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又恢复如常，至少家中的厨具没再惨遭毒手。
乔衍的性子板正些，除开谈生意时的交流，从小到大基本都遵循“食不言，寝不语”。奈何有人话比较多——不过由于是结婚证上的另一位，于情于理乔衍都不太能像对待乔宸一样直接让对方专心吃饭，也不好一句话都不应。
久而久之，乔衍现在竟也习惯了在饭桌上和Alpha聊会儿天。
不过大部分时间是Alpha说，Omega听，吃完饭便各自干各自的事。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吃完饭后乔衍并未像往日一样直接回到书房处理文件，而是走到沙发旁坐下。
庄野从厨房出来看到Omega打开电视，不由得有些意外，“乔老板也要开始追剧了？”他好奇地走过来，坐下的位置和Omega之间能再坐一个人，“快，让我看看，是什么剧这么大魅力，还是哪部电影？”
“都不是，”乔衍摇摇头，确认蓝牙连接好后才开口，“今天我去替你拿东西的时候，奶奶和阿姨正好都在家。”
拿东西是指乔衍今天中午下班时，彼时在学校的庄野拜托他顺路去庄家拿份Alpha初中的档案。
“奶奶和我妈都在家……”听到这个人员搭配，庄野不由得眉心一跳。
“你奶奶给了我一份电子相册，还叫我悄悄地看，不要让你知道。”乔衍弯起眼，“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决定和当事人一起看。”
庄野听完这话几乎是两眼一黑——他大概知道是哪个相册了。奶奶给的，又叫Omega悄悄看，还能是哪个相册。
不出庄野所料，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第一张照片张百日照——小小的庄野被放在婴儿床上，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镜头，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握着玩具小车，他的眼睛圆圆的，很是可爱。
“在啃手。”乔衍眼底染上笑意。
一旁庄野只得屈服于现实地点点头。
庄母喜欢记录儿子的成长，小时候的庄野也挺喜欢拍照，相册里的照片不少。
“这张好久了，我都快记不清了。应该是三岁的时候吧，好像是我们全家出去度假。就在那个海滩上，我被一只螃蟹夹了，结果我爸爸说那是因为我自己先去逗的，算活该。真是受不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Alpha说这话时佯装义愤填膺。
庄野动了动，离Omega近了些，回答对方时不时提出的一些问题，“这张？这张是我过五岁生日时拍的，和几个发小互相抹奶油，他们非说寿星得多挨两下，逮着我一个人弄，弄得我满脸都是。”吃完蛋糕冲镜头摆了一个现在看来有点傻气的pose。
“那天还玩了捉迷藏和木头人什么的。”庄野说完看了乔衍一眼。
“应该很有意思。”Omega看着屏幕上的奶团子说。
不同于Alpha现在恰到好处的身材，小时候的庄野其实是个小胖子，因为长得白白净净，活像一颗圆滚滚的汤圆。
“这张好像还没满五岁，是幼儿园文艺汇演……逃不过的文艺汇演，那时候不是什么xx乐队特别火吗？我特别喜欢里面那个吉他手，觉得特别帅，就坚持要背一把吉他上台弹。但那时候我根本不会吉他，连它有几根弦都不知道。我爸被我闹得烦了，给我买了把玩具吉他，让我弹明白了再去找他，我就抱着这个上台了。”
“后面还有学吗？”
“乔老板问吉他吗？学过一两年吧，后来觉得架子鼓更帅，学那个去了。”庄野摸摸下巴，“说来惭愧，那时候就是看到什么都想学，真能坚持下来的也没几样。”
相较于圈子里其他人，庄野整体过得轻松许多，虽然考试也不能太垫底吧，但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一定要去学这学那——大多数二代也要学点什么必备的技能，每天都在花天酒地的要么是家里真的过于溺爱要么就是有钱但不受重视没人管，相近的兴趣爱好也是圈子里交际的敲门砖之一。
“我姐当初在学了两年的小提琴后觉得还是空手道好玩，悄悄去学空手道。我记得是哪次还有人说她女孩子学这个不像话，”庄野开始忆往昔，“那个男生比我姐还大一岁，照样被我姐撂倒了。我爸妈这才知道我姐在学这个，也没管，本来就是对方先胡说八道。”
他顿了顿，“托我姐的福，因为她在那件事后和爸妈讨论了一次，结果显而易见，她正大光明地去学空手道，我也就想学什么学什么了。”
“当时江宁宇被他家里面叫去学小提琴，结果他一看到乐谱就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他爸又是个脾气急的，为此没少挨训。”庄野摇摇头，“其实我觉得小孩子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嘛，还有那个谁？姓周的那个，比我大点儿，他妈妈不是最看重学习成绩了，我记得有一次他没考好，都不敢回去。”
