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遮盖的天空是一片昏暗,仿佛将整个世界拉入黄昏之中。

  在镭钵街内徘徊了一段时间,穹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里的感觉,给他很不好!

  领域内目前无人员伤亡,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里面已经没有正常人了,遇到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沉浸在那些过于强大的自我情绪中无法自拔,无法沟通,无法交流。

  随处可见的负面的情绪像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爬满了每一处角落,孕育着什么,想要诞生着什么。

  穹回头看了一眼……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自窥视着自己。

  这种窥视感如影随形,但却始不肯现身,直觉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站在高处朝下张望,能看到的是领域的最中央,镭钵街的最底层铺盖一层不祥的红光,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汇聚于此的咒灵在触碰到那层红光之后全都消失不见,仿若被吞噬一般。

  那被吞噬前的悲鸣……不,鸣叫之中并无悲伤,穹第一次听到咒灵叫声中的喜悦。

  就好像他们抵达的并非生命的终点,而是一切的升华……

  这个场景,让人有点反胃,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棒球棍。他知道那个地方应当就是问题的根源,不过当下的主要任务得赶快找到织田作才行。

  只有他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必须得谨慎一点。

  有勇有谋的银河棒球侠也是懂得审时度势的……丹恒老师,景元将军,万能的伊尔,青龙神尊2.0的锻造者(这个划掉),快来捞捞啊!

  ……

  [宿主丢了!]

  他那么大一只宿主怎么说丢就丢了,他就出去一小会啊,伊尔内心是崩溃的。

  这下麻烦了。

  光球急的团团乱转,从他解析得到的信息来看,这领域并非什么简单的存在,顺着能量来源追溯,能看到月亮上那个小偷的手笔。

  再继续追溯下去,恐怕还会引来祂直接的注视。

  现在他进不去,就连跟宿主之间的联系也因为这层领域的存在变得若有若无的。

  唯一可以确定是宿主这会应当是暂无生命危险的。

  丹恒抱着击云仔细听着,眼中一片坚决,“有办法解决吗?”

  [核心在领域内部,无法从外部破坏……让我想想……]

  暴力是不行的,他能观测到这种攻击返还机制是有上限的,若是跟丹恒景元全力出手应当是能超过这个上限的,但后果是领域破坏后镭钵街十有八九也会跟着一起完蛋了。

  这种很无耻的挟制人质的方法……阴险却行之有效。

  [构筑一个短时间的通道应该不成问题,这需要一点时间,到时候就拜托你们了]

  伊尔飞速思索,只要能解决领域里的核心,不管祂的目的是什么,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丹恒稍松了一口气:“好。”

  凭借穹的能力短时间应该不会出事……只要他不主动惹事的话。

  伊尔想起自己刚在高处看到的景色。

  [趁着这段时间,不妨把周边暴乱的咒灵清理一下,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咒灵进入领域后,应当是都变成了养料一样的存在]

  [这么做,应当能减缓领域的扩张,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这样,应当也能对祂的目的造成一定的阻碍。

  伊尔说完后,转身飞走专心的开始了在领域上的凿洞工作。

  清理咒灵,他本来准备忙完这边就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

  丹恒沉吟片刻,看了过去,“景元。”

  “那我便留下观察情况,保护伊尔。”景元微微颔首,“有情况我会及时联系。”

  这样最为稳妥,丹恒也是这么想的。

  “也好,那便一会见。”

  “一会见。”

  提着击云,小青龙转身离去,背影多了几分肃杀。

  倒是难得看丹恒这么有杀气的样子,景元微微有些怀念,这个样子,他反倒是在丹枫身上看见过很多次。

  平时优雅的龙尊,在战场上干起架来,可是相当的暴力,苍龙所过之处,敌军尸骸遍野。

  但对身处战场的战士而言,却是无比的安心。

  战无不胜的龙尊,同样是能降下治疗之雨的存在,他在的地方,伤亡会大大减少。嗯……偶尔还会大材小用顺手帮熬夜拼命的工匠回回血之类的。

  不论前世今生,重视朋友这一点倒是一直都没变过。

  不知道哥此刻在做什么,留下的早饭,有没有吃。

  事实证明,猫猫的担心很有道理,工匠正在专心致志的画图,至于特意留下的早饭还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

  笔尖与白纸摩擦,发出沙沙声响,墨痕在手上留下印记,他曾渡过无数次这样的时光,当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之后,时间便是飞速而过。

  笔尖略有停顿,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这里的话……是不是在修改一下比较好,应星缓缓皱起了眉,脑中的方案渐渐成型,如果用另外一种材料替代的话,强度应当会更高一点,但从性价比的角度而言又不是那么划算了。

  等等,他都是百冶了,可以自己给自己批经费了,用最好的,工匠迅速敲定了方案。

  接下来,就可以在锻造室做一个样品出来试试了。

  百冶大人信心满满的起身,随后凝滞……他扶额轻笑了一声,太过投入,差点忘了,这里不是仙舟,不是工造司,哪里来的锻造室给他用。

  虽说设计图纸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可若是不能实践,终究是少了一番趣味。

  窗外景色陌生,工匠起身,打开了一扇窗户,微风拂面,有一缕调皮的风热情而又羞涩的轻吻着他束起的发尾。

  阳光温暖的让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此刻的闲暇。

  有点太过安静了,不知道那三个小子出去玩的开心不开心。

  说来神奇,他一向不喜社交,也从未想过除了白珩他还可以交到这么多朋友。

  竟然足足有三个半,嗯,景元那小豆丁只能算半个,半个友人半个晚辈。

  白珩自不必说,狐人少女可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还屡次对小时候无法反抗的他亲亲抱抱举高高,见他学习的太过用力还会强制没收他的书,扛着他就去飚星槎……

