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曳和江修就这么住进了苏寒安排的公寓里。
天空城街道大概是被清理过，从霍曳和江修下飞机到现在，就没看见过有旁的路人，基本围着他们的，都是天空城军方的人。
苏寒也只是把他们送到公寓门口，就转身走了，看起来是一点都不想再和这两个人多待一会儿。
周围护卫手上都拿着武器，江修突然想起来，如果世界树有专门压制亡灵者的武器，那天空城会不会也有这个东西呢？
江修正想暗暗发力，就被霍曳牵住手，江修一怔，下意识换回笑容抬头看向霍曳。
“怎么了，哥？”
霍曳哪不知道江修在想什么，他抿着唇按着江修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江修脸色就凝重起来，随后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霍曳就不再多说别的，他拍了拍江修的手背，才起身去检查屋子。
而江修则是将公寓里的所有窗帘拉上，阻挡了外界一切视线。
片刻后，霍曳检查回来了，他背对着屋子里贴着江修，指向屋子四处地方，又用手指比划了两个数字，江修了然于心。
那些监控器的视角来看，霍曳只是在抱着江修温存。
江修也确实靠着霍曳，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在监控器看不见的地方，江修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变红，下一刻，屋子里所有电器都发出“滋滋”的报废声。
监控器另一边的工作人员连忙联系苏寒。
知道监控器都坏了，苏寒也没什么反应，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只要他们不逃走，计划不变。”
苏寒吩咐完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又给苏玉绒舀了一勺汤递到她嘴边。
苏玉绒则是皱着眉看着他，刚才那通电话，苏寒没避着她打，苏玉绒自然也猜得到苏寒想做什么。
“你要杀他们？”
苏玉绒的话带着一丝质问的意思，苏寒却权当不在意，就这么保持着给苏玉绒喂汤的姿势。
“你先喝，喝了我就告诉你。”
苏玉绒当然知道苏寒不会害她，虽然没什么心情，但是苏玉绒还是张开嘴让苏寒喂她喝汤。
苏寒的心情也明显好多了，嘴角上扬了好几个度，又给苏玉绒喂了好几口。
直到苏玉绒实在是不想喝了，苏寒才收手，把碗放下，平静道：“抱歉，玉绒，我知道他们对姑姑来说是很重要的棋子，但是我没有办法，姑姑不能等，但我也输不起，我只能杀了他们，之后姑姑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苏玉绒只是静静看着苏寒，然后她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不是母亲等不了，是世界树的计划已经启动了，人类在不断死去，又被仿生人取代，如果救世主不死，你也没想过，到时候跟0923的仿生人军队打起来，你会赢吧？”
苏寒却面不改色：“没关系，因为救世主存在才会有亡灵者不是吗？那这个亡灵者死了，救世主肯定会做出新的亡灵者，到时候我的计划也完成了，天空城没有能反抗我的存在，我再帮姑姑一起杀了救世主，不好吗？”
见苏寒如此自欺欺人，苏玉绒只能无比失望地看着他，又收回视线，一言不发。
苏寒像是被这眼神刺痛了，他猛地站了起来。
“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等那两个人死了，我会把你送回夜河。”
苏玉绒不为所动：“你不是在保护我，你是笃定了母亲不会放弃我，想挟持我做人质，让母亲不敢对天空城轻举妄动罢了。”
走到门口的苏寒停了下来，他突然转过身，朝着苏玉绒快步走来，抓住苏玉绒的肩膀失控一样大喊：“是！我自私，我不考虑姑姑，那她又何曾为我考虑过？！她救了我，却不肯帮到底，救世主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她不会不知道，但她还是放任舆论，放任那个亡灵者来到了天空城！”
苏玉绒刚想说什么，又被苏寒打断。
“我看最杞人忧天的还是她！夜河这么多年了，经济发展是不如罗城还是不如天空城了？救世主本就是从夜河出来的，你觉得这样的城市真的会有人去侵略吗？没有，也不会有！明明救世主也在保护夜河啊，姑姑就一定要这么白眼狼吗？”
苏玉绒表情开始凝重。
“苏寒，你不该这么说我母亲，你我是最没资格去批判她的人。”
苏寒直接推开了苏玉绒的身体，苏玉绒没反应过来，被推倒在地上。
