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些细节,他没有主动发问,而是端起新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用微微蒸腾的薄雾遮掩情绪。
“那是位什么样的人呢?”
鹤见稚久抓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感觉啦感觉,感觉和费奥多尔会有种奇怪的相性。我也是第一次认识那位夏油君,细节一点的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和费奥多尔一样有奇怪的模糊印象。”
“夏油?”
费奥多尔握着杯柄的手微微一顿,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
“是这个姓,费奥多尔认识夏油君吗?”
“不。”费奥多尔摇头否认,葡色的眼眸里却蕴含着其他的思考,微笑着再次否认:“我不认识。”
“也是,费奥多尔不是本地人。应该也不会认识很多本地人。”鹤见稚久了解的点头,眼前认识的这个新朋友是位俄罗斯人,也许是来日本旅游的也说不定。
“是啊,我不是本地人,那么。”费奥多尔眨眨眼,眸子里含着深沉的笑意设下陷阱:“如果我在旅途中不小心迷路了可以来找鹤见帮忙吗?”
那双眼眸的深沉如同在酒窖里深藏多年的上好红酒,倒映着最容易沉醉在深渊里的人,浅淡的灰色扁舟在其中浮动,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打翻,陷入他人的桎梏里。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曾经鹤见稚久这么对他说。
那么这个赌约依旧有效吗?
费奥多尔神色不明,嘴角留存笑意,期待某位迷惘者踏入圈套。
“诶?”面对新朋友的请求,鹤见稚久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其中的一个地图软件,兴致勃勃地推荐道:“迷路的话可以用这个试试!”
“日本全境地图在上面都有,对了,还有旅游景点推荐,连最快的新干线路线都有标注。费奥多尔要是找不到路可以多下几个地图,这样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会走丢啦!”
灰发少年雀跃地递出手机,一点没有会踩进圈套的可能性,他兴致高昂的给新朋友推荐起本地的各种特产,语速快起来就是精通日语的费奥多尔也神情恍惚了一下。
有种看见了榆木脑袋的美。
而鹤见稚久还在各种安利他在网上冲浪收集到的各种旅游攻略,推荐口才尤为伶俐,一时之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做导游的。
这一刻,就算是智多近妖的魔人也要沉默。
“……鹤见。”
“好的?”鹤见稚久一秒静音,乖巧的收回手机看过去。
目光纯粹得没有一丝阴霾。
费奥多尔突然就有了一种诡异的无力感,他终是叹了口气,顺着鹤见稚久的话拿出手机,但没有自己动手。
“我最近在学习日语,所以把手机系统也调整成了日语界面。不过还不太适应。”费奥多尔一边当着鹤见稚久的面解锁手机屏幕,一边思索应该伪装成什么样的人接近。
潜藏在热情态度下的冷漠对擅长读解人心的魔人来说一望而知,费奥多尔毫不怀疑鹤见稚久现在的精神状态,不主动接近,今天过后就会被直接抛之脑后了。
他递出手机,主动妥协似的对鹤见稚久说道:“能劳烦鹤见帮我下几个地图软件吗?”
鹤见稚久点头:“当然可以!”
鹤见稚久接过费奥多尔的手机点点点,浑然不知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是何等让人无奈。
费奥多尔看着少年低头看手机的模样,习惯性地咬住食指指节。
少年身姿挺拔,衣着不算时尚但很衬年纪,不过套上一件服务生的外衣就显得有点年轻气盛的滑稽。鹤见稚久见谁都是一副社交恐.怖.分.子的样子,欢脱得恐怕面前就是世界罪恶的存在他都敢上去交涉一二吧。
但这并不是什么守序善的青春少年。
费奥多尔完全可以肯定,鹤见稚久正在慢慢滑入深渊。
热情之下的冷漠就是预兆。
他太了解这个曾经被他引诱过的人了,费奥多尔当初几乎是看着鹤见稚久被福地樱痴一句一句导入绝望,又经由自己手里加入天人五衰。区别只在于这个鹤见稚久还没有开始,还在进行一些所有人都不会意识到的准备工作,只待信息铺就完成,鹤见稚久会引爆第一个关键点,让所有能阻止他的人全都手足无措。
也就是说,还有机会。
思及至此,费奥多尔下意识地加重了力度,指节的刺痛感让他反应过来,又对着鹤见稚久垂下的发丝出神。
还有机会……吗。
“我弄好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鹤见稚久刚抬头就看见费奥多尔盯着他的脸发呆,不由得摸摸自己,“难道我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
“没有,只是在想一个问题。”费奥多尔眨了眨眼睛,移开视线。
然后他又移回来,对鹤见稚久说下一句话的时候,鹤见稚久从这位精致漂亮的俄罗斯朋友脸上看见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可以和鹤见交换手机号码吗?”
