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诺怒气冲冲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回客厅玩手机去了。
中午时分，简随心和君熙知的共同努力下，一桌丰盛菜肴顺利完成。
闻到了美食的香味，饥肠辘辘的韩诺什么委屈都抛到了脑后, 寻着香味从厨房门口冒头：“哇, 好香啊, 你们好厉害！”
简随心在好友面前表现一把，扬眉吐气：“这算什么，轻轻松松。”
韩诺竖起大拇指：“妻妻搭配，干活不累。”
简随心闻言没吭声, 却偷偷弯起嘴角, 一上午了，这家伙可算说句人话。
饭桌上，三个人坐在一起，吃到美食的韩诺嘴跟抹了蜜似的，对着简随心和君熙知左夸夸右夸夸，赞不绝口。
吃完饭，韩诺一高兴就忘记了自己上周心血来潮刷碗, 打碎两只的“成果”, 自告奋勇和简随心进了厨房。
两人独处, 韩诺说话也就没了顾忌, 拍着简随心的肩膀语重心长：“都这样了，简随心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你家姐姐表白？”
系统默默补了句：然后挑个良辰吉日把婚礼办了吧。
简随心摸了摸鼻子, 没想到韩诺直接就甩出这么个问题, 眼神下意识闪躲：“表白……那是随便的事吗？”
韩诺：“我知道不随便啊，那你准备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简随心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不过就她跟君熙知现在的情况，相处起来很舒服，偶尔都会忘了她们是合租关系，以为是真的情侣。
因为现在很美好，有时候就下意识不想去打破现状。
简随心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她是喜欢姐姐的。
那姐姐喜欢她吗？
想到这个问题，简随心大脑暂停运转一秒。
应该是喜欢的吧？
简随心不太能确定，相处得时间久了，有时觉得对方对她有意，有时又觉得只是错觉。
脑海中闪过乱七八糟各种念头，简随心不觉走神。
直到被韩诺一句话惊醒：“嘿，想什么呢？”
简随心眼神有瞬间茫然：“嗯？”
韩诺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看到简随心这幅傻乎乎的模样，甩了甩手上的水，两根手指在她左右脸上分别戳了一个坑：“问你话呢，什么时候表白？”
简随心反应过来，含糊道：“这……这种事不得选个合适的时候？”
韩诺：“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
简随心：“这我哪儿知道。”
韩诺：“这你就不懂了，感觉到了那就直接上，别犹豫。”
简随心回想起之前的经历：“唔，其实之前有几次，就是有那种你说的感觉到了的样子。”
韩诺精神一振：“然后呢，抓住机会了没？”
简随心：“废话，要是抓住了，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
韩诺：“说不定你被拒绝了呢。”
简随心：“……盼我点好的。”
韩诺：“那你为什么没抓住机会？”
简随心蹙起眉：“总会有些什么原因出来搅局，再想说就没那个感觉了。”
韩诺：“怎么会这样？”
简随心摊手：“这谁知道？可能是老天觉得我俩还不到时候。”
韩诺：“那你这次好好计划一下，一鼓作气，不然再而衰、三而竭了。”
韩诺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搞得简随心有点紧张：“那那那，我该怎么办？”
韩诺：“你表白又不是我表白，怎么问我？”
简随心：“……行吧，那我想想。”
韩诺最后语重心长嘱咐简随心几句，非常有过来人的气派。
简随心很是意外：“你不是母胎单身吗？看起来很有经验？”
韩诺摇头晃脑：“母单怎么了？我虽然母单，但是我看的小说多啊。”
简随心转头继续认真刷碗：“虽然做饭的时候我没帮上忙，但是刷碗我还是可……哎呦卧槽！”
手里的碗一个打滑，“啪”一下掉地上，摔了个粉碎。
韩诺：……
简随心……
简随心：“虽然做饭的时候你没帮上忙，但是刷碗你还是可以帮点倒忙的。”
韩诺：……
简随心拽住韩诺衣领把人扯到一边：“行了，情感理论大师，谢谢您为我指点迷津，歇着去吧，刷碗我来。”
韩诺很是挫败，想说点什么找补，简随心已经走到水池前帮她清理地上的碎片，没再理她。
韩诺悻悻出了厨房。
下午，在韩诺可怜兮兮、强行卖惨的拼命央求下，简随心又做了甜点，把远道而来的客人伺候得心满意足。
离开前，被照顾得非常周到的客人再次提出想要帮忙收拾厨房，在简随心微笑婉拒后负气离开。
终于把人送走，回想起这一天几个小时内韩诺好几次差点说漏嘴的经历，简随心真替自己捏把汗。
以后绝对要让这家伙跟姐姐保持距离。
不然迟早露馅。
*
腊月二十九，简随心年前最后一期综艺录完了，韩诺也招待了，她在公司的各种事情全都处理好了，拖了又拖，拖到最后，终于要回家了。