乔衍回忆了一下之前与庄念的见面，许是有“弟妹”这层身份在。那位Beta小姐对自己很是和气，但Omega也听说过对方谈判时毫不拖泥带水，精明干练，今日听到这样的经历倒也不算意外。二代们当然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但多多少少都要让家里看看上不上得了台面合不合适，刻意去培养兴趣长处用于社交的更不在少数。就算庄家家大业大让庄小少爷不用非要和谁交际，不过“想学什么学什么”在圈中实在算少见。身为继承人之一的庄野，能拥有一个如此轻松惬意的成长氛围确实难得——这年头，二代们也卷。
“那是周家老七，他父亲前后娶过五任妻子，”乔少当家对这些事并不陌生，“他母亲就是第五任，家里和周家比起来算新贵，指着那一个儿子，就因为他是个Alpha。”
“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庄野恍然大悟，圈中新贵有时说的是年轻有为的二代，但这里用来指代一个家族的话，便是根基尚浅的意思。娘家势力弱，丈夫又不是个讲究“白头偕老”的，孩子这么多，那位夫人自然是更想让自己儿子争口气，“我倒是觉得他家那个二儿子，人挺好的。不过他爸好像嫌弃他是个Beta，真是的。”
闲聊了几句，乔衍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相册上。
“这个相册里的照片……”庄野想了想，“应该是一直拍到了我初三的时候，”他解释道，“高中是在国外读的，那时候的照片比较少。”
说话间，乔衍已经点出了下一张照片，屏幕上的小胖子顶着三个冲天辫，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看上去好不伤心。
“这张是什么时候拍的？”乔衍好奇地问。
“七岁吧。”当事人看了一眼大屏幕就飞快地别开了眼，面上那叫一个不堪回首，“就……我和我姐打了赌，玩什么大富翁？好像是这个吧。我赢了她请我吃冰淇淋，输了就……乔老板也看到了。”
乔衍忍不住乐道，“其实扎得挺好。”
见这人实在笑得开心，庄野有些懊恼，伸手打算夺走对方的手机关蓝牙，“黑历史就别看了，乔老板你行行好，给我留点面子呗！”
乔衍笑着举高手机，并往后躲了躲，“不。”
庄野见状自知谈判无用，便起身靠近了些，打算伺机抢下手机。你来我往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变小。Omega坐在沙发上，能活动的范围本就实在有限，几个回合下来竟是不可再退，躲无可躲，稍不留意便被Alpha抓住了一只手腕。
Omega的一只手腕被举过头顶，另一只握着手机的手也被圈住，他半坐半躺地靠在沙发上，Alpha俯下身子逼近他，眉眼带笑，“呐，乔老板，抓住了。”
面对面的距离，连呼吸都近在咫尺。
太近了，Omega心想。
Alpha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平日眼神是偏湿漉漉的干净真诚，倒有几分小狗的味道。但此刻，当他的眉眼弯起，方知被称作Q大一棵草的人不负名号：漂亮的卧蚕与逶迤开的眼尾，双眼皮下的眼睛大而有神，完整地倒映出整个人影，有些无辜，带着一点势在必得，是能溺死人的专注与温柔。
四目相对时，不知是谁眼中的笑意被看得一清二楚。
Alpha笼罩于上方，于任何Omega而言，都是一个略带侵略意味的姿势。
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你……先松手。”乔衍率先别开眼，“这次不看了。”
“哦，好，好，”庄野也意识到不对，忙松开手支起身子，又忍不住悄悄捻了捻指腹，仿佛那片温热的触感还在似的，Alpha稍稍站直了些。
他们有意又默契地错开了彼此的视线，偌大的屋子里落针可闻，不知是谁的耳廓先爬上绯色。
“怎么有种檀香的味道……”庄野有些疑惑地抽了抽鼻子，他和乔衍平时不怎么熏香。
Alpha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耳上的绯色更甚，忙不迭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我……不是，我这几天搬出去住……”
就抛下这么一句话，Alpha急匆匆地冲出屋子。
“咔哒”一声，门落了锁。
檀香，是庄野信息素的味道，也是乔衍第一次闻到，Alpha大抵以为这是自己易感期要到了的信号。
不同于Alpha平日跳脱的性子，他的信息素是温温沉沉的木质香，倒是让人颇为安心放松，又纯粹得仿佛让人置身于高山上看那虔诚的朝圣人一步一叩首，阳光倾泻而下时洒落一地灿金。
不过，真的是易感期吗？对方的上一次易感期是两个周前，按道理这间隔时间应该再长些，怕不是有点感冒。乔衍心想。
“跑这么快，后面是有鬼在追你吗？”乔衍低声笑了一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自己轻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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