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钺点点头。
还想说话,钟煦呈却不再看他,只抬手揉了下白歆歆的脑袋,然后迈开长腿往诊疗室去。
夜色静谧,有吹得人骨缝发凉的夜风从关不严实的门窗缝隙里渗进来。
白歆歆抱着胳膊缩在椅子上,时不时身体前倾往诊疗室看,泪痕交错的脸上写满了担心和着急。
庭钺抱着衣服坐在她隔壁,出神了一小会儿,才想起钟煦呈的叮嘱,出声安抚她的情绪:“爱丽丝会没事的,不用担心。”
白歆歆抿着干裂的嘴唇点点头,目光还是紧紧落在诊疗室关闭的门上,无处安放的双手用力地揪着自己的衣摆。
她长得不算好看,而且因为害怕橘猫吞了橡皮擦会出现窒息的情况,所以只穿了睡衣就出来,头发也没梳,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又乱糟糟。
反观身边的庭钺,虽然也是穿着准备要睡觉的家居服,但天生的好相貌似乎把他剥离出了普通人的行列,哪怕穿得再随意,看上去也是好看又有距离的。
白歆歆心里突然生出了些自卑,看向庭钺时脸上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胆怯。
“对不起......”
她带着浓重鼻音哑声道歉,话语里满是自责和难过:“是我没有照顾好爱丽丝。”
庭钺还在全神贯注地想着事情,意识到白歆歆的这一声对不起是对着他说的后,皱了皱眉:“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他不笑的时候五官看上去有些冷,这种冷甚至比不言苟笑的钟煦呈看上去还要吓人一些。
是那种不近人情,又不爱搭理人的冷。
白歆歆被问得十分心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低头用手背抹着小声抽泣:“你,你把猫交给我照顾,可是,可是我没做好......”
因为脸上的胎记,白歆歆从小到大都很自卑,害怕和人对视,也害怕和人相处,因此养成了一副胆小内向又敏感的性格。
她养猫是因为太孤独了。
上大学以后大家都住宿舍,天南地北的一堆女孩儿聚在一起,熟络之后不是聊化妆品就是聊电视剧明星。
她在边上时常插不上话,原本有一两个室友和她玩得不错,可她性格太闷又不爱出门,久而久之,聊什么玩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带上她。
直到爱丽丝的出现。
猫和人不一样,它们分辨不出人类的脸是美是丑,只要对方给它喂好吃的对它好,它就会特别亲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白歆歆已经彻底适应了有爱丽丝的生活。
她喜欢和爱丽丝说心事,也喜欢给爱丽丝打扮,所以特别怕庭钺觉得她照顾不好猫要把它收回去。
庭钺对白歆歆敏感的心思一无所知,见她哭得厉害,就抽了两张纸递给她,学着钟煦呈的语气喊她的名字:“歆歆。”
白歆歆一抽一抽地抬眼看他。
庭钺揉了揉眉心,切换回初见白歆歆时的态度,眉眼覆着温和缓缓开口:“你领养了那只猫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不需要跟任何人说对不起。”
“养猫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养孩子容易,但也有一定难度,像今天这种情况,你以后可能还会经历。”
“如果不想别人为你担心,就先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好。”
白歆歆咬着唇消化他的话,恰好这时诊疗室的门开了,钟煦呈抱着猫走出来。
“没什么大碍,橡皮擦已经弄出来了。”
将手里的猫递过去交给白歆歆,钟煦呈顺手把排出的橡皮擦放到桌上。
那是一个小鱼形状的橡皮擦,卡在橘猫食道的位置不算深,他用了一点肥皂水给猫做催吐,很快就排了出来。
白歆歆一脸小心地捧着橘猫又摸又看,检查它有没有被吓到,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跟钟煦呈说谢谢。
钟煦呈摆摆手,捻起橡皮擦问她:“这个是你刻的吗?”
因为形状特别,猫吐出来的时候钟煦呈特意多看了两眼,觉得这块橡皮擦不像机器切割出来的,手工痕迹有些明显。
但刻得挺有模有样的,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难怪橘猫会把它当小鱼干吞了。
白歆歆不好意思地红着眼点头,“我没事儿刻着玩的。”
钟煦呈微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夸奖道:“手艺不错。”
白歆歆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眼下听见他的话,才真正放下心来搂着猫笑了。
钟煦呈看着她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庭钺忽然上前,抻开了手里抱着的外套披在他肩上。
“不冷吗?光顾着说话。”
庭钺情绪淡淡,抓着钟煦呈的手腕让他把大衣套上。
钟煦呈察觉到他语气有些奇怪,偏头看了他两眼。
但庭钺低垂着长睫,眼神都被落下的阴影遮盖着,让人难以辨别他的喜怒。
回去的路上白歆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对,爬楼梯的时候目光悄悄地在钟煦呈和庭钺之间来回摆动。
钟煦呈察觉到她的打量,转头迎上她的视线,问:“怎么了?”
