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郑民裕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offer,合上笔记本,躺倒在床上。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总算有了回报,漂亮的履历让他能够顺利通过心仪公司的招聘,明天起就要正式踏入社会了。

  雨点声渐渐密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沉闷的雷声在远处滚动着,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将不大但收拾得齐整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笔记本电脑边上的相框里,面容稚嫩的郑民裕捧着奖杯,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房间很快又暗下来,只余床头一盏小灯发出柔和的光,郑民裕皱着眉头揉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脚腕,之前落下的旧伤,一到阴雨天就不舒服。

  时钟滴滴哒哒地指向了十二点,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被眼罩挡住也能看到拧起的眉间,额角渐渐渗了汗,似是被噩梦魇住的模样。

  “啊!”

  郑民裕一个大喘气惊醒过来,精神还有些恍惚,旁边的人似乎在不停地说着什么话,他也无暇去分辨,只伸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头太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郑民裕才觉得自己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没事吧?你脸色真的好差,别担心,大多数人都被分到了红队啊!”之前的那个声音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递过来一瓶水。

  郑民裕扭过头看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和脑中的记忆对上了号。

  权炯泰,和郑珉玙住在同一个宿舍,是一个热情的话痨。

  是的,郑珉玙,不是郑民裕。

  他好像才从一场奇怪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就又进入了一个更奇怪的梦境。

  梦里他不叫郑民裕,而叫郑珉玙,在福利院挣扎着长大,怀揣着一个idol梦,报名参加了最近备受期待的一档选秀节目,Mercury Program,凭借惊艳的声音通过海选,却在评级赛中,因高烧而发挥失常,被分到了红队。

  Mercury Program,可以说是今年最炙手可热的男团选秀节目,由HIBE和XJ Entertainment联手打造,在公布总导师为曺圭显后更是引起热议,随后又陆续公布了Vocal导师郑容河、Rap导师李周现和Dance导师权舜荣,报名人数也达到了历代级,最终筛选出56人,正式加入节目,然后经过三次淘汰赛后,在终选赛上选出前七名,组成限定男团Mercury。

  与此前选秀节目最大的不同在于,MP采取的是录播+直播的形式,刚刚结束的评级赛全程直播,帮助观众们更好地了解自己心仪的选手,评级赛的定级分为绿、黄、红三等,绿队安全,黄队待定,红队危险,也因此,Mercury Program被观看直播的观众们戏称为“信号灯”。

  而怀揣梦想的郑珉玙,在评级赛前一日突发高烧,几近失声,评级时强撑着唱完了准备的歌,在四位导师的摇头中被分到了红队。

  而他的表现自然也被观看直播的观众看在了眼里。

  【花瓶啊花瓶。】

  【长得完全帅气来着,唱歌为什么这么不行?】

  【不该来MP的,去看见你的声音吧!】

  【可他的脸真的闪闪发光呢,我选他。】

  【疯了吧,没实力的人快点淘汰吧!】

  【是因为状态不好吧?脸色好差的。】

  【在这种大型比赛中管理好自己的健康也是应该的吧?】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

  长达四小时的录制让拖着病体的郑珉玙精疲力竭,回到宿舍后便倒在了床上,然后再次醒来的,便是郑民裕了。

  郑民裕谢过权炯泰的水,循着记忆进了洗手间。

  他低头捧了一把水泼在脸上,才觉得混沌的脑子变得清晰了一些,抬头看向镜子,映出来的是一张和他只有七分相似,却更加俊秀夺目的脸。

  难怪在公布选手名单的时候,郑珉玙的颜值就受到了许多热议。

  镜子里的人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刘海被打湿,露出漂亮的前额,眉毛修得齐整,眼睛很大,线条却有一点儿钝,鼻梁高挺,原本干涩的薄唇沾了水,更显得右边唇线下的那颗小痣清晰起来。

  他有一种带着攻击性的美,却因眼尾的线条而显出一种矛盾性的可爱。

  得天独厚的一张脸。

  脸上的水渐渐蒸发到空气中,他闭着眼睛梳理了一下记忆,又低下头,活动了一下右脚。

  毫无阻塞凝滞之感,他提起宽松的裤腿,踝骨处那道狰狞得如蜈蚣一般的伤疤也消失了。

  上天好像,又给了他一个新的机会。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看向镜子中的郑珉玙。

  放心吧,我会带着你的愿望和我的愿望,走到最后的。

  *

  “怎么样?你脸色好像好一点了。”权炯泰见他出来,忙关心道。

  “嗯,谢谢你。”郑珉玙笑着向他道谢,只是声音听起来还是有几分艰涩。

  “运气不好而已,等淘汰赛的时候就有机会翻身了。”

  “嘁,唱成这样子还翻什么身,不被淘汰就不错了。”另一张床上躺着的少年扯掉耳机,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呀,李正峰,话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吗?”权炯泰看了眼郑珉玙,帮他说话。

  “再难听也没有他唱得难听。”李正峰站起来往外走,错身的时候,毫不客气地撞了郑珉玙一下。

  “什么脾气。”权炯泰朝着李正峰离开的背影嘀咕道。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咯。”郑珉玙笑笑,喝了口水润嗓。

  权炯泰拉过凳子坐在他边上,说:“对嘛,长得这么帅就要多笑笑,别整体低着头不说话嘛!”