好吧，有些事总是要面对。
晚上吃饭的时候，简随心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回家的事，君熙知察觉，问她怎么了。
简随心叹气，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碗里的饭：“要回家过年了。”
君熙知笑：“这不是好事吗？”
“喜忧参半。”简随心摇了摇头，有些事不好跟君熙知解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君熙知，“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
君熙知：“我明天还要加班。”
简随心一听恼了：“不是吧，除夕还加班？你们这老板也太变态了！”
系统好心提醒：“宿主，其实去年除夕就是法定工作日。”
简随心：“……是哦。”
系统：“对啊，我查了资料库的，去年因为这事儿吵得可厉害了。”
简随心：“但是，这不是姐姐加班的理由！万恶的资本家！”
“这什么破老板啊，大年三十还不让人休息，你怎么不安排正月初一接着上班呢？”简随心继续愤愤不平。
君熙知无奈：“没办法，工作还没做完。”
简随心气鼓鼓的，可是又做不了什么，只能说：“姐姐，你年后就离职对吧？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光知道压榨人的公司呆了。”
君熙知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嗯，年后就走。”
简随心拿手画了个叉：“坚决远离。”
“那，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不确定初几回来，姐姐你明天忙完也早点回家吧，跟家人一起过年。”简随心嘱咐，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哦对，明晚我会记得卡点给你拜年的，嗯，再给姐姐包个大红包，当压岁钱。”
君熙知跟着笑起来：“我都这么大了，还能有压岁钱吗？”
简随心：“当然，以后我年年都给姐姐包红包。”
次日除夕，法定节假日，不需要上班，公司大楼内已经没什么人。
只有君熙知坚守在一线，任劳任怨干完最后一批活，站完最后一班岗。
助理帮君熙知泡了杯咖啡，本来等着随叫随到，君熙知主动说：“没别的事了，你回家过年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想到君熙知之前说过的话，助理不太放心：“那老板你……”
“我看完这几份文件就回去，”君熙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嘴角沾了一点咖啡渍，“超市关门前去买点饺子吃。”
助理：“那……”
君熙知：“嗯，吃完饺子，今晚早点睡觉。”
助理忍不住追问：“不看春晚吗？不等零点跨年了？”
君熙知：“年纪大了，没那么多仪式感，早点睡觉。”
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之前跟简随心大晚上跑出去，就为了赶跨年卡点的人不是她。
助理闻言，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诚然，如果是她一个人在家，应该也什么都不想干。
“好吧，老板你忙完早点休息。”助理最后在办公室里环视一周，确定没什么她能帮上忙的，这才离开。
在公司努力的君熙知，终于熬走了最后一个人。
关电脑的时候君熙知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15:26。
简随心已经离开，不用担心被发现，君熙知也就没再打车，开自己的车回去。
把车停下，坐在驾驶位上望着挡风玻璃出了会儿神。
半晌下车，呼啸寒风兜头兜脸吹过来，直往衣领里灌。
君熙知把衣领往上拉了拉。
好冷。
顿时想起简随心好说歹说不肯穿厚衣服，冻得打哆嗦的模样。
唇角不自觉弯起，下一秒又落下。
小简回到家里肯定很暖和。
她走进小区门口的超市，店里冷冷清清，只有店员坐在柜台后玩手机。
她经常来这边，店员大姐对她很熟悉：“呦，你怎么来了，没回家过年？”
“没呢。”君熙知笑了笑，没多解释，很自然地从冰柜拿了两袋饺子，随即想起她一个人吃不完。
放了一袋回去。
大姐也没多问，帮她把东西装好：“这个牌子味道不错的，不比自己包的差。”
君熙知付款，道了声谢。
大姐笑眯眯把袋子递给她：“不谢不谢，老顾客了，客气什么。提前祝你过年好啊。”
君熙知手里提着饺子，勾了下唇角：“过年好。”
出了超市，君熙知走在大街上，寒风刮得紧，路上零落行人都步履匆匆，赶着回家，她却走得很慢。
再慢从超市到家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开门进屋，被风吹了一路的身体被暖气包裹。
