
南街的外滩新开不久,整日里热闹得非凡。
这里商铺林立,所有最时兴的东西都会从此处流通,像西域外来的商人在此售卖,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么新奇。
从入口进去,人潮变得更加拥挤,沈秋言来回躲避,难免还是被撞了一下。一路上一言不发的秦景川终于忍不住,抬起胳膊挡在他的外面,隔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过来点。”
感觉到那个熟悉的秦景川又回来了,沈秋言急忙乖乖地贴过去。
“你方才为何一句话都不说?”
“心中有事,不想说罢了。”
“发生什么了?我给你开导开导。”
看着笑意盎然的沈秋言抬头看着自己,秦景川恍惚了一下,后又敛眉回道:“回去再说吧。”
“出来玩就开开心心的,把烦恼都抛到脑后,再不顺心的事,无论事情的结局如何,也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沈秋言笑着,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苦涩,这话说是给他听的,可又何尝不是为了开导自己呢。
不知是沈秋言的话奏了效,还是一路上他欢悦的心情感染了秦景川,秦景川脸上的阴霾终于淡去了一些。
俩人一路走来,仿佛一起穿过了一条现代的商业街,街上人多车也多,还有一些摊贩在路边叫卖。
南街是开国时就建的,后来修整过几次,主路整洁宽敞,但其中的一些巷子却有些脏乱。
而真正好吃好玩的地方,全都落坐在了巷子里。
两人走在巷道,左转右转经过一个路口时,右侧巷道内突然蹿出一辆马车,又快又急,几乎是从两人身边擦了过去。
沈秋言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整条胳膊被拉大力拉扯了一下,转瞬间直直栽进一个稳稳当当的怀抱。
秦景川一只胳膊紧紧揽着他后腰,把他视线遮挡了大半,沈秋言感受着怀里熟悉的气息,只听见周围几声惊呼和马车紧急刹住的声音。
他被秦景川整个搂在了怀里。脸颊隔着他的衣服,却感受到了他心底急促的心跳。
马车只是几秒的时间,就已经蹿出人群老远。
周围的人在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转头便看向了拥在一起的两人。
秦景川高大挺拔,一身的英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惹得一路女眷频频回头。而本就显眼的他此时怀里又搂着个同样衣着不凡的沈秋言,后者从他怀里钻出半张脸,面如白玉,目似繁星,清澈的眸中闪着亮光,笑起来如暖阳般照进了人的心里。
“快看快看……”
“真的好般配啊!”
细碎的声音传入耳朵,沈秋言的耳朵直接红了起来,急忙从秦景川的怀里出来,口中叨唠着要注意别被人发现,还把人往远了推了推。
只不过一推没推动,沈秋言疑惑地抬起头,只见秦景川正垂眼看着他,薄唇抿成一条线。
“秦景川?”
沈秋言以为秦景川是因为他走路险些被撞生气了,毕竟那辆马车一看就价值不菲,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况且那马车毫无预兆地冲出来,要是被撞到肯定非死即残。
沈秋言伸出手拍了拍他,“我下次走路一定注意,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看着周围人向他俩投来的视线,沈秋言下意识就要拉着他走,“我们快离开这里,免得被别人误会。”
秦景川脸色一冷,盯着他道:“被人误会?”
“当然啊,你没看见他们的目光吗?小心哪个……”
“晟国男风盛行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在这迂腐个什么劲?难不成怕我毁了你的名声,以后娶不到老婆?”
“……??!”
沈秋言说一半的话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硬生生卡进了肺里。
秦景川天马行空先发制人的本事什么时候这么行云流水了??
沈秋言意识到秦景川曲解了他的意思,急忙解释道:“我也不是看不起你好男风,我也好,就是那个……我……”沈秋言说着说着,纳过闷来突然虎躯一震:“你也喜欢男的啊?!”
那他们前几次的拥抱,秦景川……沈秋言赶紧摇摇头把这突然萌芽的想法摇出去,他以为他和现代的秦景川只是长的一样罢了,时间越久越发现,他俩像的地方简直也太多了吧?
连性取向都是一样的!!!