苏寒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苏玉绒，眼眶通红，如同魔怔一般：“好，我不批判她，我也确实没有资格，但我说的也确实是事实，仿生人替代人类的计划，在三城里的权贵圈子里，应该不是什么秘密了吧？你这觉得真到了那步，仿生人已经威胁到这些人的利益了，他们不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天空城的兵力也许不能抵抗，但罗城和你们夜河真的不会出手吗？还有南海，那群人鱼就是吃人的，他们也不会想自己的食物变成铁疙瘩……”
说了这么多，苏寒突然自己愣住了，苏玉绒本想挣扎着爬起来，但看苏寒的表情，她也突然想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苏寒喃喃道。
苏玉绒却摇头：“不可能……”
苏寒看着苏玉绒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他缓缓蹲下身，把苏玉绒又扶起来，脸上都是怜悯。
“玉绒，你被她洗脑了，我刚才说得那些话，你怎么可能想不明白，看，只要稍微提及一点，你就反应过来了，你和我多么默契啊……”
这次是苏玉绒推开了苏寒。
“她不会的！”
苏寒却毫不在意，继续上前把苏玉绒抱在怀里安抚。
“玉绒啊，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想成为白栖那样的人，但你看，其实只要处理得当，瞒天过海之后，谁都可以是白栖那样的人，且白栖当年是因为他自己只有死局，所以他不怕，但现在，你看，姑姑没有那样的死局，她如果真的想，她也可以走上这条路，甚至是比白栖还要厉害，一旦成功了，她和白栖也是不同的，她的名字，是会被刻在夜河的荣耀榜上的。”
苏玉绒却还是不肯相信，“母亲是为了人类，为了……所有人……”
苏玉绒摇头否定了她：“没有所谓全人类，只有夜河。”
苏寒已经彻底想明白了，那些他自己都能分析明白的情势，他的好姑姑怎么会不知道呢？
杀死救世主，打压世界树，消灭仿生人，反抗军看起来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了全人类的未来着想，但苏澜谙没有必要把路走得这么绝对。
苏寒只能猜测，苏澜谙要的不是夜河拥有人权，而是要现在的夜河变成两百年前的罗城那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要所有人都臣服在夜河脚下。
苏澜谙的野心，比起白栖，应该说更像是恩德·奎因伏萨才对。
她们都是看见夜河的黑暗才想向罗城进行革命，带着自己认可的人民开启属于她们的时代，哪怕这个过程会踩着无数人的尸体，她们也在所不惜。
苏寒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他想到了一些让他恐惧的事。
他的父母真的是因为矿难才去世的吗？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办法在天空城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真的只是涂宴凛和0923在从中作梗吗？
苏澜谙每次来天空城，似乎都很游刃有余，完全不像是去到了别人家的地盘，就像是在她自己家一样。
过去苏寒还觉得，这是苏澜谙拥有的从容和淡定，但现在，苏寒不敢这么想了。
杀死救世主，是为了避免救世主为庇佑白栖想要的太平盛世，而跟夜河决裂，让夜河陷入舆论。
阻止世界树的仿生人计划，是因为那些仿生人只会听0923的，且杀死仿生人，比杀死人类更麻烦，所以要尽早处理掉。
等世界树垮台了，罗城就剩涂宴凛，现在涂宴凛最重视的人已经离开了涂宴凛的掌控，只要想办法把路吟风攥在手上，涂宴凛那个内心扭曲的家伙，说不定也真能为了路吟风放弃罗城的反抗。
至于南海的那位领主，也因为这些事离开了南海，苏澜谙想趁着他不在南海去解决他，也不是不行，真成功了，那南海群龙无首了之后，也好会变得好解决的多。
但这些也只是苏寒的猜测，目前苏澜谙做的这些事，也只有杀救世主和反对仿生人替代人类这两件事而已。
苏寒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看着怀里的苏玉绒，他表情有些痛苦。
“玉绒，你好好休息，这些日子，我要忙一会儿，不来看你了，至于刚才我说的，把你送回夜河的事，我需要再考虑考虑，如果我们刚才猜的是对的，那姑姑，她很危险，我不能把你送回去，谁也不知道，她还会对你做什么。”
苏玉绒已经被自己的母亲出卖过一次了，苏寒是真不想苏玉绒被苏澜谙骗到死。
苏玉绒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苏寒离开了，她都还是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