屋内一片安静，不会有人从厨房跑出来，笑着对她说：“姐姐回来啦？准备吃饭吧。”
明明很暖和的屋子，此刻却比空荡荡的办公楼还冷。
房间门上贴了福字和春联，这是简随心昨天走前跟她贴的，君熙知说不用，简随心却坚持，过年讨个吉利，挨着贴好了才放心离开。
饺子放进冰箱，君熙知在沙发坐下，时间还早，她也不饿，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
她想了想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小品，是个家庭题材的，一家三口在屏幕上哈哈大笑，和乐融融。
君熙知没换台，只是盯着屏幕里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出神。
关于父母的碎片太过久远早已模糊，她从小在国外，接回国的时候已经过了被人抱的年纪，不只父母没有，奶奶也没有。她好像没有过被这样抱过的记忆，回想起来的只有昨天在郊外，她望着奶奶的黑白照片发呆。
君熙知沉默坐在沙发上，电视里的小品播到结尾，一家人手牵着手，一起走上前，伴着满场的掌声和欢笑声谢幕。
过年确实该看这种的，阖家团圆。
可惜团圆都是别人家的。
就像，如果她去助理家一样。
热闹的气氛没给这个房间带来一丝一毫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上开始播放广告。君熙知抬头看向窗外，片片银白飞舞，隔着窗户也能感受到外面的寒冷。
下雪了。
*
另一边，简随心也已到家。
一早开车回来，来到她家门外，深吸口气，心跳加快几分。
坚持住，怎么说也是自己家，不会有事的。
真要有事她就再跑路一次，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带怕的。
给自己鼓劲，简随心输入密码，走进大门。
偌大的花园别墅在此刻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像是一座华丽又冰冷的牢笼。
离开的时间有点久，简随心好像和这里生出了隔膜。
“还知道回来？”推门而入，简父简母就坐在客厅，简父抬头，冷冷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
简随心抿着唇微垂下头，“嗯”了一声。
简母在旁瞪了简父一眼，在中间打圆场：“行了行了，大过年的都好好说话，你先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去吧，我提前找人给你打扫过了。”
简随心答应一声，抬头瞥眼简父，他被妻子瞪了一眼也不再说话，站在旁边不吭声了。只是眉头紧蹙，眉间显出几道皱纹。
大过年的，有些不太和谐的事确实不该说个没完，简随心也不想跟家里吵架，先安稳过完这个年再说。
但她爸不那么觉得。
年夜饭桌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平常没觉得，这时装潢精致的餐厅显得有些冷清。
简随心和简父都不怎么说话，好在有简母从中调和，但也没冷场。
直到简父开口，挑开了一家人都在刻意回避的问题。
“联姻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简随心夹菜的手一顿，手指捏紧了筷子，嘴里的饭菜瞬间变得味同嚼蜡。
她知道这个问题避不开，简父必然紧追不放，非要让她给个答案。
而且得是他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简随心问系统：“我爸是不是还困在书里设定出不来，只知道按原书行动的NPC？”
系统：“……难说。”
简随心沉默片刻，回道：“考虑好了。”
“不结。”
简父刚刚舒展开的眉头拧成了麻花。
“什么？”
简随心也是受够了一次次的逼问，回答：“我说，不结。”
简父也是被她这直白了当的反驳惊到了，呆了一秒，心头火起：“你再说一遍？”
简随心梗着脖子：“再说一百遍也是一样的答案，我、不、结。”
简母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先吃饭，先吃饭。饭桌上不谈这些啊，有什么事过完年再说。”
简父却不听，继续道：“不行，今日事今日毕，这事儿拖好几个月了，年前必须解决。”
“这可是两家人早就谈好的，你不结也得结，没得商量！”简父声音越说越高，在饭桌上炸响，说到最后直接站了起来。
简随心也恼了，声音拔高了几分，跟着站了起来：“我说什么有用吗？最后不还是要按你的那套来？要不是订婚前我跑了，现在就已经跟君家那个人结婚了。随便你们怎么说，我的答案不会变，这个婚，我不可能结！”
“行了，有什么事儿非要今天说吗！你们两个都给我坐下，过个年还要吵吵吵，没个安生。”简母也抬高了嗓门，把两个人都压了下去。