白歆歆先是摇摇头,后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凑到钟煦呈耳边小声说:“煦呈哥哥,我觉得庭钺好像生气了。”
生气?
钟煦呈顺着这的话扬眸看了一眼独自走在前面的庭钺,见他的背影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便朝白歆歆摇了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白歆歆搂着猫眨了眨眼,因为要问的话涉及隐私,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煦呈哥哥,你和庭钺是不是......为什么他会穿着睡衣在你家?”
刚才去医院她一心想着猫,眼下得了空才发现两人穿的睡衣有些像。
看上去就好像......就好像是一对儿的。
钟煦呈没有瞒她,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就是你想的那样。”
白歆歆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没控制好力道抓了怀里的猫一下,惹得它喵喵叫了起来。
庭钺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钟煦呈低着头在摸橘猫的脑袋,嘴巴张合着像是在跟白歆歆说什么。
白歆歆看着他点点头,眼睛一弯笑得很甜。
庭钺薄薄的眼皮往下垂了垂,然后步子迈得更大上楼了。
等回到家,钟煦呈才看出来庭钺的情绪好像是不对。
“你怎么了?”
见庭钺一进屋就直奔书房,钟煦呈停下了原本要往浴室去的脚步,转了个方向跟上去。
庭钺没回答,动作快速地把之前随手放在桌上和地毯上的课本垒到一起,然后抱起来往外走。
钟煦呈就站在门口,在他路过的时候伸手拦住,“庭钺?”
庭钺总是带着两分笑意的唇此时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眼皮耷拉着,脸臭得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钟煦呈想起了白歆歆的话,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生气了?”
“生谁的气?我吗?”
钟煦呈一脸不解:“为什么突然就生我的气?”
庭钺看他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儿做得不对的模样就来气,泄愤般抓起他一只手咬了一口。
钟煦呈被他的动作弄得怔了怔,低头看见小臂上那两排整整齐齐的牙印,才反应过来庭钺是真咬他了。
得,人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钟煦呈有些无奈,捏着庭钺的耳朵晃了晃,问:“咬都咬了,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吧?”
庭钺说:“你很喜欢白歆歆吧?”
钟煦呈不知道他喜欢白歆歆跟庭钺要咬他有什么关系,只能耐着性子继续了解情况:“然后呢?”
“眼睛光顾着看白歆歆去了,压根儿就没看到我。”
这一句钟煦呈要是还听不懂,就多少有点儿对不起自己的取向了。
他看着庭钺尖锐带刺的眼神,没觉得他小题大做或者无理取闹,而是缓了缓神,把人拉回书房的沙发坐下。
“抱歉。”
想起刚刚庭钺抱着外套在外头等他的样子,钟煦呈感觉迟钝地生出几分愧疚:“我今晚确实因为歆歆而忽略了你,对不起。”
“但我不是喜欢她,我只是觉得她很像我小时候救过的一个孩子。”
这件事钟煦呈没有跟任何一任提过,前两任是因为不认识白歆歆。
至于黎近,他就只会吃男人的醋,不像庭钺,男女老少小猫小狗活的死的都在意一通。
“我初二那年去我爷爷家过暑假救过一个溺水的小女孩,她跟歆歆一样,也是那种很安静不爱说话的性格,所以总是被附近的小孩儿欺负。”
“她当时身上都是伤,我问她疼不疼她也只是摇头。”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小姨把她接走了。”
“我第一次看到歆歆的时候,就觉得她跟那个孩子很像,所以不自觉地就把这份关爱转移到了她身上。”
庭钺眼里的冷意一下子散了,语气颇为古怪地问了句:“小女孩?”
“是啊。”
怕庭钺思维发散又要绕着这个小女孩多想,钟煦呈连忙补充:“我对那个小女孩也没意思,她太小了,就是个孩子。”
庭钺冷哼了声,张开双手把钟煦呈抱在怀里。
亲亲他高挺的鼻尖,又吻了吻他颜色红润的双唇,最后把头埋在他温暖的颈窝里挨蹭着,闷声闷气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转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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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分界线——
白歆歆:煦呈哥哥~~庭钺这样看着我,我好害怕呀~我是不是不该跟哥哥走这么近?
钟煦呈:你再多挨我两下,眼珠子没了看不见就不害怕了。
白歆歆:火速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