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感觉你这被拒绝了精神还好点呢?”江宁宇声音里满满当当尽是疑惑,“怪了,我以前劝你让你主动,你死活不听。结果现在被拒绝了反而开始走直来直往的路线……你是受虐狂?”

  正在整理自己不同滑板的Alpha有些不满,“你这人说话一口一个拒绝真的不是故意扎我的心吗?”他为那块亮红色为底的滑板小心翼翼地套上防尘套,“因为我感觉我有很多事都不知道,不光是他需要时间,我也需要一点时间。”

  “你需要什么时间,”江宁宇深感莫名其妙,“你都喜欢人多少年了。”

  “就是不知道。”庄野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滑板,言之凿凿地回答。

  我知道他在H大读书时去图书馆总会带上咖啡,当初只当他是为了提神,但不知道还因为他不太爱甜食。

  我知道他喜欢赛车喜欢篮球,但不知道他也喜欢看电影,钟爱悬疑与科幻,还有几部喜欢的恐怖片。

  我知道他在商场上雷厉果决、从容不迫,但不知道他在面对感情问题时会犹豫不安,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我知道他在H大时是很多学生赞赏钦慕的对象,一厢情愿地认定那个弗洛德是他曾经的恋人,但不知道这只是误会一场。

  若是我当年再打听打听,而不是因深受打击直接暂时性放弃,便会知道那个Alpha是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酒吧里的谈论不过是最常见的大冒险游戏。

  我想要一点时间来更加了解他,更需要一点时间让他知道——我喜欢你。

  不知是从哪儿看来一句话,说告白不是胜利的冲锋号,而是决定出发的哨声。或许不完全对,但年轻的Alpha忽然对这句话朦朦胧胧地有了点自己的感悟。

  “学长说他不太清楚怎么维系一段以爱情为基础建立的亲密关系,”庄野把那一块块滑板挂好,慢悠悠地说,“现在我发现,其实我也不一定清楚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才是对的,我们都需要时间去学,然后我的起步可能比他早那么一点点。”

  “我感觉你们这个路子已经进入哲学的范畴了,”江宁宇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晕乎,“能不能说点儿我听得懂的。”

  “就是你可以这样理解,”看在这人给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爱情军师的份儿上,庄野想了想解释道,“我和他,中间其实跳了一些东西。正常人在一起的过程应该是什么?陌生人到朋友到恋人,最后才到结婚。”

  “结果你俩上来就直奔最后一步了。”江宁宇撕开一包爆米花,试图找个尚且能看的电视剧。

  “然后你现在可以理解为我们两个是在倒回去经历这个过程:人不能老是直奔终点,过程的风景和路口的选择对终点的呈现来说很重要,”庄野慢慢地说,“现在我们两个就是在找怎样才能选择合适的开始,然后去找过程的那些东西。”

  比如说乔衍有些畏惧未知的爱情会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或者其他风险,庄野想告诉他这都没关系,努力规避然后一起承担就可以。

  “算了,我是听不懂这些叽叽歪歪的,”大脑过载的后果就是直接放弃,江宁宇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算了,那你们这两天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两天?我就上上课做做饭然后和他一起待在家里吧,有时候工作室这边也会找他做参考。”庄野想了想,“最近有个论文要写,我也有一点忙。他的话,前两天去找了一个关于爱情这方面的心理学专家,今天好像就准备去咨询一下。”

  “啊?”江宁宇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变成了这样,不由得肃然起敬,“怎么说,不愧是乔少当家。”

  “是吧?多可爱。”庄野笑了笑。

  Omega的做法似乎有点笨拙,但真的真诚又可爱。

  江宁宇则在另一边翻了白眼——就你这恋爱脑滤镜,怕是对方干什么你都会觉得可爱。

  而特意跑来刺探自己好友爱情大业的严嘉羽此时此刻手一抖差点没端住咖啡,她的脑袋上也冒出了问号,“怎么走这个路子?”

  “呃……因为术业有专攻?”乔衍不确定地说,“征求一下专家意见也许可以学到点什么。”

  “啊,我懂了。”严嘉羽抿了一口咖啡,“你们俩现在这个情况,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庄老弟在追求心上人,你在寻找为什么谈恋爱、怎么谈恋爱的完美答案。”科研人一向是严谨的,是以这位小姐顿了顿,“鉴于你说过你对庄老弟有好感而且他是特殊的,我就直接把找谁谈恋爱这个过程给划掉了哈。”

  乔衍:“话都叫你说完了,自然是合理的。”

  严嘉羽小姐把他的话理解为默认,“那你今天去咨询过后感觉如何?”

