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就这么开着机场临时租的车回了家, 郁景和小桃一起瘫在不算大的双人沙发上,易蓝因则是第一时间进了浴室,盛天没抢到地方只好屈居在沙发边的小板凳上, 手摸到凳面上木刻的纹理后, 他低下头去看, 那凳面上有一个“周”字。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走向冰箱, 打开冰箱门儿后又失望地合上。“没酒了啊?”他扒着冰箱伸出脑袋看向郁景。

  听了他的话郁景费劲地从沙发上挣扎着坐起来,刚走到门口, 恰好门铃响了起来。

  郁景顺势推开门, 才发现门外是李让。他身上穿着件深灰色夹克, 夹克里面套了件连帽卫衣,卫衣的帽子挂在头上,卷卷的头发盖住了眼睛,分辨不出表情,进了门便垂头坐在换鞋凳上。

  “怎么了?”郁景垂下手按了下他的卫衣帽子, “吃饭了吗?”她问。

  李让摇摇脑袋, 抬手扒了下鞋柜,发现里面的拖鞋已经空了, 他用一根手指又把那鞋柜重新合上。

  郁景看了他一眼, 把自己的拖鞋踢到他脚边, “都是新洗的,小一点儿,凑合穿吧。”她光脚让到一边。

  李让倒是没和她客气, 穿上她的拖鞋后,脚后跟悬着进了屋, 正好摊进沙发上刚空出的位置。

  进了屋却还带着那帽子不发一言。

  郁景便知道他八成是在李先生那儿受了什么委屈。

  她站在玄关处换鞋,盛天从冰箱边凑过来, “我陪你去?”

  “行。”郁景回答。

  小区不大,十分钟便能从楼下走到门口的小超市。

  盛天边倒腾腿儿边抓紧开口:“我那边儿,老爷子给的房子卖了还能值几百个,不要你利息,能还就行。”

  他说到利息的时候,郁景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房子卖了你住哪儿?”郁景抬眼问他。

  “哪儿不能住?现在租房是主流,”盛天说,“外卖吃腻了,就换地儿租,更自在。”

  “嘁。”郁景笑着拍了下他宽厚的背,“不用,”她很平淡地开口,“现在公司已经走上了正轨,我姐那边儿,”她停了一瞬,最后只说:“过几天再说。天无绝人之路,等路真绝了,我就带一家老小住你那儿去。”

  盛天笑,“我当然是举双手欢迎。”

  ——

  易蓝因从浴室出来就发现消沉的李让了,他捂着自己的夹克闭眼缩在沙发的一角,头上的卫衣帽子盖住了脸上的光,让人看不清表情。

  她将头发擦得半干,在李让和小桃的中间坐下。

  “爷爷打你了?”她问。

  “嗯。”李让嗓子里挤出一声,“老头儿年纪也是大了,打人都不疼了。”他侧了下身说。

  易蓝因看了他一眼,手指放在帽沿儿轻撩了下,待看清李让脸上那明显的巴掌印后轻舔了下嘴唇。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李让躲了一下,帽子还好端端地扣在脑袋上,他摇头,“姐,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只是你一个人的家人。”

  在沙发另一侧紧张盯着手机的小桃没精力听他们的话,因为她已经提前在网上看到了广告商对于此次舆情作出的态度,易蓝因身上少说二十几个广告,事情发生不到两个小时,已经有四家广告商直接在网上发布了解约消息。

  下面的评论一片叫好,网线连接的人像路过麦田的蝗虫般,成群结队地来,不寸草不生便不走。

  他们说同性恋是病,这种艺人该封杀抓进监狱才对。

  他们又说易蓝因会带坏孩子,要下十八层地狱历经百般酷刑来还。

  还说她作为演员也是不合格的,三年拍了八部烂俗偶像剧,带坏了女生的三观,早该识趣地自己退圈。

  他们甚至还说,国家生育率越来越低全该怪她,不然怎么自己三十岁村里有为青年到现在还娶不上老婆。他们要的又不多,要漂亮带出去有面子,要有钱能帮扶自己的事业,要孝顺自己的父母但不能总是回娘家,因为那样男人会没面子。最重要的是要听话要勤快,因为女的就该听男的的话,女的就该做家务。