  那个时候每次从白珩的星槎下来他的腿都是软的,不过胆量倒是也锻炼出来了。

  他跟白珩的关系,或许就跟他和景元的关系一样。

  至于结识镜流的伊始可以用一句话概括,狐人美少女拍着胸脯跟自己闺蜜保证,他这位在工造司当时还芥芥无名的工匠一定会打造出让剑首大人满意的剑。

  一开始剑首大人是将信将疑的,但是拗不过自己的好闺蜜,便试了一下。

  于是,他成功靠着自己过硬的手艺成为了剑首大人的专属铸造师,顺带结识了一只喜欢叫他哥的小豆丁。

  顺带一提,他很喜欢接镜流的单子,剑首大人出手不菲,每次带来的材料的盈余都足够在打一把剑了。

  他有时候也好奇,白珩怎么跟这般冷冰冰的人交上朋友,不对,白珩这样的人,应当跟谁都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冰始终是会融化的,但小太阳却是不会被浇灭的。她们关系好到什么程度,白珩星槎超速的罚单以及保释工作大半都是由她的好闺蜜镜流去做的,剩下的小半归他了,双方都也在自己的家中为对方留下了一个专属的房间,不过倒也不常用,她们一般睡一起。

  白珩有一次鬼鬼祟祟的让他帮忙配一点护毛精油,说是镜流喜欢抱着她的尾巴睡觉,身为最好的闺蜜她有义务让对方得到最好的体验。

  狐人少女的尾巴是剑首大人最喜欢的味道。

  加上景元这小子莫名的黏他,一来二去竟然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至于丹枫……他现在都觉得颇有几分戏剧性。

  他们的相识源于一次他去鳞渊境收集材料,路过的时候恰好看到龙尊大人就那么孤零零的坐在一块礁石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对方是龙尊,只当是一只过来怀念圣地的持明,就是这只持明长的一看就很贵气。

  好不容易收集完材料,他正准备回去,突然间,海面就起了风浪,接着便是天降大雨。

  结果不言而喻,他被困住了。

  正准备找地方避雨过夜的时候,就发现了一只傻乎乎在雨中喝酒的持明……那个时候他怎么想的,脑中就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只持明该不会是想要寻死吧?

  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大概是因为丹枫当时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孤单了,礁石上,也确实危险。

  一向不善言辞的工匠顶着风雨淌着海水,艰难的走到了礁石边,用尽量和善的语气邀请了他去避雨。

  风雨太大,丹枫那时的表情有些模糊,不过仔细回忆一下,还是有印象的,那个时候,丹枫看他的眼神就跟他看丹枫一样傻。

  但不知为何,龙尊大人还是答应了下来,脚踩着虚幻的青莲,一下飞回了海边,又回头看了看礁石上的他,发现他还在原地,又大发慈悲的飞了回来捎带了他一程。

  那个时候,他就产生了自己可能是多管闲事的想发。

  到了避雨的地方,他更是发现这位持明浑身干爽的跟没淋过雨一样,反倒是他,浑身湿透的狼狈跟从海里爬出来一样。

  后来,他才知道堂堂龙尊大人那次之所以会在鳞渊境边看海,是因为刚把几个跟他唱反调的龙师打了一顿,结果自己越想越气,就跑到鳞渊境散心喝闷酒。

  加之鳞渊境跟他又有种莫名的联系,驭水之能也因为心情无意间有些暴动,当时的天气就变得乱七八糟起来。

  熟识之后,他笑着问,当时为什么会答应他的邀请,龙尊大人应当看不起这种小人物。

  龙尊大人的回答是看你顺眼。

  他还没来急得说什么,景元那个小子已经笑眯眯的凑上去,‘我觉得是丹枫哥当时的状态很需要人的关心,然后看到威武帅气的哥忍不住心动了。’

  结果就是,小猫崽被龙尾巴提着腿喊师父救命叫的可惨了。

  这件事情还有后续,那是一次酒后,大家都酩酊大醉,他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见丹枫,但不是丹枫第一次见他。

  在他都不记得工造司对外举行的一次比试之中,冲着奖品他报名了,也就是那次混迹在人群体验平民生活中的龙尊大人看着他赢下了全程。

  丹枫说,觉得他的眼神不错,并指控他为什么当时放弃持明族内发出成为他专属工匠的邀请。

  他说他没收到,丹枫脸黑的厉害,于是当晚又把龙师打了一顿。

  虽然……就算收到他也不会答应的,工造司才是他的归宿,丹枫这样的人当上司,他们一天估计至少能吵八百回。

  想到这里,应星没忍住翘起唇角,现在的这只大景元太过靠谱了,他好几次都产生了或许他才是晚辈的错觉……不过从年龄上讲,倒也没错。

  把这只大景元放到自家小景元身边,后者估计都不敢相信以后的他会是这个样子。

  等等,这么来算的话,他现在岂不是他们五人中最小的一个,应星突然发现了盲点。

  算了,这不重要,他胜在心智成熟,长生种有时候还挺幼稚的,远没有他靠谱。

  不想了,不想了,他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个年龄的他可还没到缅怀过往的时候……

  嗡——

  像是某种生物高速煽动翅膀的声音。

  什么怪声音?

  应星定睛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