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却不打算理会,任由他像个傻子一样跟着身后,为了不被察觉费心藏匿。
觉得他像条记吃不记打的野狗,给根骨头招两下手,就会不计前嫌主动将脑袋伸到屠刀下,愚蠢而可笑。
走廊里一时寂静无声,昏黄的光线缓慢地爬行延伸,时不时因为线路老化闪烁变暗。
晦明不定的灯影下庭钺长身玉立,面容苍白如纸,微歪的帽兜只在脸上落下小片阴影,露出的眉眼昳丽深刻。
浓烈的五官和寡淡的肤色形成矛盾的反差,将他眼底冷硬的情绪映衬得分外沉郁。
“没有很早,下午才知道的。”
短短的几秒对视被拉得格外漫长,钟煦呈掌心的血已经淌到了两人接触的地方,他抬起另一只手,想掀开庭钺的帽兜去看他额头上的伤口,但被躲开。
庭钺的脸偏向一侧,用力捏紧他清癯凸起的腕骨,语气冷厉地诘问:
“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
“你就那么爱心泛滥,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吗?”
钟煦呈的手停在半空,没收回来也没继续,只看着他,微偏了一下脑袋,“把谁带回家?”
他语气稀疏平常地反问:“你弟弟吗?”
庭钺眼里的愤怒顿时压不住了,“他不是我弟弟!”
钟煦呈被他捏得手腕发疼,眼睫轻垂了下,不疾不徐地开口:“如果他不是你弟弟,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
庭钺脸上的戾气霎时一僵,像只挨打了准备反击,却突然得到一个拥抱的大狗,神情犹疑不定。
钟煦呈没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扬起的手一抬,就摘下了他盖在头上的帽兜。
本该随之落下来的长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紧贴头皮的青色发茬。
毛绒绒地根根竖起,看上去非常扎手。
钟煦呈仰着头凝望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过神来,慢慢放下掀帽子的手垂在腿侧轻轻攥紧。
庭钺额头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道不规则的粉色短疤,越发显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气质独特,如刀锋般凌厉英挺。
钟煦呈喉间发紧,刚想说话,就看见庭钺颈间带了一条黑色的皮质饰品。
细细的一条紧贴皮肤,压在脉搏上的地方有个很小的光点,正闪烁着一层很浅的蓝。
如同动物园里被驯服的野兽佩戴的项圈,看上去十分怪异,莫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别碰!”
在他要伸手触碰的刹那庭钺猛地后退躲开,光点瞬间转为红色。
聚起的细密电流直接打在颈侧因为情绪激动导致心跳过快的脉搏上,疼得仿佛一瞬间被针扎遍了全身。
庭钺习惯性地咬紧齿关忍受,脖颈青筋暴涨皮肉紧绷,眼睑下方很快漫上了一层难受的血红。
“这是什么?”
钟煦呈愣愣睁大双眼,不知所措束手无策,不敢再贸然靠近。
庭钺注视着他眼底倒映的失措和惊慌,心头疯长的嫉妒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等电流过去,他嗤笑着勾起唇角,“脱敏治疗啊。”
他故意伸手去勾那截项圈,露出压在底下的皮肤,那上面有圈被电流反复击打留下的红痕,如同被鞭笞留下的痕迹,“就像巴浦洛夫训练狗一样,方随遇给我戴了这个东西,”
“一旦我试图接近或者伤害你,它就会释放电流制止。”
“等形成了条件反射,我就没办法再缠着你。”
“钟煦呈,你开心吗?”
“你是不是就希望这样?”
钟煦呈如鲠在喉,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当心一剑。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还没发出成型的音节,庭钺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烦躁,泄愤般抬手扣着他的后颈往前压,“我骗你的,普通的情绪控制仪而已。”
滚烫的眼泪刚跌出眼眶就被舔去,庭钺的拇指用力按着他颈侧的脉搏,直到把那一小片冷白的皮肤都按红了,才直起身发出一声哂笑:“你说你这个人,心和血都是冷的,哭出热泪算什么?”
“鳄鱼的眼泪吗?”
颈侧被按过的皮肤火辣辣地发疼,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钟煦呈喘不上气发不出声,幸好一阵突然响起的振铃声解救了他。
垂眸敛去眼底的情绪,他背过身接听了那个归属地未知号码未知的陌生电话。
“你好。”
听筒里先是响起一阵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随即安静了一下,传出一道雄浑醇厚的男声:“你好,钟医生。”
“我是宋行知的父亲。”
不等钟煦呈回话,宋博年便表明打这通电话的用意:“知知的行李箱我已经让助理送去你工作的医院了,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看着墙上被影子盖住的斑驳霉斑,钟煦呈平复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表情看上去自然些,别被庭钺发现他在跟什么人通话,“怎么了?”
“是这样的,”宋博年说:"明天是周日,知知原本上午要去上兴趣班,但刚刚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她明天有事停课一节,所以明天不用送他过去了。"
钟煦呈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儿,顿了顿,才应了声好。
宋博年又问:“知知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
“他比较调皮,而且喜欢做些奇怪的事引人注意,希望你多担待。”
见墙上庭钺的影子往前挪动,钟煦呈迅速按了两下手机侧边的按键,将通话音量调到最低。
那头的宋博年又说了些感谢的话,钟煦呈无心应付,正想把电话挂了,对方蓦地提醒了句:“知知的幼儿园在宁康七道,我看了一下你家的地址,离得有些远,麻烦你周一起早一些送他了。”
如同一条看似温和无害的蟒蛇,在离开时猝然露出布满毒液的獠牙。
既是攻击,也是恐吓。
钟煦呈忽然理解了宋行知的恐惧。
他从来没有跟任何同事或者客户透露过自己的住址,而宋博年却这么快就查到了。
不,或许不是查到。
见钟煦呈听完电话表情都变了,庭钺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想去拿他的电话翻通话记录,手刚伸过去就被抓住。
钟煦呈沾着潮湿水汽的长睫抬起来,眼圈还带着一点红,瞳孔却平静如水,动了动唇,握着他的手腕低声说:
“庭钺,回去吧。”
“别再跟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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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晚点再更新一章,庭钺不会下线,但长发皮肤要暂时下线一下,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