  或者,不如易蓝因就嫁给自己算了,还大方地表示他们不在乎易蓝因以前误入过的“歧途”,只要她婚后老实在家孝顺公婆相夫教子。

  被看不过眼的粉丝怼了一通后,忙用油腻脏污的键盘疯狂催促还未表态的其他广告商。

  一茬一茬地来,一波一波地骂。

  好在易蓝因妈生美颜,尽管网上是一边倒的负面舆论,但配图好歹净化了几分文字带来的恶。

  小桃的手机连着充电线,她不错眼地看,看易蓝因到底作了多大的恶才能招来如此多的恨。

  她的脸是麻的,拿着手机的手却灵活得紧。

  她一次次地刷新,终于等到了自家营销号的表态,他们说着迎合网上舆论的话,小桃便不期待了。她“唰”地一下放下手机,委屈地眨了两下眼睛,又怕被易蓝因发现,又用一种格外别扭的演技将头僵硬地转到别的地方去。

  启航站了裴久。

  那易蓝因身后便真的靠无可靠了。

  当年公司刚起步的时候,百废待兴。裴久虽特意从他喜欢的电子竞技俱乐部抽身过来帮易蓝因,但确实隔行如隔山,启航那种小作坊并没有在娱乐圈这汪无尽大海里闯出名堂。最后易蓝因回家给李先生咣咣磕了两个头,得到他的“宽恕”后,转头就上了对赌的酒桌,凭她连续三年没有年节假日的无缝进组,终于在约定的日子前完成了对赌目标。

  启航就此顺利起航,游宁忙得当年恨不得住在公司里。但没人在乎,大家只会把功劳推到男人的身上,他们说裴久有手腕有能力,一力捧红易蓝因却依然甘愿做她的背后金主。

  小桃替易蓝因憋屈,打她毕业起就陪在易蓝因身边,没人比她更懂那两年易蓝因过的是什么日子。

  无缝进组说得好听是资源好背后有人捧,但其实易蓝因每一个角色都是靠自己面上的,试戏时被性…骚扰,坐冷板凳,被白眼,被剧本砸在脸上,因为脊梁不弯而被选角导演像撵狗似的轰出去,这些通通都经历过了,角色自然也就多了。

  所以易蓝因大火之后,也依然感激那段日子。

  和郁景恋爱的时候会模仿剧本里的浪漫桥段,是因为当年那么难的日子里,她总是会幻想,如果这些是郁景做的话,她还会觉得尴尬难为情吗?想通了之后,剧本也就顺了,演员不拧巴,角色也就对了。

  流量来了,递过来的优良剧本也就多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她甚至得了飞山影后提名,并且有望一举拿下。

  一切戛然而止在此,好在易蓝因心理足够强大。

  她注意到李让的失落,也注意到一边很久没动静的小桃的绝望。

  “今年的善款不是还没捐出去吗?那些钱够补给启航赎咱们两个了。”她稍向小桃侧身,“至于这些广告违约金,”她抬手拍拍小桃的背,小桃艰难忍了大半天的眼泪便突然决了堤。

  “不是还有不会解约的吗?万一他们还愿意等等我呢?”易蓝因独自乐观,“只要保住一半的合约,过几年也就都能还上了。”

  她去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了几张纸,一股脑地扔到小桃的手里,“别看了,关机。”她抢过小桃搁在腿上的手机,眼都不眨地帮她按了电源键。

  “郁景呢?”她转过头问李让,“她看到你的脸了吗?”