“所以说,你也喜欢男生对吗?”秦景川突然开口。
沈秋言被秦景川灼灼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愣,一想到自己就要跑路了,便不敢往下继续想什么,打着哈哈道:“皇上就不用操心我了,我喜欢男的女的有什么重要的,我们先逛吧。”
看着沈秋言仓促转身的背影,秦景川的眼神慢慢凉了下去。
一路过去,银楼、画舫、古玩铺、茶铺连成一排,黑金大字的牌匾在阳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气韵十足。
街巷的最后一家店是一个玉器坊,沈秋言探了个脑袋,忍不住走进去。
这家店铺除了传统的玉器以外,还手工打造了各色各样的精巧玉雕。做工精致,玉质上乘,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
店家在旁边一一介绍,沈秋言听的仔细,时不时还会问出几个颇为专业的问题,秦景川一开始以为他只是随便看看,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
沈秋言看了一圈,转头征询他意见,“有你喜欢的吗?”
秦景川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方才只是跟他身后心不在焉的走了一圈,哪还会留意自己喜欢什么。
见秦景川不说话,沈秋言想了想,倒一时感觉自己问的多余了。
一国之主,偌大的皇宫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怎么在这种市井小店里看上什么。
“算了,我们走吧。”
看着沈秋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秦景川脸色突然有些着急,赶紧追了上去。
“你不想买吗?见你看了半天。”
“没有想买的欲望,只是懂一些罢了。”
沈秋言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平淡如水,秦景川盯着看了他半天,也没看出任何端倪。
逛了一上午,两人连午饭都吃完了,秦景川也没见他再提起玉器的事。
南街附近有一家茶铺很有名,午饭吃完两人逛了一会儿,沈秋言觉得他的肚子又可以了。
他蠢蠢欲动,“走吗,去喝喝茶~”
秦景川回忆着他中午的饭量,表情颇为惊悚:“你居然还能吃得下?你晚上还吃吗?”
“当然吃。”
沈秋言面上开心,心里却有几分失落。现在不吃,估计以后也吃不到这种好东西了。跑路之后怎么还会有现在这种逍遥生活,放弃了官职和钱财,沈秋言只盼拿走原主的那点家底能支撑到他结束这个世界。
在沈秋言再三央求下,两人最后还是去喝了茶,外加吃了几盘点心。糕点虽不像膳糕房那般好吃,但口感清甜,入口即化,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临走前,沈秋言还不忘打包了几盒准备带回家慢慢吃。
品完茶两人又去看了比武大赛,出来正好是晚饭时间,全程无缝衔接。
吃完晚饭已是夜幕降临,火光莹莹。
一路的街道挂满了形态各异的灯笼道,红彤彤的配色装饰烘托出热烈的气氛。
自从出了茶铺,沈秋言打包的糕点就一直被秦景川拎在了手中,沈秋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这点心要不还是我自己拎吧。”
秦景川的目光落在他手中各种小吃玩物上,挑眉道:“你准备怎么拿?三头六臂?”
看看自己满满当当的手,沈秋言尴尬一笑:“那麻烦你了嘿嘿。”
“听说一会儿还有烟花,要看吗?”
“看吧。”秦景川低着头看他,自己陪了他一天,怎么还会缺这点时间。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秋言眼神亮了起来,拉着秦景川找了一块高处,两人一起盘腿直接坐了下去。
烟花不久就如期而至,漫天绚烂的烟花像一朵朵开得妖艳的花,在夜空中绽放出它极致的美丽。
“人们都说,烟花象征着希望,美好和团聚。流光溢彩,星火闪烁。你看这高处下的百姓,喜气洋洋的,各处都是欢声笑语。”
漫天的烟花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在天空绽放开来,光亮在沈秋言他的鼻尖上滑过,投下一圈淡淡的光影,眉眼温润,朱唇轻抿,秦景川忍不住怔愣的看着他,心忽然空了一块。
云雀阁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为了推翻太后的掌控,宫中各处几乎都有他安插的眼线,秦景川虽不知道沈执和他说了什么,但看着沈秋言这几天的反常,他大概也猜到了几分。
可秦景川没有把握肯定,沈秋言如果真在困境面前会如何抉择。
就在秦景川沉思的时候,沈秋言突然说:
“今晚我能和你一起回去吗?”
秦景川猛地攥紧了衣袖。
果真,该来的还是会来。
今晚,意味着知道沈执和沈秋言秘密交谈的真相。而真相往往意味着残忍,意味着打破一切的平静,甚至意味着生死,他一个傀儡皇帝,这种事情见的太多了。
如果一切都是误会,那就是虚惊一场,可是……
秦景川不愿怀疑沈秋言,是因为他不想违背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可是如今,这份未知似乎成了他和沈秋言之间最大的猜忌和隔阂,他不想面对,可不得不面对。
早晚都是一样的。
“能。”秦景川敛眉,点头同意了。
沈秋言看漫天绚烂的烟花,苦涩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