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乐坐在宫殿边，裤腿挽到小腿上，手里拿着希墨给他的鱼食，随手撒给围绕着华乐转的那些人鱼幼崽。
天边的星光已经散去了，又变回了缤纷的色彩，天海一色，庞大的鲸鱼在天空缓慢翱翔。
“你不太开心？”
希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华乐回头看去，希墨穿着圣洁的白衣站在他背后一起眺望天空。
华乐收回视线，将手上的鱼食全都撒进海里，拍了拍手后他往旁边挪了挪，给希墨腾位置，希墨就顺势坐在他旁边。
“你不喜欢这里？”
希墨歪头看着华乐，华乐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这里挺漂亮的，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一直待在这里。”
华乐越说越不敢直视希墨的眼睛，他总有种当渣男辜负别人心意的感觉。
希墨就静静听着华乐说话，他看着海里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鱼幼崽们，弯腰伸手捉住一只人鱼幼崽抓在手里，那人鱼幼崽不吵不闹，温顺趴在希墨手上亲呢蹭着希墨的手心。
希墨的眼眸太过温柔，那吸引着所有人鱼，也吸引着华乐。
“嗯……能告诉我，你之前说的还要去做的事，是什么吗？”希墨再次弯腰将人鱼幼崽放回海中，人鱼幼崽甩着尾巴很快就和其他幼崽玩在一起。
华乐看着底下的人鱼幼崽玩水，双手不安交叉着。
“是我的朋友们，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了，是被抓了，或者已经没命了……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想去再见到他们。”
华乐转头看向希墨，海风带着淡淡的咸味吹向二人，希墨的白发被吹得扬起，他也转头看着华乐，眼里依旧温柔。
“我明白了。”
听到希墨这么说，华乐还有些懵，“啊？你明白啥了？”
华乐总觉得人类和人鱼的思维应该是不太一样的，但如果希墨真能理解他的心情的话，说不定真的也会放自己离开呢。
希墨却站起身，他朝着华乐伸出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们去约会吧？”
“啊……啊？”华乐被那双眼再次吸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伸手牵住希墨的手了。
希墨笑着拉起华乐就往海里跳去。
人鱼幼崽纷纷散开。
在希墨进到海里的一瞬间，那双人类的腿再次化作了华丽的鱼尾，带着华乐朝着海洋深处游去。
华乐下意识挣扎，但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能在海里呼吸了，这才发现，脖子上又多出鱼鳃了。
华乐怔怔看着牵着自己的希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希墨却回头朝他露出笑容，华乐的心更痛了。
海洋与天空一样无边无际，孕育了无数生物。
希墨牵着华乐躲在珊瑚礁后，眼前游过一只凶狠的大白鲨，华乐和希墨大气都不敢出。
路过会发光的水母丛时，华乐手贱伸手抓了一只水母，等希墨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回头看他，华乐的手已经因为中毒发紫胀得老大了。
华乐自己也被毒晕了过去，希墨急忙替华乐解毒，华乐这次醒过来，还给了自己两巴掌发誓再也不手贱了。
结果有路过的魔鬼鱼，华乐又伸手去扯人家尾巴，魔鬼鱼挣脱之后，华乐还在傻乐，一转头看见希墨无奈看着他，华乐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还欲盖弥彰换成严肃表情咳了两声。
希墨带他几乎将海底逛了个遍。
也许是因为希墨出生自大海，所以他不会觉得累，倒是华乐被希墨拖着还游累了。
希墨也察觉到华乐的情绪从高涨到累到不想说话，于是最后带着华乐找到了一艘沉船。
坐在有些破烂的甲班上，希墨抚摸着船板，突然，沉船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巨大的身躯开始启动，朝着海面上缓缓升起，最后浮出海面。
华乐紧紧抱着希墨的手，出海面时，他脖子上的鱼鳃又消失了。
“厉害啊……”华乐睁眼看着天际边被色彩轩染的夕阳，他已经在逐渐习惯身边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了。
希墨笑了笑没有说话，就这么和华乐并肩坐在甲班上看夕阳。
离开水之后，希墨的鱼尾也变回了双腿，他身上还穿着在宫殿里那件单薄的白衣，被海风一吹，希墨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华乐看在眼里，心里纠结了半天，还是伸出手揽住了希墨的肩膀，将希墨搂在怀里。
希墨只是诧异了一瞬，但还是顺从窝在华乐怀里。
华乐心想自己也算是会占便宜了。
想到这里，华乐觉得自己越来越往小人方面发展了，他咳了两声，喊道：“希墨。”
