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信略微抬了抬眼,只道:“没什么,用饭罢。”

  宝玉瞧他这般模样,虽有些奇怪,但也没再多想,便也安静用过了饭。

  待到了晚间,散了学后,孔信又拉着二人一同回了学舍。因为林侨来得早些,他的铺位也是在最里间,而后依次是孔信、宝玉的铺位,每张床之间都有一张书桌隔开,床对面便是一架柜子。

  孔信进了门,便先趟在了自己床上,然后歪着身子,从旁边的书桌上随意拿起今日书童给他准备的水果吃。而后才瞧见了今日承安忙活了一整日给宝玉铺陈的铺位,笑道:“我本以为自己便算是被惯坏了,家里给安排的也不错,当然也是因为我这个人享乐惯了,没想到你也不逊于我啊。”

  宝玉撇了眼自己的床,先换了外裳,才坐到床上,随意摸了摸寒烟给自己准备的铺盖,确实舒服,和在家里用的是一样的,而后无奈笑道:“家里人不放心,我也没办法。”

  孔信自然也不过是随意一问,听得此言,也只是一笑置之。许是今日的水果有些甜腻,便也坐起身来欲倒杯茶来喝。

  他一面起身、让了让宝玉,一面又往林侨那边走去,很自然地递了一杯茶水与他,说道:“你也太过用功了些,每日刚回学舍就在读书,显得我很没用。”而后笑道:“还好现在了个甄兄。”

  只是刚转过身,却见宝玉亦坐在了书桌前,正提笔在写着些什么,他无奈扶额,只叹道:“你们一个、两个,不要太过分。”但他走到宝玉身前,却见其并没有在看书,而是在写信。他无意中瞟到了一眼,又下意识念道:“妹妹近日在家中可好。”

  宝玉听到声音,忙将信掩上,抬头看向他,眼中多了些戒备。孔信不由讪讪道:“我就是不小心看到了一眼。而且不就是和你妹妹写信吗,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知道什么。”宝玉看了看孔信,确认他瞧不到了,方才又继续写下去。

  “好像不对啊,没听人说你家中有什么小妹。”

  “我家里的事情你怎会知道?”

  孔信脱了外裳,又歪在了床上,道:“甄家可是金陵的世家大族,你们家里那些事,外人总是知道些的,更何况……”

  宝玉将信写完,小心吹了吹气,等待墨迹变干,抬头问道:“更何况什么?”

  “也没什么,我哥哥刚来这边上任,所以各处官员总是要先了解一下的。”

  说到这里宝玉也来了些兴致,他刚来此处,许多事还不了解,今日上课前,他向众人介绍了自己,但到底还是不了解这些同窗们,便问道:“你哥哥如今是在扬州为官吗?”

  “没错,他如今正是在林如海、林大人手下为官,林大人你知道罢?之前哥哥带我去他家拜访过一次,感觉人很和蔼的样子。”

  宝玉呵呵一笑,将信装好,说道:“林大人,我自然知道的。”只是也没细说此言,只是顿了顿又问道:“那其他人,你可了解?”

  “其他人?你说玄字班的这些同窗吗?当然知道。”

  孔信刚想直说,但瞧着宝玉手中的信,却又朝着他笑道:“你想知道啊,那你先告诉我是给谁写的信罢,你以一换多,不亏的。”

  “不想说便算了。”

  孔信瞧着他有些沉了脸色,忙道:“同你说还不行吗,这不是开玩笑嘛。”

  “咱们学院其实人数并不算很多,总共不过天地玄黄四班,黄字班是一些刚刚启蒙的人,玄字班就是咱们了,天、地两班则要求更高些。总得来说,入学要求还是很高的。玄字班除了你、我,其余人都是经过考试才获准入学的。”

  宝玉点了点头,想了想今日那些人的穿着打扮,又问道:“除了通过考试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别的要求倒是没有。”孔信摸了摸下巴,瞧了瞧宝玉,有些恍然。

  他虽然素日并不十分喜爱读书,但于人情上倒还是通的,便说道:“我知道甄兄的意思,只是古人说‘寒门难出贵子’还是有些道理的,咱们这些人家的子女,纵使不爱读书,但从小耳濡目染总差不得许多,而别的人家,便是想要读书,也没有那么好的机会。”

  对于此言,宝玉倒是深以为是,虽说上世之时,他极厌恶读书,但那么多年下来,总归还是学得许多,却是比常人还是强出一些来。

  “所以玄字班这些同窗们,也就只有林兄是真的自己一路苦读进来的。”孔信接着说道。

  宝玉点了点头,应和道:“虽说我才来一日,但也能看得出来林兄极为用功,咱们都应该学习些才是。”