  “下楼了,好像和那身材像浩克的哥们儿买酒去了。”李让回答她,“我没让她看,不然她会自责。”

  “嗯。”易蓝因点头,又抬手抚了抚他的背,“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声音小的更像是在劝自己。

  小桃艰难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不然这里的氛围就有些太难捱了。

  她不喜欢emo,易蓝因更不喜欢。

  天还没彻底塌下来,人就还能心怀希望。

  没一会儿,郁景与盛天一人搬了两箱脾酒上来。啤酒箱子上堆着杂七杂八的下酒菜和肉串,看起来像是要在今晚一醉方休。

  李让听到动静后站起身,他边接过东西边对郁景道:“权哥说他一会儿就到了。”

  “他来干什么?”郁景抬眼。

  “不知道。”李让老实。

  话音刚落,郁景身后的门便被人敲响。

  郁景猫眼儿里看了一下,是宫权和游宁,他们两个竟然一起来的。

  “你们两个是楼下碰到的?”郁景打开门问。

  “不是。”宫权摇头,脱了鞋后直接穿着袜子往里进,“在网上看到你们出事以后,我想着去找游总讨论一下公关细节,楼下就被人拦了,还是小王偷摸把我放上去,告诉我裴久提前托人骗游总开会,又说有保密条件把她手机收了锁会议室了。”

  易蓝因听到后忙凑过来拉游宁的手臂,“没事儿吧?”

  “没事儿。”游宁不在意地开口,“就是老裴把我的权限锁了,很多合同我都调不出来了。”

  她脱了鞋后大剌剌地走到餐桌边,抬手扒拉了几下桌上刚买好的食物,“饿死我了,”她转过来,“大家不介意我先吃吧?介意也没办法了。”她又转回来,“饿小一天儿了,老裴这个混蛋,”她大口咬下刚烤好的肉,“是我看错人了。不对,”她停下正咀嚼着的嘴,“是你看错人了才对。”

  游宁指指头发还未干的易蓝因,“说起来,你比我还遭罪,听说还给你下药了?”她问。

  “迷药。”易蓝因手拄在桌边回答她,“还好不是春…药。”这时候她还有开玩笑的心思。

  游宁用攥着纸巾的手狠拍了下桌子,“他敢!”

  宫权听到她的话,笑了两声后,从自己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堆带着铅字的纸来,他将这堆纸推到游宁面前,“感兴趣吗?”他问双手抓着食物而腾不出手来的游宁,“我们初乐虽然是初创公司,但前景不错,你好好看看,反正我是有一颗一定要把李小姐签回来的心的,游总要是也能来的话就是喜上加喜了。”

  游宁一根手指头正了下眼前还没来得及钉起来的合同,刚看了第一页便开口:“有笔吗?”

  “你不仔细看看细则?”宫权笑,“这不像你平时细节狂魔的作风啊。”

  “这时候还要什么作风,有公司愿意要我,我就烧高香了,”游宁嚼着食物,“反正要是有坑,我就找郁景。顺便说一下,我那违约金,你们能不能帮我付一半儿?就当转会费了,往后我一定为了咱公司尽心尽力当牛做马。”

  郁景将啤酒箱子摞好后,走过来接上,“行,都行,算你技术入股呗。”她又看向宫权,四根手指头在他面前的桌上点了点,“谢了。”她说。

  宫权耸肩,“本来咱们这儿就缺人,游总又是有能力的,这个价位,超值了。”他回答,“我别的也帮不上你,”宫权抬起眼认真看向游宁身边的郁景,“你别嫌我就行。诶,对了,丑话说在前头,你今年分红可没了。还有游总的title,工资福利分红可以和我一样,但职位必须比我低,她的技术股相当于稀释了你们的实股,我可没让渡,所以这是我的权利。”他笑。

  郁景白他一眼道:“我都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你这又一下子给我憋回去了,不多说了,晚上留下一起吃饭吧。”

  小桃听到这边的话,立刻饿虎扑食似地扑过来,“游总,裴久竟然光天化日把你锁在会议室,咱们报警的话能不能给他加刑?”

