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玄幻奇幻>两千载红尘剑,十万年长生仙>第139章 碧玉簪,金衣现,老榕树下小塘潺潺

还是低估了这些渊中诡物的厉害。

灵火宗千人,逼退那些诡物退至海岸外千百海里,原本想着能拖得五日时间,却没想到,仅仅才过去三日,这些诡物便快追上南迁的燕地百姓。

不过幸运的是,永安护国仙子宁如雪,前青川国师,如今便护在这些百姓之前。

永安仙师之弟子苏雅,同样列于其侧。

诡物来袭的规模可谓同潮水比拟,所过之处,便是生灵涂炭,草木不生。

护着百姓南迁的军士,也都是慌了阵脚。

身后踩着林子,同海啸一般铺天盖地的诡物潮,谁看了都要心惊,更别说这些修为孱弱的军士,他们丢盔弃甲,驾着瘦马,奔得比百姓还要快。

刹那间,却还未生出什么变故,军阵便已慌乱,百姓队伍离散,咒骂声,哭喊声,连绵不绝。

“轰轰——”

诡物如潮,金力顿足,震得地面晃动。

苏雅脸色稍白,她虽同妹妹苏念一起,坐拥着寰宇间都罕见的恒星古体,但修行时间尚短,不足两百载,只是个起灵圆满的修士,虽较同龄人而言,已然算天骄,但诡物潮前,再多的天骄又有何用?

“宁姐姐……我有些怕。”苏雅低声道。

宁如雪眉头微皱,假仙圆满的气势弥散而出,白袖掠过,便化作一条长河,堪堪阻拦住诡物潮。

做完这一切,又转过头,对着苏雅道:

“你若怕了,那便随着百姓离开。”

苏雅微微一滞,却回想起当年妹妹那般决绝,一时间也是定下了心,鼓足了勇气,灌出灵气,祭出一杆长枪,舞动枪身,挥洒出枪芒,便灭杀一大批诡物。

宁如雪这才满意点头,道:

“人越怕什么,便要越去做什么,你是养在深闺中的璞玉,难得有这般机会,好好磨砺自己。”

苏雅点头,神情也渐渐镇定下来。

起码有宁如雪在身旁守着,这位假仙圆满,离着陆上神洲至高仅差一步之遥的永安仙子,自是有托底的本事。

但那诡物潮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便直直冲垮宁如雪布下的长河,冲进那些遣散过的农家屋子,踏过一亩亩良田,可怜牲畜未来得及遣散,便都惨遭屠戮。

“蚀渊中有染鬼,可迷人心智,操弄人心,还有渊修,一个个本事非凡,出了渊,便是带队的头领。”

“我们面对的这些,不过是渊里最下等的诡兽,它们的特点,却与冲锋陷阵的敢死军差不多,毫无灵智,完全被嗜血的本能操控,修为低下,但胜在数量奇多。”

宁如雪袖间再甩出神通,便是灭杀大片诡兽,同时开口道:

“每次诡兽潮,便都有兽撵跟随,那上头坐着的,就是指挥兽潮的统领,从着前线消息来看,这次诡兽冲阵,多由着假仙带队……当然,还有一个更厉害,据说已经达到寰宇中的大境界,却被执剑仙所宰杀。”

“苏雅,我们要做的是,阻拦这些诡兽接近百姓,再找到那车撵上的渊修领头。”

“明白!”

苏雅黄裙一甩,头发往后一束,干练握起枪,如今也倒没那么怕,灵气护体,便也是一头扎进诡兽潮中。

宁如雪满意点头,一边施展着神通,一边神识铺展开来,搜寻着车辇上的渊修。

“哞嗡——”

“哞嗡——”

古怪的号角声悠悠响起,那些诡兽,却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纷纷停下了动作,维持着原本的动作,血口大开,只是低吼,却再不向前。

苏雅利索斩下几十个诡兽头颅,却也是被这一幕惊到,便一个撂挑回了半空,同宁如雪道:

“宁姐姐,这些诡兽,为何不动弹了?莫非是被你的本事吓住了?”