  他这一番话,其实也有想要邀林侨一同说话的意思,但却见那人既未答言,也未抬眼,仍自顾着看书。

  还是孔信在旁边道:“他向来这样,回到学舍也是看书,不过今日确是比往常沉默了些。”这样说着,又看向林侨说:“林兄,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吗,若是不舒服了,定要说出来,我让观泰给你请大夫来。”

  “无事。”他回着话,语气并不算友善,许是意识到了这点,略顿了顿,又赶忙抬起头,看向孔信,带了点笑容,说道:“我没事的,可能只是觉得有些憋闷。”

  “那我们将窗子打开些罢,这个季节总是有些这样的,闷得很。”

  林侨看着孔信起身就要去开窗,又将目光移向了宝玉,不由地有点收回了笑,脸色也有些冷了起来,便回过身继续看书了。

  宝玉看他这般模样,心中疑窦又起,总觉他对自己有些敌对之意。但仔细回想了一番,却不觉自己从前接触过此人。便只好在将信交给承安之时,又嘱咐他去查探一下。

  幸而,虽然林侨态度冷漠了些,却也没有生出什么别的事情,便也安生到了宝玉的第一个休沐日。

  “你不是一个人在扬州吗,这么急回家做什么?”孔信看着刚散了学,便让小厮收拾行囊准备回家的宝玉,疑惑道。

  宝玉不理他的问题,却只道:“怎么,你不回去吗?”

  “好容易休息这么一日,本公子自然要好好出去逍遥一番,难道要回家被我兄长、嫂嫂念叨吗?”

  宝玉笑道:“你还能去哪儿逍遥?”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都回家了,就等着我带林兄顽罢。”说着,又顿了顿,一脸坏笑着看向宝玉,说道:“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奇怪,你急着回家做什么?难不成……你金屋藏娇了?”

  “别乱说。”这样反驳着,宝玉又不自觉有些红了耳朵。他这番回家,自然是因为答应了黛玉要去寻她玩,但说到金屋藏娇什么的,到底还是不尊重了,便只好赶忙驳回了这话。

  孔信随手将扇子打开,歪在床上,扇了扇,笑说道:“倒也未必是胡说罢。虽然这几日瞧着甄兄你倒是正人君子一个,年纪也还小,不过,毕竟这么些年,耳濡目染下来,未必不会……”

  宝玉见他越说越不像了,便起身拿起他的扇子,作势要打向他。床上的人,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连忙告起饶来,见着他无奈将扇子还回,方才又调笑起来,只到底不敢过分了。

  宝玉倒也不再理他,收拾好后,便随着承安出门去了。

  孔信见他走了,自也觉得无聊起来,便要回头找林侨说话,但却见他脸色颇黑,又不知他是怎么了,下意识再逗趣道:“咱们明日晚些时候去游瘦西湖罢,听说那边的秀船上可是……”

  “以后不要乱开这种玩笑了。”

  “啊?”

  “你才多大年纪,便满嘴都是这般事……不好。”

  “啊?不是吧……我也就是说说啊。”孔信有些不知所谓,往日他明明也是这般玩笑的,也并未见林侨如今日这般沉了面色。而见着他这般,自己竟还有些惧怕起来,好似见了兄长一般,便只好低声道:“不说就不说罢,但是瘦西湖景色也很好,还是可以去赏景的啊。”

  且说宝玉回了家后,刚欲休息,便又向着寒烟道:“可让人向林家递了帖子了?”

  “爷放心,今日一早,我便让陈婆子去过了,不会误了爷的。”

  “你办事,我自然没有不放心的。”

  只是,虽说宝玉早早就与黛玉说了今日要来,但她亦并不好总因着这事误了学,所以宝玉到时,却并未见着她,反而是林如海今日也休息在家,便在书房见了见他。

  其实,宝玉往林家来往这么多年,见林如海的次数却是不多的,毕竟他时常要公干,今日偶然碰上,不知为何,他竟生出了些心虚之感,坐在书桌前,听着林如海考校学问,生怕自己不慎答错了什么。

  幸而林如海也并未为难于他,见他有些紧张,反而安慰道:“只是寻常问问,贤侄不用过于在意。”

  宝玉忙低头应是,感觉大半晌的时间过去了,他竟还未停,直到管家林叔在门外道:“老爷,太太请老爷去用午膳。”

  “嗯。”林如海低声应了,但却看着面前的少年道:“听太太说,你今日想要带玉儿出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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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取今晚二更,为了不偷懒,先把flag立上,要是我没来的话……就当没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