  “还加刑呢,”游宁摇摇头,“我报过警了,说是不小心锁上的,以为会议室里没人,监控也没了。”

  郁景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的房子小了,尤其是挤满了朋友的此刻。

  常喝高档红酒的大家没有嫌弃自己买的啤酒,反倒一个个往死里灌自己。zoe在开饭前赶到,刚放下手里的包就开始骂裴久和李先生,这肚子里灌了一点儿酒,骂得就更花花了。

  郁景一个人走到阳台吹风解酒,透过高楼的间隙还能看到一点大海。她其实没那么绝望,一旦李先生钻了她的套,来路就会不费吹灰之力拿到政…府低价地皮,等西客站板块稍涨起来一点儿,烂尾楼的盘也不至于赔穿底裤,只要时间上操作得当是有可能收益的。”

  带着咸味的海风将她的头发吹起,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却转过头将阳台的滑门合上了。

  屋子里气氛正愉悦,她喜欢看着周围的大家都开心。

  现在奶奶在姐姐的医院里,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她突然想起米来避开所有人拉她到办公室的那天,她说:“你说的这些可行,我把全部的主动权交给你,但是你奶奶得在我这里,咱们亲姐妹还是明算帐。”

  郁景没有半分的犹豫就同意了,她没起坏心,便不怕奶奶在那边过得不好。反而因为自己正担着来路未来几年的大方向,姐姐对奶奶会更加上心。

  看吧,商场上就是这样的,就算你捧着最赤诚的心,知道对方也同样珍惜,却还是要斟酌着用最珍惜的去做质换取信任。

  郁景是真的讨厌商业来往。

  本想着做完招标会便安心回去做易蓝因的小保镖,哪成想,这世界变来变去,最稳定的反而就是变化二字。

  有人曲起手指敲了敲那玻璃滑门打断她的思绪,郁景转过身来,是喝得红了脸的易蓝因。

  她睡衣外面裹着一层棉浴袍,正晃着高脚杯里的啤酒,朝郁景扬眉。

  郁景拉开门,自己堵在风口处问她:“怎么了?”

  “想你了。”易蓝因说。

  她看起来懒懒的,眼皮耷着,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修长的手指夹着红酒杯,嘴唇若有似无地笑。

  “我们不是在一起呢吗?”郁景笑着看她。

  “嗯,在一起。”易蓝因点头过后又点头,郁景才知道她醉了。

  她上前一步,一手勾着易蓝因的两只手腕,“姐姐喝醉了,我送姐姐进屋睡觉。” 说完了话低下头用嘴叼开她手里的高脚杯。

  “睡觉?”易蓝因抬起迷朦的眼,“睡觉,抱歉了,我只能和我的狗狗一起睡。”

  “你什么时候养狗了?”郁景因为叼着那酒杯而发音含糊。

  “养了,好多年前就养了,养了一只小狼狗。小的时候可凶了,长大以后温柔多了。”易蓝因说,“她的父母对她不好,我对她好。”她挣开郁景的手,软着手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养着养着,就养大了。我和你说哦,”她抬起郁景的手,从指根一路摸到指…尖,“诶?”她困惑地眯起眼看向郁景,“怎么你的手指和我的小狗一样长?”

  她自顾自说完,又突然变得娇羞,“反正,我的小狗就是最好的。”

  郁景将嘴上叼着的杯随手放到边几上,她抱着哄着将易蓝因带到卧室。

  易蓝因喝醉了以后很乖,嘴上虽然话多,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把睡袍脱了,进被子里,睡觉。”郁景说。

  易蓝因磨磨蹭蹭地,郁景也没过去帮她,她解不开环带,抬起眼便瞪郁景:“去把我的小狗叫来。”

  “不去。”郁景笑着看她。

  “求你还不行吗?”易蓝因立刻换了副表情,委委屈屈地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她撅起粉红的唇,扮哭哭脸给郁景看。

  “不用叫她,我帮你。”郁景手刚伸过去,就被易蓝因狠狠打了回来。

  “不行,虽然你长得还不错,手指也长,但是我不能,我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她正说着话呢突来的懊恼,抬手狠狠打了下自己的额头,“我怎么这样啊,和那些渣男有什么不同?不对,”易蓝因又仰起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儿看回来,“你怎么和我的小狗长得一模一样啊?那我喜欢你不是也很正常吗?”