宁如雪并不说话,紧闭双目的她,神识全然汇聚。

神识所笼罩的天地,便如红外线所照射出来的一般,却有一道影子,红澄澄,格外扎眼。

宁如雪神识猛地刺痛,瞬间张开眼。

便听着那号角声悠悠停下,诡兽中央渐渐动了,只是不是向前,而是向两侧避让开来。

一头狰狞的,体型比周围诡物要大上数圈的长角诡兽,它正拉着一驾车撵,缓缓从中间驶来。

“宁姐姐,这便是领头的渊修?”苏雅惊奇问道。

却不知怎地,她手心里已然捏出了一把汗。

那车辇之上,坐着个单手撑着脑袋的,长相奇特的人。

他肤色青绿,是那种常年照不到太阳的病态之色,眼睛格外之大,遥遥便看见一对竖瞳。

他慵懒地换了个姿势,粗糙长甲在车撵上划拉,声音如磨刀似的,刺拉拉开口:

“一个小小假仙,一个小小起灵……低贱的蝼蚁,也敢拦我。”

宁如雪浑身僵硬,却已是被那车辇上的渊修气息所定身。

她连灵气都无法调度,只有嘴上肌肉可以动弹,拼尽了力气,才微扭过一点头,对着苏雅道:

“此渊修已是至高之上,我能拖住他五息,你快些走!”

苏雅已然怔住,她的身躯也同灌铅,被禁锢在半空之中,连着说话也做不到。

至高之上,这是何等字眼……

听说执剑仙便是这般境界,听说离开陆上神洲的陈哥也是这般境界。

‘我不能走,我走了宁姐姐一定会死!’

苏雅挣扎,却是徒劳。

那股子气机,牢牢锁住了她。

宁如雪沉住气,猛地全身发力,身后忽地出现一枚古朴的铜镜。

当镜子照到宁如雪身上时候,她便浑身一轻。

只是瞬间,抓住这空挡,宁如雪头也没回,大喝一声:

“快跑!”

那被铜镜驱散的气机,又瞬间笼罩上她,但宁如雪已然秀掌探出,手上雷霆缠绕,化作一道紫雷掌印,向着那车辇上的渊修探去。

“噗。”

顶着巨大压力的宁如雪,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面上轻纱。

这时间,苏雅也便能动身了,但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咬了咬牙, 右臂后抬,牵动全身之力,猛地丢出长枪。

“宁姐姐,我是不会一个人走的,要死一起死!”

坐在车撵上,长相诡异的竖瞳渊修,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轻声笑道:

“这枚鉴子倒是个宝贝,驱散了本座气机,让你们有一息时间反击……只可惜,蝼蚁到底也是蝼蚁,给你们机会,却也不中用啊……”

竖瞳渊修笑罢,随手一挥,便是一道乌青色的气劲,化作一道古怪兵刃,虽瞧着不算厉害,但却速度奇怪,仅是瞬间的功夫,便碾碎了宁如雪的紫雷掌印,再是威势不减,瞬间斩断苏雅掷来的长枪。

古怪兵刃猛然扑来,宁如雪别无他法,便只好用着身后这枚古朴鉴子,挡在身前。

“玄天镜,告诉我破局之法!”

鉴子却是有些神异,竟真得挡住了那古怪兵刃,且将其反弹回去。

车辇上的渊修,却是眉色大喜,低声道:

“好一枚鉴子,本座距离掌舵仙只是一步之遥,你这小小的假仙蝼蚁,却能用鉴子挡下本座的神通……来时便听前辈说过,这陆上神洲有些古怪,却没想到,本座赶些牲口,还倒遇到了宝贝……”

宁如雪并不理会那渊修,只是将玄天镜翻了个面。

这枚鉴子,是自己突破神通境时候,一同降临的宝器,多有着一问便答的能耐,只是准或不准,模棱两可的回答稍多,今个,宁如雪也是破罐子破摔,却只能问着玄天镜,求一线生机。

苏雅脸色苍白,她的长枪被折,便是也伤及本体,却也无力再看向宁如雪。

“苏念,我的小毛蛋,姐姐来陪你了。”

面对着如此劲敌,苏雅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心。

只是蓦地,那面朝着宁如雪的玄天镜,忽地发亮。

其上,却阳刻出一行小字:

“等,便有一线生机。”

“等?”

宁如雪愕然,在这生死关头,玄天镜竟让她等,等死么?

车撵上的渊修,却也无了兴致,用长甲剜去脸上一块青痂,丢进嘴里,咀嚼罢,寒声道:

“鉴子我便收下了,你们这些生活在太阳下的人族,倒是长得水灵……本座吃惯了糙的,今着,也想品一品你们人族女子,放心……本座会很温柔的。”

宁如雪扯下染血的面纱,眼中露出憎恶之色,

“我与心上人且未定终生,又如何可便宜你这畜生!”

