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叶柠起得很早，他的车在两个小时后出发，时间还充裕，收拾好之后，他可以出门吃一顿热腾腾的早餐。
刚出了门，口袋里的手机不断震动。叶柠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奶奶打来的。
“奶奶，”他很快接起，声音轻快:“怎么啦？”
回答他的却是一道粗砺的声音:“快点滚回来。”
“你奶奶死了。”
还未成形的笑僵在嘴角，叶柠只感觉一道惊雷从头到尾将他劈开，一时间，他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喂？喂？听见没有！马上滚回来，晦气玩意儿。”
电话被挂断，叶柠也没心思计较对方骂了他。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条信息:奶奶死了？
难以置信、无措、惊恐、无望、悲痛……各种各样的情绪汇聚成一团，狠狠砸在他的心上，砸得他发懵。
许久，叶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车站，坐上了回村的巴车。
*
明明昨天还笑吟吟和自己说话的人，还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自己很多事情的人，还答应过自己要搬去S市一起住的人……
这会儿却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张小床上，没了生息。
叶柠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
这是一个噩梦吗？他想。
“怎么回事？”叶柠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明明昨天都还好好的。”
徐英叉起腰，一脸凶恶:“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我都还没问你呢！”
“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你一来就出事了？你个扫把星，一来就把人给克死了，晦气玩意儿！”
“我不管，她是你奶奶，办丧事的钱你来出！”
“你也别想着办了事丢下人就跑，长这么大了，欠我们的也该还了！”
……
耳边很吵，二婶、二叔还有堂哥，都在凶神恶煞地指着他说着什么。叶柠完全没听讲去，眼里只有安静躺在床上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见他傻了似的站着不说话不反应，徐英忍不住上前推搡了他一把。
叶柠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这才回过神来。
“听见没有？你奶奶办丧事的钱你来给！”
叶柠愣愣点头，这是应该的。
见他同意了，徐英松了口气，脸色有所好转。
之前没经历过亲人去世，叶柠对丧事的流程一点也不清楚。
好在二叔二婶他们知道，很快开始操办。
叶柠就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有需要的话上前帮忙。更多时候，他一言不发，看着装着奶奶的棺材发呆。
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像是硬生生被人剜去了一大块。
这个世界里，唯一对他好的亲人也走了。
他没有牵挂了，就像没来到这里之前一样。
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孤孤单单，游离在世界边缘，无人注意，无人在意。
叶柠蹲坐在台阶，看着来吊唁的人来人往。
感觉到什么，他拿出被忽视了许久的手机，打开看。
发现傅予炽给他发送了好多条消息。
【坐上车了吗？】
【到哪儿了？】
【几点到S市，我去接你。】
【怎么不回话？没看手机？】
【小柠同志，再不回消息我可认为你出意外了啊。】
最新一条是在一分钟前发的。
叶柠狠咬了下嘴唇，心里的痛苦和伤心成倍增加，快将他淹没。
他颤抖着指尖打字:
【炽哥，我今天不回去了】
【我奶奶去世了】
发送完毕。
叶柠盯着手机聊天框自己发送的消息，眼眶一酸，倏地流下眼泪。
此时此刻所有情绪才有了宣泄口。
很快，傅予炽打来了电话。叶柠捏紧手机，没接。
他不想让炽哥知道他哭，也不想以现在的状态对面他。
胡乱擦了把眼泪，叶柠打字回复:
【这边忙，先不聊了。】
*
刚处理完公司那边事情的傅予炽，总算收到了叶柠的消息。
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消息。
文字看不出对方的情绪。
但傅予炽能想象到，此时的叶柠会有多么无助和无望。
以往对方也会和他提起奶奶，那时候脸上无不带着微笑，从他的描述中，傅予炽也能看出奶奶对于叶柠来说有多重要。
昨天对方才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今天人就永远离他而去了，任谁都难以接受吧。
想到叶柠这会儿一个人伤心难受的样子，傅予炽便感觉心被猛地揪起。
他打了电话过去，对方没接。
于是打了一大段文字安慰叶柠，即将发送之际，却又觉得太无力、没用，全部删去。
想了想，最终只发了几个字:
【小柠，现在我可以去找你吗？】
*
叶柠没再看手机，也就第一时间没看见他发的消息。
忙了一整天，再次掏出手机的时候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找了一圈，没发现充电的地方，叶柠也就没管。
这晚他被二婶打发去了杂物间睡。
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灰尘漫天，还有一股奇怪的臭味萦绕在里面。唯一的一张小床上更是不用说，堆满东西，积了很多灰。
“弟啊，要不去我那屋，一起睡？”
叶柠转头，发现自己那堂哥正靠在门口，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不用了。”
叶柠摇头。大概是有了初次见面的糟糕经历，他心里下意识对这堂哥很抵触。
对方的眼神也很讨厌，让人不舒服。
叶柠不再理会他，准备动手打扫屋子。
突然，他余光瞥见叶兆兴对着自己举起手机，似乎是在拍照？
他转头去看，对方很快收起手机，嘴角噙着笑，转身离开了。
叶柠无心去想叶兆兴刚才干了什么。他快速收拾了小床，让它总算勉强能睡人。
这晚，躺在逼仄的空间里，他翻来覆去却睡不着。
*
次日，叶驰和徐英请了厨师，在家里置办几桌酒席，喊了亲戚、街坊邻居来。
叶柠静静地看着众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面前的饭菜怎么也吃不下去。
突然，不知道谁来了，徐英脸上带着笑，一脸谄媚地迎了上去。
“哎呀，袁大老板来了，快来坐快来坐。”
叶柠抬眼，见门口那中年男人一身浮夸的西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与他差不多的人，同样姿态狂妄。
叶柠很快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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