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房门被敲响。
“属下有事来报。”秋楠的声音响起。
朝瑾坐起来:“进来。”
秋楠推门走进来, 关好门,站在外室,道:“公主刚才向属下打听了沈千酒将军。”
朝瑾:“你是觉得这两人有问题?”
秋楠应道:“属下只是担心大人的安危。”
“让她随意打听, 你看着回答即可。”
沈千酒和李簪月之间的交集朝瑾清楚,李簪月向秋楠打听沈千酒估计是为了报答一下当时的手下留情。
“没心没肺的家伙。”朝瑾嘟囔了一下。
好歹她救了两次, 李簪月都没有真心的对她表达过感谢。
秋楠目光诧异:“大人, 您说什么?属下没听清。”
“无事, ”朝瑾摆摆手,“白月那边可有消息?”
秋楠:“刚才来了密信, 白月查到了九州府,九州府是受盛帝管控, 想来刺杀大人的旨意是盛帝所下。”
盛帝,一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酒囊饭袋, 如今这盛国和荣国倒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秋楠见朝瑾不语,询问:“大人, 是否让白月安排一下, 给九州府一点教训?”
“灭掉两个据点就行。”
秋楠颔首:“是, 属下立刻去办。”
夜色深沉, 大雪悄然声息飘落。
李簪月悄悄的打开房门,看了一眼正在交班的巡逻军队。
她在心中暗暗数数, 见一队士兵往驿站后面走去, 立刻推开门, 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上一次, 李簪月观察过巡逻士兵, 记下了他们交班的时间, 利用空挡逃跑,如今士兵巡逻时间和方式没有变化, 李簪月熟稔的再次出逃。
虽说柳朝瑾救了她两次,但李簪月没有被眼前的安稳所迷惑。
她们两人隶属于不同国家,荣国攻破燕国,她一国公主成了亡国奴,被敌国丞相抓捕成为俘虏,命悬一线。
哪怕柳朝瑾现在对她态度温和,但李簪月心里清楚亡国奴的下场肯定凄惨无比,等到大军回到荣都,荣帝看见她,不仅清白不保,脑袋估计也保不住。
李簪月想了许多,最终警训自己。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啊!
李簪月贴着墙壁挪动,因身形瘦小,再加上她会轻功,脚步轻盈,一直挪到驿站门口都无人察觉。
她暗自欢喜自己将要再次逃跑成功,刚一抬脚,脖子上抵住一个冰凉锋利的剑刃。
“!!”李簪月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秋楠,欲哭无泪的把脚收了回来。
“那个…”李簪月看着秋楠冷漠的眼神,声音发虚,“…我只是…是出来上茅房的,你会相信吗?”
秋楠:“公主,我家大人有请。”
李簪月:“……”
完了!
屋内,安静的只剩下火炭燃烧的声音。
李簪月被秋楠抓到柳朝瑾的房间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秋楠站在一旁,神色冷漠。
坐在床边的人双腿大开,双手撑在膝盖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簪月。
“小十七想跑到哪里去啊?”
李簪月身子一抖,找借口:“人有三急,我是…是出去找茅房的。”
朝瑾扬唇一笑。
李簪月见状,脑中闪过两人之间的谈话,立马道:“我是想要逃跑的!”
锋利的剑尖只差一点就刺穿李簪月纤细的脖子。
李簪月额角溢出冷汗,呼吸一滞,瞳孔放大。
柳朝瑾跟她说过不喜别人诓骗她,若非她及时想起来,秋楠的长剑就要斩断她的脖子了。
朝瑾抬抬手:“小十七这回记得挺深啊?”
她要是再没记住,秋楠的剑能把她捅的很深。
李簪月尴尬一笑:“柳相对我说的每一句我都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朝瑾挑眉:“那小十七可知道一个国家是如何处置想要逃跑的俘虏吗?”
李簪月神色大惊:“我…我…”
“秋楠你说说。”
秋楠眼中杀意渐浓:“五马分尸。”
李簪月瞪大眼睛,颤抖不止,恳求道:“柳相,我错了,我不会再逃跑了,真的,你相信我,我不会再逃跑了。”
“你说本相就应该相信吗?”朝瑾歪头一笑,“本相看起来很好骗吗?”