说罢,她便抽掉发簪,那发簪碧绿,宁如雪仅是望了一眼,便回想一道温柔身影。

那年,他去了合久郡里买了年货,为师兄妹都带了礼物。

林不语喜欢放爆竹,他便给买了窜天猴。

关青青从不抹淡妆,他便给买了盒胭脂。

小月牙爱吃折耳根,他便买断了老大娘的筐子。

而自己,这枚碧绿的簪子,是他过年时候送给自己的。

宁如雪眼眸间的失神一闪而逝,便是流着泪,将碧绿簪子狠狠扎向自己的百会穴。

“陈远,临死前,我想见你一眼……”

温柔清冷的声音,似跨越长河。

时间都缓慢下来。

车撵上的渊修舔着干裂嘴唇,阴恻笑道:

“倒是英烈……可是尸体我也未尝不喜啊……”

碧绿簪子已插入发间,苏雅怔住,却不知该如何阻止宁姐姐的自刎。

“轰隆隆——”

天穹忽地一声雷霆震响。

半边燕国,都染上灰白之色,无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坐在车辇上的渊修,微微皱眉,低声道:

“为何突然出现这么浓郁的大道之力……”

灰白染上宁如雪的身躯,抹过指尖,达到那碧绿簪子的尖端。

“啪。”

簪子断裂。

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一道直直从天穹灌向灰白地面的雷霆之柱。

雷光灭杀兽潮半数,天幕发白。

光柱散尽,车辇之前,是一道人影乍现。

“渊里小狗……是谁借你的胆子,敢独自上了神洲。”

——

万籁俱静。

拉着车撵的长角诡兽,已然鲜血淋漓,还未来得及跪伏求饶,便已成了血肉残渣。

车辇失去了托力,便“砰”得重重咳在地上。

那道雷光降临,似乎只做了两件事情。

一是折断了宁如雪用来自裁的簪子。

二是灭杀了多半数的兽潮。

雷光散去,那人影也浮现。

身上虚披着层金甲,光影灿灿,头顶戴着尊龙纹之冠。

威压,睥睨,神只一般,与渊修那副丑恶神情,却如同天地之别。

半数天地的灰白缓缓收敛而去,只留下这道金甲神只,立于穹中。

宁如雪望着其背影,呆愣地握住碎成两瓣的簪子,眼中泪水止不住得流。

玄天镜并没有骗她。

等,果然等到了生机。

苏雅揉了揉眼睛,不敢确认,心头震撼无边,只是喃喃道:

“是……是陈哥么……”

车辇上的渊修,竖瞳更加尖锐,他死死盯着这道金甲身影,强压住心中恐惧,缓缓开口:

“你是何人?阻碍我渊中——”

“啪。”

一道剑影,不知从何而来。

或是乘着一场清风,或是夹带一片树叶。

就这般张扬而过,抹穿这渊修的脖颈。

他话未说完,脑袋,便“咕噜噜”地从车辇上滚下。

绿色血柱喷洒。

脑袋还有一线生机,却是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你究竟是谁……本座只差了一步便迈入掌舵仙,成为魂将大能啊……”

金甲身影巍峨于穹中,只是缓缓道:

“魂将?许久没有打过如此低端的局了。”

那脑袋气得七窍生血,便是再无了生机。

那车辇自是粉碎,却留下无数愣头诡兽,它们失去了号角的控制,便像一个个无头苍蝇,只是恐怖狰狞,嗜血骇人,朝着四野奔去。

那金甲身影,眼眸一动,便是手中浮现出一座小小的银光之山。

“剑山——散。”

倏地。

那银光小山,却分崩离析,成了无数柄生利之剑,涨大,散向天地,杀尽了那剩下的诡兽。

做完这一切,无数剑影回归,又凝成一座庞大山体,再收入那金甲身影掌心间。

这逼得灵火宗几乎断了香火的诡兽潮,这逼得整个燕北子民难迁的诡兽潮,这逼得永安仙子都被迫自刎的诡兽潮,却不过五息时间,或是更快,便被这金甲屠戮殆尽。

宁如雪怔怔地望着其背影,仿佛过了一个冬夏,眼泪干涸,她才开口,

“你是将军么?”

那金甲轻声一笑,转过身来,身上虚甲散去,头顶龙冠隐去,便是一道清澈白衣,如去时那般。

“国师,又哭鼻子。”

灰白染过那些诡兽噬尽的乡间山野。

自此,漫山花开,人间郁葱。

燕北,宫廷。

老榕树下“嘎吱”作响的秋千渐渐宁静。

瞳眸灰白无神的青年,露出一个和煦笑容。

小塘里流水潺潺,倒映出秋千、榕树、斗笠、蓑衣。

执剑仙靠着树干,吐出一根狗尾巴草,笑道:

“被你赌对了。”

青年握着那纸娃娃,只是笑着。

“剑山已收,人皇金身已立……陈哥到底是陈哥。”

“渊里的杂鱼们……都他妈好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