在可爱克高手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费奥多尔只能直接开口:“鹤见是我来这个国家的第一朋友,我想留个纪念。”
鹤见稚久不明所以,再次点点头,手里拿着费奥多尔的手机,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当然可以。你存存,记得改备注。”
费奥多尔习以为常地接受了鹤见稚久毫无警惕心的做法,打开通讯录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排在第一个备注是【大哥】。
似乎还没来得及调查现在的鹤见稚久身边发生过什么。
比如波洛咖啡厅的那名金发服务生,似乎是叫安室透?
按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把手机交换给鹤见稚久。费奥多尔收回自己的手机时,看见备注上鹤见稚久给自己的备注是简短的鹤见(つるみ),连名字都没有。
费奥多尔哂笑。
果然。
和曾经那个除了中原中也之外对谁都冷漠至极的态度别无二致。
“这样就可以了。”鹤见稚久满意地点头,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对费奥多尔说:“那我就先去忙了,费奥多尔有事可以喊我。今天一天我应该都会在这里。”
送走了波洛咖啡厅的临时工,费奥多尔指节微动敲敲键盘,输入几条刚刚得到的数字,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上慢慢罗列出各式各样的数据。
还有一则信号追踪。
追踪到的红点正在米花町的街边咖啡厅里闪烁,据本人说的那样,今天一整天都会在这里。
…
一天之内交到了两个新朋友还和其中一个交换了电话号码的鹤见稚久心情极好,火速回到后厨给新队友带来一点小小的行动派震撼。
安室透沉痛地决定今天到点就下班,谁都不能阻止他。
午间休息的时候,鹤见稚久狗狗祟祟的靠过来,安室透立刻警惕心拉满:“有什么事?”
狗狗祟祟鹤见君贴心地给队友送上一杯茶,试图套近乎:“安室先生辛苦了。请喝茶。”
安室透:“也不辛苦……”
主要辛苦的也不算是他。
安室透视线飘忽,投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鹤见稚久。除了刚开始鹤见稚久穿着玩偶服在外面揽客那会儿比较忙之外,后面的事情实际上大部分都被始作俑者负责到位了。
这家伙的精力就像无底洞一样,亢奋过头了,都没见他休息过。
安室透深呼吸一口气:“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被拆穿小心思的鹤见稚久诶嘿一声,眼巴巴地问道:“安室先生,过几天我能一个人出去吗?”
话一出,安室透恍惚地产生了家里孩子想出去玩要得到大人首肯的错觉。
但鹤见稚久是个成年人啊!
“这种事情你没必要问我……”
“但是Boss不会同意我单独行动,除非我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组织的一员。”
鹤见稚久眨眨眼,双手合十越过头顶恳求道:“所以——所以就只能拜托安室先生!帮我瞒过其他人可以吗可以吗!我想出去和网友见面,我和他认识好久了好不容易到了同一个城市所以我想去和他见一面!”
“……什么?”
鹤见稚久第一句话蕴含的信息量让安室透短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鹤见稚久还以为安室透在问理由,挠挠头回答:“我想出去和网友见面所以需要安室先生帮我打个掩护?”
坦然的目光让安室透瞬间醒神,把差点问出口的话咽下去。
安室透左开目光。他和鹤见稚久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可以问询秘密的地步,如果问了,反而会暴露细节的是他。
“那就要看你想去哪里了。”
鹤见稚久举手秒答:“我想去东京晴空树!”
安室透的目光动了动,但他看看鹤见稚久把好骗写在脸上的样子,直觉鹤见稚久应该是不知道。
鹤见稚久察觉到了安室透的目光有点疑惑:“不可以吗?”
“不是这个原因。”
“实际上,鹤见君。”安室透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刚刚接到上面的任务,地点就在东京晴空树。”
鹤见稚久半知半解的点点头,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期待地眼里好似在闪光:“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绝对不会打扰到安室先生的任务,把我扔在旁边就可以了!”
“如果安室先生觉得有问题也可以和我一起去见流,他和我是同一个游戏的好友,虽然技术差了点但是人可好了!”
安室透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怀疑鹤见稚久的话。
他总感觉鹤见稚久是真的只是打算出去见网友。一望而知的简单性格真的不好往阴暗面推测。
暂且保持观望。安室透颔首:“那就一起去吧,琴酒说过我的任务你也可以参与。”
“好耶!”
鹤见稚久高兴地跳起:“安室先生的任务是什么时候,我去和流商量一下!”
“还没有定下时间。”安室透摇摇头,“上面给下来的是一项合作交流,我已经和对面的干部取得联系。不过那边还没有给出时间,说是征询我这边的安排。”
“?”鹤见稚久摸不着头脑,又回到位置上坐下:“有地点了居然还没时间?”
安室透耸肩,轻松一笑:“谁知道呢。要不你说一个我去和对面聊聊?”
“我想想……”
鹤见稚久翻翻手机日历,在排列整齐的其中一个数字上停顿几秒,少年抬起头,问道:“十二月七号怎么样?过几天就是,如果是任务还是早点完成比较好。”
安室透想了想,敲定:“也不错,那就十二月七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