  “乖啊,我帮你解。”郁景揉揉她的头,快准狠地在几秒钟将拦在易蓝因腰上的环带解开,“来,闭眼。”

  易蓝因听她话闭上眼,几秒钟后又睁开,“你说,郁景去哪里了?我都喝醉了,她怎么还不来找我?”

  郁景抿唇,她稍压了下手冲她笑了笑,转过头便气势汹汹地开了房门,手握在把手上头探出去,“你们给我老婆喝了多少酒啊?”

  外面的人已经很难回答她的话了,因为易蓝因都喝醉了的话,其他人更是醉上加醉。

  郁景深吸口气,她走出卧室,将地毯上躺得横七扭八的人放正,又把家里所有压箱底的毯子被子都翻出来讲他们盖好以后,才回去伺候自家的“小朋友”。

  人刚进门,便看到被子里的鼓包正一抽一抽地动。

  郁景走过去,被子刚掀开一角,就对上易蓝因哭得可怜的眼。

  “怎么了?”郁景有些急,她把被子往外掀开了点儿,“和我说说,好吗?”

  “你怎么才来啊?”漂亮的“小朋友”突地放声大哭,“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我不会赚钱了,我都哭哭了,你也不来找我。”

  她在告刚才的状,迷迷糊糊的小醉鬼。

  郁景高高悬起的心脏得以安稳放回原处。

  “没有,我一直都在啊,”她学小时候她妈哄郁城的语气,将尾音极尽可能的拉长,“我们来比赛吧。”

  “比什么?”易蓝因用手背蹭掉眼下的泪,“我赢了的话,你就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还是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好啊,就比我们谁闭眼不说话的时间长,好不好?”郁景小声问她。

  “不好。”易蓝因从被子里举起一只手反对,“你在骗我睡觉,我知道的。”

  郁景被可爱到,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按着易蓝因伸出来的手,将它重新塞进温暖的被子下。

  “那我给我们小芷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易蓝因重新变得乖巧。

  “森林里呢,有一个小兔子,她的耳朵很长尾巴却很短,”郁景拉了拉易拉因的耳朵,又拍了拍被子下隆起来的小包,“像我们小芷一般漂亮,她喜欢演戏,森林里举行什么活动的时候,她都喜欢上台表演。可是不知道哪一年,她开始有了对手。”

  易蓝因皱眉,“是坏人吗?”

  “不是坏人,”郁景摇头,“是一只小乌龟,最新的活动上只能要一个节目,森林之王便要求他们比赛跑步,谁赢了谁就上台表演。”

  郁景停下唇,偏头看了眼易蓝因,她正与困意作斗争,合上眼又费力地睁开,看起来已经在将睡未睡的边缘。

  她抬手将黏在易蓝因脸上的头发挪开,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脸后,不自觉地俯下身亲了下易蓝因的侧脸。

  此时的易蓝因已经睡熟,小脸热乎乎的紧贴在郁景的手臂上。

  郁景想在睡前洗个澡,她屏息小心翼翼地拨开易蓝因的脸。临走时确定她人在被子里,脸在被子外后才安心离开。

  客厅里躺了好几个人,郁景像在新兵营当排长似的,挨个拉好被子才进了浴室。

  她这次洗澡洗了很久,外面没有催她的人和事,索性在淋着的水里想事情。

  身心无负担地洗了大概一个小时,等她拉开门才发现易蓝因正端正地坐在浴室的门前等她,身下是周向云打给她的那张小板凳。

  “你怎么醒了?”郁景小声问,她蹲下身摸了摸易蓝因睡衣上的温度,“等多久了?”

  “刚醒。”易蓝因捂着太阳穴小声回答。

  郁景知道她在撒谎,明明她身上已经没了被子里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