李簪月爬跪过去,抓住朝瑾的衣角,眼眶泛红,泪珠滚落,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
“柳相,我真的不会再跑了,我发誓,我若是再跑就不得好死,柳相,求您信我一次,好吗?”
系统:【你别刺/激她,别到时候黑化值上涨了。】
“刺/激她?从她被抓到现在,她的黑化值就没有变动过,”朝瑾说,“她虽然害怕我会因此杀她,但她心里也在盘算我的底线,我救了她两次,放走她一次,所以她觉得在我这里她还是有商量的余地。”
朝瑾捏住李簪月的下巴,看着她精致白/嫩的脸蛋:“你看,她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给自己寻求机会。”
当初陈知县将李簪月送给她,让她享用,李簪月心眼多的很,自然能猜到朝瑾喜爱女子。
李簪月本就容貌艳丽,哭起来的柔弱模样让人不禁生起怜爱之心,而这是她惯会利用的手段,方便行事。
“你用这种手段骗过多少人?”朝瑾轻抚她的脸颊,“对你心生歹念的李明哲?常年折辱你的李锦绣和李燕喃?被你骗来轻功教学的李九德?还是想把你卖给他国的燕帝?”
李簪月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朝瑾。
她听着朝瑾每说出一个名字,力气就松懈三分,若不是朝瑾箍着她的下巴,她早该瘫倒在地,苟延残喘。
李簪月颤声道:“你怎么会…?”
“别人认为哭是弱者行为,可对于弱者而言,哭会成为一把保护她的利器,”朝瑾抬手抹掉一滴泪珠,“尤其是漂亮女人的泪眼,就像是杀人诛心的刀。”
她舔了舔指尖,入口酸涩,“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李簪月此刻的眼泪不再是做戏的道具,而是对柳朝瑾的恐惧。
她呼吸都在颤抖:“我只是活下去,有错吗?”
温热的泪珠滴在朝瑾手上,像是带了重量,心尖都跟着一沉。
李簪月直视那双清冷的琥珀色眼眸,一字一句,呜咽道:“柳相手眼通天,燕宫之事一清二楚,自然也清楚我的处境如何。”
“我只想活下去,想过一个寻常百姓的生活,这有错吗?”
“我从未主动欺辱残害别人,是他们先欺负我的,我为何不能自保?为何不能反击?”
“这世间本就不公平,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若非我使计让燕帝看到我的存在,我怕是早就死在杂草丛生的冷宫里了!”
李簪月赤红着双眼,神情倔强又不甘,“我只想让自己过得安逸些,快乐些,想逃出那个压抑孤寂的牢笼,我有错吗?”
秋楠神情恍然,垂头不语。
他没想到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却过得这般不如意。
虽与李簪月接触两日,但秋楠真没有在李簪月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公主身上该有的架子和气势。
相反,李簪月为了求生无所不用其极,跪地哭诉求饶,辱骂故国,伪装逃跑,毫无公主该有的礼教规矩,看起来更想是个流连于市井的流氓。
“本相有说你错了吗?”朝瑾擦了擦她的眼泪,叹了口气,“就像你说的,求生之举,何来羞耻?”
李簪月感觉到冰凉的触感,是柳朝瑾手腕上的佛珠。
她呐呐道:“若是柳相想要杀了我,那就杀吧,反正我已无路可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朝瑾笑了:“现在着急去死了?”
李簪月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柳相金口玉言,我又岂能违抗柳相的旨意?”
“那你动动你这个小脑袋想想,本相哪句话说要杀你了?”朝瑾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李簪月眼睛一转,回想刚才的交谈,柳朝瑾只是问了秋楠俘虏逃跑的下场,却没有说如何处置她,反倒是她被吓得将心里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倾泻而出,在柳朝瑾面前宛如泼妇一样。
真是丢脸!
李簪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继续虚张声势道:“那…那柳相您都说俘虏逃跑会被五马分尸,我既然是荣国的俘虏,下场本该如此啊?”
“你逃了吗?”
李簪月纳闷看着她:“?”
朝瑾松开她,嘴角勾起:“你若逃跑了,那现在在本相面前哭的眼泪鼻涕横流的人是谁呢?”