“我在。”希墨就用他那温柔的声音回应着华乐。
听到希墨的声音，华乐反而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希墨反问他：“你指什么呢？”
华乐挠了挠脸，“因为预言和星石，你没有选择伴侣的权利。”
“嗯……”听到华乐这么说，希墨的声音也变得沉闷了些。
华乐却没注意到，继续道：“如果预言和星石选择的都是你不喜欢的人，你也要强迫自己和他在一起吗？”
在华乐说完这些之后，希墨突然从华乐怀里坐了起来。
希墨看着华乐不解的眼睛，道：“华乐，你是一个真诚的人。”
“……不，你说错了。”华乐愣了愣，随后苦笑一声，“我是一个，没背景，长得也不好看，也没什么本事的人。”
希墨却不介意，脸上的笑容很淡，却让人移不开眼。
“可你不怕我，也没有骗我，你与我坦诚相待，还会考虑我的感受，不是吗？还有，你长得很好看。”
“这算什么优点……”华乐心虚移开视线，还在心想，怎么夸人好看这种话，从这么好看的人嘴里说出来更伤自尊了呢？
希墨突然喊道：“华乐。”
华乐回过头来：“啊？”
希墨就这么看着华乐双眸，不管是他的目光还是表情，都太过正经和虔诚了，让华乐的心脏莫名怦怦直跳。
“我想让你爱上我的同时，我也能爱上你。”
所以约会不只是单方面的，而是二人互相的，能增加双方感情的方式。
华乐看着眼前美丽的人鱼，他心想，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个人呢。
但所谓的一见钟情，又真的能支撑一份感情跨越种族走到最后吗？
华乐不知道，他想，希墨应该也不知道吧。
“那你会爱上我吗？”
华乐看着希墨问出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的问题。
希墨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正在努力，我也希望，你也能努力爱上我。”
华乐心说，我是个俗人，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因为你的外观爱上你了。
但华乐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爱下去，太俗了，俗不可耐。
也许这美丽的人鱼内心，想要的是童话一样的爱情呢？
自己给不了他的。
于是华乐也问了出来：“那如果没有办法互相爱上呢？”
闻言，希墨缓缓垂下头。
许久，希墨才道：“没关系，即使不能两情相悦，我也会放你走。”
华乐说不出话了。
希墨又突然抬起头，看着天边被渲染的夕阳道：“卡德那个孩子，总是对你很无礼。”
华乐愣了一下，然后木讷点头：“他不喜欢人类吧？结果我居然是预言之人，是我我也不开心哈哈……”
希墨却摇了摇头。
“卡德他，幼时被人类捕捉到过。”
华乐摸着脑袋尬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
希墨却有些愧疚：“……我知道，人鱼食用人类，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人类捕捉也算是咎由自取，是我们自己活该。”
华乐呲着的大牙一下子就收回去了：“说什么呢！你又没吃人！这老天爷就是下天罚也落不到你身上啊！”
希墨只是笑着摇头：“自然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人鱼并不是比人类多高级，只是人鱼的报复心和学习力太强了……卡德就是这样，他被救回来之后，就更加痛恨人类了，但他对我很忠心，所以希望你多……不，是我们把你抓来的，我也没什么资格要求你那么多。”
见希墨情绪低落，华乐连忙手忙脚乱安慰道：“没事啊没事啊，我理解的，我都理解的，毕竟我要是看见有人类跟炸鸡谈恋爱我可能也会觉得那个人类疯了，他就一小孩子，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希墨道：“卡德他，94岁了。”
华乐：“……”
华乐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呃……那就当是，我尊敬百岁老人，不跟他计较。”
希墨被华乐这番话逗笑了。
见希墨笑了，华乐也跟着笑。
夕阳下了海岸线，天空变成了星空，没有月亮，繁星点缀着云层。
“华乐。”
希墨又喊道。
“我在。”华乐看向他。
希墨也看着他，嘴唇微张：“有一个关于人鱼的秘密，我要告诉你。”
华乐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什么？”
希墨将身子往华乐倾凑近了些，温柔的吐息就这么猝不及防贴在华乐的耳尖。
“人鱼的吻有剧毒，在人鱼爱上人类后，人鱼必须亲吻他爱的人类，将爱人杀死，再吃掉他的躯体。”
华乐一愣。
希墨又问道：“你想吻我吗？”
华乐咽了咽唾沫，他看着面前有着耀眼眸子的人鱼，那问句就像是伊甸园的毒蛇在引诱他去吃禁果。
华乐的视线落在了希墨的唇上。
吻上去么……会死吧？
华乐又看着希墨的眼睛。
希墨会让他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