  “还……还行?”Omega说话时语气带上一点不确定,“对方说我受原生家庭影响很大,鼓励我多尝试。顺便还推荐了我两本书,我等会儿要去一趟书店。”

  “心理咨询这一块儿我不太了解,”严嘉羽撑着下巴,“但是我赞成这个专家说的多尝试尝试,你自己谈一谈应该就知道了,万事开头难嘛。”

  “哪有拿别人做实验的道理,不太公平。”乔衍这话一说完,就看到对面的Omega小姐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让乔衍有些疑惑。

  这么在意、这么看重还叫不喜欢?严嘉羽腹诽几句,面上却只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畏首畏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当时我也纠结,但确实是没想好。”乔衍的指腹搭在杯壁上,无意识地摩挲几下,“就是……你能感受到他真的很喜欢你,但你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好,这不合适。”

  “得,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人就是太认死理!严嘉羽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拿起叉子略带郁闷地吃了口盘子里的小蛋糕,随即皱了皱眉,“这豆乳盒子未免有点过于甜了,口感什么的倒是不错。”

  “除了甜其它都还好?”乔衍不太喜欢甜品一类,因而只点了杯咖啡。

  “是啊,新鲜度、松软度都还可以,下次要份半糖的我肯定会大爱,”严嘉羽说着说着觉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你又不喜欢这些。”这位小姐的脑袋向来灵活,电光火石间便明白了其中关窍,随即慢慢眯起眼睛,“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打算打包一份带回去给庄老弟吃。”

  乔衍在她的注视下艰难地沉默,好半天才硬着头皮应了一句,“嗯。”

  算了,看来以后我不用太操心,严嘉羽视线一抬便看见了对面人那枚未曾离过手的戒指,随即恶狠狠地咬了一下叉子,这俩人在一起分明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我操心他们最后受累的只有我自己。

  事实证明,当局者迷不迷不用论证,但旁观者才最是一身轻。

  左右庄老弟都不急。

  ……

  两位当局者各怀心思算得上相安无事,乔衍定期去咨询心理学专家风雨无阻,庄野在厨房忙活不亦乐乎——但也会暗戳戳地把鸡蛋煎成心形,在鸡蛋饼上用番茄酱画个笑脸。周末再凑在一起挑部电影慢慢看,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味道,任谁来了都要吐槽一句这真不是在谈?

  但事实是历经一个多月两人的关系其实还是原地踏步。

  暧昧不一定让人受尽委屈,暧昧还可能让人看上去宛若老夫老妻。

  但生活中总会有小插曲,一个周末庄野正站在柜子前思索着今天挑哪部电影用来仔细回味,电话铃声的突然响起倒是让人吓了一跳。庄野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出的来电人,乐呵呵地按下接听。

  “喂,阿衍,今天什么时候下班?我……”

  “我今天不回来了,我要去m国……”电话那头的人声音还算镇定,但庄野直觉对方现在情绪不对,“疗养院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我爷爷他……”Omega顿了顿,“说是突发心梗,正在……抢救……”这话似乎费了当事人很大的力气,所以他再一开口时说话声音变得很低,“庄野……”

  “你现在在哪儿,”这消息来得突然,庄野当机立断,“在机场是吗?订好机票没有?”

  “订好了,还有十分钟起飞,”乔衍深吸一口气,“我可能要在那边待几天,你……”

  “我过来陪你,”庄野立马转身走出房间,开始匆匆忙忙地收拾护照、身份证、充电器。他自己也深呼吸几次,暗自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方寸大乱,“我会告诉阿姨照顾好可乐,等会儿我会去银行换点美金,让飞哥帮我请假,然后我会乘最近的一趟航班过来,你需要带点什么吗?”他攥紧手机,“我在的。”

  死生亦大矣,Alpha知道Omega内心现在一定不会平静。

  我在的。

  说来真是奇怪,Omega刚刚冷静地听完了疗养院的来电,冷静地让秘书艾琳帮忙订购机票,冷静地通知了乔母乔宸乃至乔大伯,但在准备给Alpha打电话时,在手指触及到“庄野”这个名字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而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我在的”,乔衍用力地眨眨眼,才恍然发现了自己内心情绪的失控。

  那一刻他似乎与外界隔绝开来,似乎又闻到了那丝丝缕缕的淡淡檀香,温和的、让人安心的,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眨眨眼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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