李簪月:“……”
鼻涕?
她摸了摸鼻子,“我没有流鼻涕。”
朝瑾哭笑不得:“现在是该在乎你有没有流鼻涕的时候吗?”
李簪月一僵,她咬了咬嘴唇:“那…那按照柳相您的说法,您不会杀我是吗?”
朝瑾故作高深:“但你终归是俘虏,本相这么轻易放过你,显得本相毫无威严啊?”
“哪有?柳相您说笑了,”李簪月打蛇上棍,“柳相威风凛凛,气度非凡,只是几句话就能把我吓得涕泪横流,如此威严,就算是燕帝在世也无法匹敌。”
秋楠拧眉,表示无语。
果然不像个公主,燕帝都是死绝了还被她拉出来鞭挞。
汝言人否?
朝瑾抬手抵唇,遮住上扬的嘴角:“小十七这话可是真心?”
李簪月束起三指:“情深意切,啊,不是,是千真万确。”
“既然是真心话,本相就信你一回,”朝瑾俯身看着她,“你想要自由,本相其实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李簪月惊诧:“什么?”
“从现在开始,不论什么方法,只要你能伤到本相,我便放你离开,还会给你钱,让你伪装成普通人,送你去一处安全宁静的世外仙境。”
秋楠闻言,眉头紧蹙。
李簪月瞪大眼睛:“柳相您这话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
“可,可我不会武功,如何伤您?我若是伤您分毫,秋楠都会一剑捅死我,而且您说我只要伤到你,就可以自由离开,那您说的“伤”是指伤到什么程度?”李簪月试探道,“比如割破您的手指?”
“不要想的这么简单,”朝瑾说,“你不会武功好说,本相可以派人教你,或者你看上谁的武功就可以去学,有本相的旨意在,无人敢拒绝你。”
“至于伤的程度,”朝瑾握住李簪月的手,抵在胸口,“只要你能伤到我的心口,便算你成功。”
李簪月震惊。
秋楠失声道:“大人,万万不可。”
“本相让你说话了吗?”
秋楠跪地:“大人,求您收回成命。”
“秋楠,再有第三次,本相就该罚你了。”
秋楠面露难色,垂首不语。
朝瑾看着李簪月,低声蛊惑道:“要不要这个机会?你若是拒绝,那便永远成为荣国的俘虏,一辈子都要困死在水牢,暗无天日。”
李簪月如遭雷击,瞳孔一颤,咬牙切齿道:“若是…我想让秋楠教我呢?”
秋楠眉毛倒竖:“你——”
朝瑾弯唇:“自然可以。”
秋楠不可思议的看向朝瑾。
李簪月看了一眼秋楠:“算了,他看起来更想一剑封喉了我,柳相还是别为难他了。”
秋楠神色意外,诧异的看着李簪月。
“哦?那你有其他的人选?”
李簪月摇头:“没有。”
荣军里她没有认识的人,唯独认识的沈千酒根本不在这里。
“那本相帮你选吧,”朝瑾看向秋楠,“去把吴遗憾叫来。”
秋楠微顿:“是。”
他起身走了出去。
系统:【滴!黑化值降低3%,此时黑化值为62%。】
“无遗憾?”李簪月诧异道,“这是人名?”
“他姓吴,名遗憾,自己取来玩的,意为人生不留遗憾,他武功不错,让他教你,就看你能学到多少了。”
李簪月点点头:“好。”
朝瑾看她:“起来,别跪着了。”
“是。”
李簪月直接起身,结果膝盖一酸,双腿一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砸去。
朝瑾被她砸个正着,看着一头砸进她怀里的李簪月,无声笑道:“怎么?小十七现在就开始了?意图偷袭本相?”
“没,我没有。”
李簪月双手撑在朝瑾腰间两侧,抬起身刚要解释,却触及到朝瑾那眸中的温润笑意,整个人似被烫到一样,热了起来。
朝瑾看她盯着自己发呆,双手枕在脑后:“还不起来?”
李簪月眸色微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眼中含着异样的情愫。
她重新压了回去,抱住朝瑾的腰肢,“确实不想起来。”
朝瑾眼睫微颤,喟叹一声:“…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