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飞萤赴火,不作樗木长春。我会让所有人仙舟人知道,应星刹那的一生比他们漫长无用的寿数更有价值。”

  残留的记忆悄然浮现,当对上这张脸的时候,丹恒脑中响起了过去的残响。

  画面已然模糊,但那道声音狂傲而又坚定,那是在与朋友把酒言欢时放出的豪言。

  “你……”气氛默然了一瞬间后,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是默然。

  “我是应星。”似是看出面前之人的踌躇,应星坦然开口,他也收回了眼中的怀念。

  持明转生之后相当于重新来过,他们已经不再是同一条龙了,这是仙舟上的常识。

  可……太过相像了。

  昨日他们还在把酒言欢,谈天说地。喝多后,他骂工造司一套又一套的审批流程浪费时间,放言上任后马上大改,让那些耽误他宝贵时间流程成为工造司的厕纸。

  丹枫没了高冷的龙尊形象,端着酒壶猛灌,龙尾甩的啪啪作响,发誓将权利收拢之后就把龙师送去偏远星系改造,死老头陈腐不化的样子又酸又臭,连他交朋友都要管。

  有一日他竟然能见到转生后的丹枫,真命运弄人。

  “丹恒。”丹恒微微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带上任何偏见。

  匠人的神色太过正常,他们就真的很神奇的进行着和平对话,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过反常。

  视线一转,青眸便对上了小浣熊的鼓励的眼神,再一转,便对上了景元怀念过往的眼神。

  ……指望这两个给他解围是不可能的了。

  应星好奇的提问:“你还是持明龙尊?”

  丹恒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是了。”

  “龙师那群陈腐的家伙会同意?”

  应星惊了,难道是丹枫一直心心念的改革起了效果,然后他的下一任直接自由了?

  “发生了很多事情。”丹恒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我现在是星穹列车上的人。”

  应星笑了,匠人笑的温柔而又释然,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由衷的开口,“你自由了啊。”

  他压下心中的忧伤,将祝福盛满,“恭喜。”

  “……”丹恒再也忍不住了,他后退一步,瞳孔地震,分寸大乱,刚整理好的思绪又变得乱七八糟。

  刃用支离剑没能做到的事情,应星用一句话做到了。

  这是刺杀的绝佳时机,可现在已经没了满含杀意的人。

  “抱歉,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聊。”

  丹恒猛地揪过一脸感动的小浣熊,夺门而出,“穹,你跟我来。”

  “诶——”

  穹被迫一起进入蟠跃状态,一下就飞出了好远。

  风吹动门扉,留下一脸无辜的景元,以及开始露出审视眼神的百冶大人。

  应星阴恻恻的开口:“景元。”

  笑眯眯的罗浮大猫不动声色:“怎么了?哥,要喝茶吗,我去给你倒。”

  “站住,你不觉得丹枫的转世对我态度很奇怪吗?”应星不为所动,直接提问。

  “有吗?我倒是感觉你们之间很和谐。”景元笑的很完美,找不出一丝破绽。

  应星加快语速:“那你告诉我,丹枫怎么死的。”

  若有缘由,一定跟这个有关。

  景元轻叹了一口气,“……一场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罢了。”

  应星还准备说些什么。

  “哥,到此为止了。”

  景元起身,屈指弹在工匠的额头,以前他顽皮的时候老是被这样对待,如今对故人做起来倒也是得心应手,老实说,手感不错。

  紫眸闪烁,透着点不可置信,他竟然被景元这小子弹额头了。

  “丹枫已逝,他是丹恒。”

  景元唤出石火梦身,递了过去,语气微敛,“哥,你说对吗?”

  应星没好气的接过,意识到这小子是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了,“我自然是分的清的,丹枫就差把眼睛长天上了……他……倒是不见龙尊的傲气。”

  你要是能一直这么明白就好了。

  景元心中不是滋味,清醒的应星与癫狂的刃,他的友人与仙舟的通缉犯。命运啊,如此弄人,将一个人的骨血重塑,精神折断……

  就连他,一开始不也是下意识的从丹恒身上寻找着昔日丹枫的影子吗。

  景元轻叹:“丹恒不是龙尊,自然没有龙尊的狂傲。”

  应星摩挲着手上的石火梦身:“……怪不适应的。”

  “其实我有时候也是……不过,时间久了也就能分的清了。”

  景元垂下眼抬步关上了被风吹动的门扉,他背对着应星,将笑意收敛,“他现在有了新的家人,新的朋友,星穹列车还将不断开拓,不被职责缠身,他这一生,应当会过得很精彩。”

  没有由来,应星从这比他瘦弱些许的背影上感到了浓浓的疲惫。

  鬼使神差的他开口:“景元,你累吗?”

  “将军责任重大,自然是很累的。”景元肩膀微耸,转过身去干脆大大咧咧的将自己瘫在沙发上。

  “值得吗?”

  “值得。”

  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接过将军之职,只要仙舟需要他,那么他便会一直是将军。

  “真的长大了啊。”应星欣慰的笑了,走了过去将那头毛绒绒的白发揉乱,都说用脑的人会很容易掉头发,这小子就完全是个例外,浓密的简直犯规。

  就算是他,熬夜画图纸思考问题的时候头发都会大把掉,为了不青年早秃,一直在偷偷护理。

  “哥,住手啦,你这样揉,我的头发都要乱掉了。”

  应星松开了手,看着被他揉成一团的鸟窝,没忍住笑出声,“那我帮你重新扎起来。”

  景元坐直了身体:“好,那就麻烦哥了。”

  “没失忆的我已经没了束发的习惯吗?还有,我的簪子他放什么地方去了。”

  应星一边重新将白发拢好,灵巧的用红绳扎了一个蝴蝶结,一边没忍住抱怨。

  感受着穿梭在发间灵巧的手,景元脑海中突然闪过刃的身影,“簪子啊……哥,陪你重新买一只吧。”

  应星扯了扯红色蝴蝶结的一角,将其朝下压了压:“不了,改天我自己做一只便行。”

  他那个样式的簪子外面应该买不到了。

  “好。”

  感受这那双灵巧的手离开他的发间,景元垂下头去,那只工匠常用来绾发的簪子早就已经丢失在那场灾祸之中。应当早就已经毁坏在了不知名的角落了,找不回来,也没办法修复。

  “穹!”