这件事就像隔在一家人中间的那根刺，就算维持表面的相安无事，可只要那根刺还在，就没得安宁。
“不行，过完年我要出国一趟，可能一两个月回不来，我走前必须解决。”简父态度强硬。
“那就等你回来再说。”简母插话。
简随心低垂着脑袋坐回椅子上，一声不吭，只是暗暗攥紧了拳头。
“今晚必须把话说开，不能什么事都由着这孩子的性子来。”简父分毫不让，语气生硬，直勾勾盯着简随心。
简母见状也是看不下去了：“大年三十好端端的你干什么呢？不想在家待着你就出去自己过，别在这儿讨人嫌。”
简父性子直，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被简母训斥一顿，干站了片刻，闷声不吭坐回椅子上。
他盯着简随心看了几秒，开口：“先吃饭，吃完饭就回你房间，不准再往外乱跑，联姻的事我会跟君家的人联系，早晚的事。”
“我吃饱了。”简父话音未落，简随心刷地起身，跑离了座位。
只不过她不是去楼上，而是往门外跑去。
简父简母猝不及防，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简随心已经跑到门口，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心心！你去哪儿？”简母大喊。
简随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回道：“妈，你让爸冷静冷静，我俩在一起这年是没法过了，等他什么时候放弃联姻的想法我再回来！你俩好好过年吧，再见！”
说完不顾身后人的叫喊，简随心飞奔出门，一路埋头往前冲，跑到再也爬不动，终于扶着膝盖停下，喘息不止。
简随心看到眼前飘落一片又一片雪白，雪下得很大，一会儿功夫就落了她满身。
拼命跑了一路，心里的郁闷消散不少，简随心开始思考她该去哪儿。
自己家回不去，姐姐回了家，租的房子一个人太冷清，不知道该去哪儿好。
然后她就想到了韩诺。
去找她吧，伯父伯母肯定愿意收留她一晚。
简随心掏出手机，还没解锁，屏幕突然亮起。
张锦。
虽然她是姐姐的朋友，但是平常交流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是从姐姐嘴里听到她的名字。
这时候找她什么事？给她打电话拜年？
接通电话，那边“喂”了一声，没了动静。
简随心主动开口，问她什么事。
那边沉默一瞬，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那什么，随心，你今晚有空吗？”
简随心：“有啊，大过年的，我闲得很。”
“那你今晚记得给知姐拜年啊，”助理开口，说话支支吾吾，“要是方便的话，最后能跟她视频，多聊一会儿。”
“没问题，你不说我也会跟姐姐视频拜年的。”简随心笑眯眯道。
助理又说了几句，主题思想就是围绕着让她多跟君熙知聊聊天，哄她开心展开，她好像有话想跟自己说，可又半遮半掩，半天说不清楚。
简随心隐隐察觉什么，生出不太好的预感，张锦平常跟她说话可从不会这样，这是怎么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是姐姐那边有什么事吗？”对方不肯直说，那只好简随心来问。
那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最后她听到明显的吸气声，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对方终于开口：“其实，今晚知姐没回家，不出意外的话，她还在你们租住的房子里。”
“什么？没回家？”这个说法超出简随心的预料，她一下呆住，“可……可今晚是除夕啊，她怎么……”
助理：“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再跟你解释。反正就是各种原因，知姐自己过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家人要陪，但是要是有时间的话记得跟她视个频，有你陪她，她肯定很高兴。”
后面助理再说了什么，简随心已经完全不过脑，只知道姐姐自己过年。
助理还在那边自顾自解释：“我跟你说，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说就这么随随便便同意跟你老板的事儿了，只不过今天日子特殊，我不想让她不高兴你知道没……”
这边还在絮絮叨叨，甚至已经把“老板”说漏了嘴。只不过简随心还沉浸在君熙知居然一个人过年的情绪中，完全没听见。
“你怎么不早说！”她大喊一声打断助理的念叨，手里抓着手机，沿着空旷的大路往回跑去。
那边助理还在认真嘱咐：“你别忘了，还有，别告诉她是我跟你说的！”
“知道了，我会的！”最后答应一声，简随心把手机塞进口袋。
姐姐等我！
漫天风雪划过脸颊，被她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