  郑珉玙心知他说的是原来的郑珉玙,敏感又谨慎,进入宿舍的这两天和大家都没有过多的交流。

  他抿嘴笑笑,又喝了口水,果然,权炯泰不用他回答,也能喋喋不休地说下去。

  “明天就要进行第一次淘汰赛的选曲和分组了,不知道会怎么进行喔?紧张啊,我好紧张,感觉我晚上都睡不好了,怎么办?说实话,如果我能和绿队的人分到一起就好了,哪怕一个也好……”

  郑珉玙一边听着权炯泰的碎碎念,一边想着节目的赛制。

  Mercury Program共56位选手,最终出道位为7个,赛程为海选、评级赛、三次淘汰赛以及最终的终选赛,评级赛和终选赛全程直播,而淘汰赛则不直播,每次周一确定分组后,周二至周四为日常训练,每晚八点至九点进行直播,然后在周五进行淘汰赛的录制,淘汰形势为舞台得票60%+网络投票40%,每次淘汰得票最低的14位选手。

  而在评级赛中,被分到绿队的仅3人,黄队18人,红队35人,导师们的严格可见一斑。

  在郑珉玙的宿舍里,他和权炯泰都被分到了红队,李正峰为黄队,还未出现的吴泽被分到了红队。

  “……但我们宿舍也很厉害对吧?就3个绿队呢,我们这就有一个,光荣啊!吴泽那小子怎么做到歌唱得那么好的?天生的吧?个子小小的,爆发力居然这么强……”

  权炯泰的话一直到了食堂都没结束。

  因着喉咙还是不太舒服,郑珉玙只要了一份白粥和几个清淡的蔬菜,权炯泰倒是选了一大份的炖排骨和一大碗泡菜汤,还有堆到冒尖的白米饭。

  “你吃这么点,半夜要饿醒的,炖排骨分你点?”权炯泰看了眼他的餐盘,问道。

  郑珉玙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头,权炯泰见状便不再劝,拿起勺子大快朵颐起来。

  他吃得实在香,郑珉玙时不时看他两眼,竟也将一碗白粥就着菜喝了大半下去。

  权炯泰吃得很快,却不显得狼狈,见郑珉玙还剩了小半碗粥,便放慢了喝汤的速度,待郑珉玙吃得差不多,才将碗端起来喝了个干净。

  “走吧走吧,休息一会再去练习室。”

  郑珉玙感受了一下自己依旧没什么力气的身体,婉拒道:“我就不去了,想回去洗个澡然后休息了。”

  “也行,我也会早点回来的,如果李正峰那小子说什么不好听的,你别放在心上。”

  “好。”

  郑珉玙点点头,看着权炯泰兴致盎然离开的背影,心中飘过一股暖流。

  话多,但绝对不讨人厌呢。

  自觉心理年龄更大的“十八岁”郑珉玙,用看弟弟般的目光欣慰地目送着权炯泰远去,才拖着步子回了宿舍。

  宿舍里静得很,只有他一个人,大概都去了练习室,郑珉玙拖出自己的行李箱,找了套换洗的衣服出来,洗漱完之后吃了药,就躺到了床上。

  工作人员进来给摄像机换了电池,过后又有节目组的人过来关心了一下他的病情,安慰了几句后就走了,郑珉玙因为药效有些迷糊,只点头应了。

  再一次醒过来是有人重重地将门摔上。

  郑珉玙打着哈欠坐起来,见是李正峰,对方臭着一张脸,他便也识趣地没有打招呼,随手翻开了放在枕边的书。

  《自信的力量》。

  耐着性子翻了几页,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受到了涤荡,擦着头发的李正峰出来瞟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装模作样”,就背对着他躺下了。

  郑珉玙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不跟小孩子计较。

  才放下书,门又被推开,权炯泰揽着一个白衣金发少年的肩进来,两个人热情地交流着,语速飞快。

  “珉玙哥,身体好点了吗?”吴泽挣开权炯泰就凑过来,圆溜溜的眼睛担忧地盯着他。

  “嗯,没事了,吃了药已经好了。”郑珉玙点点头,眼前这个人正是宿舍里最小的一个,十六岁的吴泽,也是分到绿队的三人之一。

  “那太好了,昨天珉玙哥烧得可厉害了,还不肯去医院硬要去练习,可担心死我了。”吴泽喝着牛奶,连珠炮似的说,权炯泰也时不时补上几句。

  郑珉玙看着金发凌乱的吴泽,忽然觉得他特别像以前自己去打工的猫咖里的金渐层。

  “吵死了!”蒙着被子的李正峰忽然吼了一声,吴泽和权炯泰就像两只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一下噤了声。

  “好了,很晚了,你们去洗漱然后睡觉吧,我也困了。”郑珉玙压低了声音,吴泽和权炯泰也点点头。

  吴泽洗漱的时候,权炯泰还在小声嘀咕着自己紧张得根本不想睡。

  郑珉玙方才睡过一觉倒是清醒,躺在床上好久都没有睡意,而说睡不着的权炯泰却是沾了枕头就打起了呼噜,被李正峰扔了个枕头都没有停下。

  原来,枕头下的耳塞,是这个用处啊!

  郑珉玙默默地戴上耳塞,拉下眼罩,才慢慢又睡着了。

  周一,第一次淘汰赛,缓缓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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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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