  啪叽一下,墙壁震动,丹恒将人直接摁在了墙上,一字一顿,“怎么回事?”

  被壁咚的小浣熊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缩了一下脑袋。

  半响,穹才颤巍巍的回答:“就……很突然,我也不知道。”

  “……这样不好吗?”

  一直追杀他的人变得和善,还跟他说恭喜自由,丹恒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我只是……觉得有点魔幻。”老实说,他甚至觉得有点胃痛,一个人前后的察觉怎么会如此之大。

  “我倒是觉得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不错。”穹觉得他更想要这个精神稳定的二舅,有时候他虽还是凶巴巴的,但会主动说帮自己改造一下青龙神尊的手办诶。

  这样,刃也不会感到痛苦了。

  [很遗憾,宿主,这是不可能的]

  伊尔适时冒头,身体发出微光,冲动昏暗天色中的照明物。

  [他身上的时间没有定格,据我观测还在紊乱阶段,这种状态应当只是暂时的,最后他的时间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流向现在]

  [不过……]

  “不过?”

  [算了,宿主你不需要知道]

  伊尔改口,顺带转移了话题。

  [至少短时间内,宿主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打起来了]

  穹已经被成功勾起好奇心,他都这么厉害,还有什么不可以知道的,“我还是比较好奇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那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事]

  穹鄙夷的吐槽:“伊尔,谜语人。”

  这种说了又不告诉答案简直跟猫猫糕在他心里踩奶结果他摸不到也抓到的一样过分。

  只是暂时的,伊尔的回答让丹恒陷入沉思,从多个角度考虑,刃或者该说应星这个状态对他来说自然能免掉很多麻烦,只是,好不习惯……

  一想到,等一下回去看到看到正常的应星,还有一旁看戏的景元,丹恒就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受。

  谜语人就谜语人吧,小孩子就是不是知道长辈的良苦用心,伊尔不说话了。

  穹揉了揉鼻子,“丹恒,我们还回去吗?”

  丹恒觉得他还需要准备一下:“……再坐一会吧。”

  “哦。”

  小浣熊很听话的掏出手机,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开始玩游戏。

  游戏音效刚响,穹就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件事。

  “啊,还有一件事。”

  “你说。”丹恒觉得现在的自己什么都能承受了,只要别再是刚才的惊喜就好。

  “是桑博啦,伊尔的召唤出了一点问题,他也跟着将军来到这个世界。”

  “桑博。”

  丹恒脑海中自然的浮现初到蓝发骗子那张笑脸,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啊,一些蛛丝马迹都证明对方很大可能属于欢愉派系。

  他们在贝洛伯格的每一次行动都有对方在背后推动的痕迹,但是细细深究,好像又只是巧合。但可以确定桑博绝对不是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一落地就被鲨鱼追的游了好久,好不容易得救了结果被当成偷渡犯抓起来了。”穹开始讲笑话,试图逗自家的小青龙放松一点,

  “结果刚好被我遇到了,银河棒球侠就大发慈悲救了他一次。”

  “唔……好像忘记跟他说我的联系方式,算了,这不重要。”

  “……”

  “丹恒,这不好笑吗?”

  “穹,其实你没有讲笑话的天分。”

  “哦。”小浣熊低头又玩起游戏。

  夜风露重。

  从警局出来得到新身份的寒腿叔叔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怀疑人生,他正考虑今晚该如何渡过。

  失策了,忘记跟他亲爱的家人要一点货币了。

  这是个封闭的小世界,信用点完全失去了作用。

  “喂,小子。”

  闻言,桑博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凶神恶煞壮汉三人组,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球棍,怎么看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这位大哥,您这是……”下意识搓手的老桑博挂上了谄媚的笑容,“有话好说。”

  壮汉眼神轻蔑,“小子,看你还有几分眼力见,少废话,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大哥,您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穿的这么骚包,告诉我你没钱?”壮汉冷笑,身旁的同伙直接动手抓住是桑博的衣领将其拎了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骚包……老桑博觉得自己可冤枉了,什么时候他的衣着品位也成为了被攻击的对象了。

  下一秒。

  “哎呦喂,大哥,您别乱摸啊”

  ……

  “大哥,这小子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寒腿叔叔无助的跌坐在地,而搜完身的壮汉陷入沉默,他甚至连一个钢镚都找不到,钱包里面装的还都是一些没用的废纸。

  “啧。”为首的壮汉眼神顿时变得不善起来,“那就把人绑了,正好我知道有个地方需要黑工,把这小子买了,还能再赚一笔。”

  从抢劫上升到绑架只需要一个念头,眼见对方不准备走了,桑博拍了拍身上的土,淡定起身。

  “怎么,小子,你终于害……”

  “正当防卫拳。”

  一记重击,壮汉应声倒地。

  “大哥!”*2

  砰砰砰——

  三分钟后。

  寒腿叔叔满意的数着新到手的钞票,正好肚子饿了,一会去吃个热呼呼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