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诗仍旧保持着优雅微笑, 指甲却狠狠陷进坐垫。
她找借口与许太太分别，不顾挽留匆匆忙忙赶着秦思沛和白灿灿离开的方向，终于在大厅处等到了她们。
好在周围人不多, 吕诗叫道：“秦思沛。”
秦思沛抬眸, 她见到母亲的身影踩在理石地面步步走来。
吕诗微喘, 她养尊处优的从容已经布满了裂痕, 秦思沛静静望着。
白灿灿则诧异地有些磕绊道：“吕……阿姨？”
吕诗看了白灿灿一眼。
白灿灿是出色的孩子，她爸爸更是年轻有为，吕诗很喜欢，但是现在她都顾不得了。
“灿灿, 我有事和思沛单独说，你可以自己先回家吗？”
白灿灿看向秦思沛，微担忧。
白灿灿本来下午就有事，秦思沛转眸看向她, 淡道：“你先走吧。”
白灿灿只好拉了拉包带：“那……我先走了。”
没等她走远，吕诗的质问脱口而出：“你买的什么戒指？”
一瞬间，秦思沛明了了母亲的来意。
见女儿不言，吕诗完全失控。
“思沛，你不要这样, 你是妈妈最骄傲的女儿，你不能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一起，知道吗？你要找一个优秀的男人, 只有最优秀的男人才配得起的我女儿，到时你们在一起, 男才女貌, 我……”
秦思沛眉心蹙起，极冷淡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妈。”
秦思沛转身, 她的背影竟然让吕诗想起了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感恩的下等人，昨天，她刚刚见过那女人，那个马上就要借着吕家的势和K集团联姻的私生女。
吕诗头晕目眩，秦思沛身影与吕幸那下三滥重合让她破了防。
秦思沛被她猛地拖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吕诗喘大气，“当初吕幸那个贱人就是同性恋，她不承认，如果她敢承认，她当场就会变回垃圾，和她的垃圾妈一起滚蛋！”
“现在连你也是！我怎么受得了，我们都承受不了！你外公怎么办！他会不要你的！”
吕诗掐着秦思沛手臂，在大厅的暖阳中愤怒颤抖。
这些话，秦思沛从母亲口中听到了外公，她微诧着转头。
“你外公最讨厌……”吕诗压低声音，喉咙里“隆隆”响，“他讨厌同性恋，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变回来，妈妈求你。”
秦思沛是外公带大的，吕诗的父亲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带过，唯一只带过思沛。
而思沛看起来冷冷淡淡，却和外公最亲，这一点，祖孙俩性格也很像。
“小姨和外公怎么了？”
“她不是你小姨！”吕诗愤怒，又压下情绪哄着，“为了你外公，和那女人断了吧，你以后想做什么爸爸妈妈都同意，你想让爸爸妈妈道歉，爸爸妈妈就道歉，公开道歉，把用过你的作品都公开。”
秦思沛凝眸，视线落在吕诗扯着的袖口，这件衣服是林雾挑的，她还记得林雾当时的神情，想起她抱着手臂勾起唇，仿佛多么满意地上下打量……
不由自主就想微笑，在这样的场合……
秦思沛回神，直视着吕诗，摇头。
“不。”
“我不会失去外公，如果有那一天……我也会选择林雾。”
吕诗呆怔住，她没有再追上来。
秦思沛走到人流熙攘的大街上，略微有一丝恍惚。
她仰头伸手，阳光从纤细指间流淌进淡色的眸子。
就这样静静瞧了会儿，手机震了震。是白灿灿的关心。
秦思沛刚要划开，另一通电话拨进来，是林雾。
和着铃声，秦思沛仿佛听到了某种温暖的生机，像是植物在抽枝生长。她顿了下，迟迟没有去接。
不一会儿铃声断开，微信同时弹进来。
林雾：【还没结束？】
秦思沛不自觉抿唇：【你睡醒了吗？】
林雾：【当然，不然现在是谁在和你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边又没动静，秦思沛估摸着林雾的作息，给她发一条：【今天没事，你多睡一会儿。】
发完，秦思沛足尖踟蹰，她很想立刻回家和林雾在一起，但是自己现在情绪不高，她会一下子看出来的吧？
这样想着，秦思沛抬手叫了一台计程车，直接去秦思月的展厅。
离画展只剩一天，里面已经布置得很好，秦思沛到场时，齐歆正一个人姿态妖娆地吃甜点，而苑亦涵和秦思月在一旁对着作品交谈，看起来颇严肃。
齐歆撩眼皮扫了眼秦思沛，招呼她坐下：“快来吃点东西，用不着看她们了，随时都这个样。”
想来齐歆是被这两人弄得一点脾气也没有，秦思沛弯眼眸淡笑：“这段时间思月确实很打扰，谢谢。”
“哎，”齐歆多看了眼秦思沛，怎么感觉这姑娘和林雾在一起之后越来越甜了，她摆摆手，“别，用不着谢，真要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妹妹。”
秦思沛眼神询问，齐歆说：“苑亦涵跟我求婚了。”
秦思沛心被蓦地一撞，看向苑画家那边，齐歆若无其事：“恩，不过我还没答应。”
秦思沛闻言又看回来，齐歆姿态悠然，轻描淡写：“老娘就是要吊着她，怎么样，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治一治她。”
秦思沛喝了口咖啡。忽然想到求婚确实可能被拒绝。
“那……”秦思沛忽然开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来，“她怎么做你才会同意？”
恩？这是秦思沛会问的话吗？
齐歆眼珠一转，几乎马上反应过味来。
——这姑娘怕不是想和林雾求婚了。
哈。
林雾怎么搞的，不但把人变甜，还连带着弄降了智，有的没的担心这种事，她要是知道秦思沛想求婚，怕不是会当场抢答她愿意。
画面感也有了，齐歆差点笑出声。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思沛。”齐歆一语双关，暗示道，“该同意的总会同意，不管怎么样都会同意，说不定心里早就等不及了呢。”
说完，她优雅端起小碟，不着痕迹观察秦思沛。
这姑娘眼眸微垂，睫毛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心思都看不到。
齐歆笑笑，准备好心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林雾真是有福气，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齐歆点开林雾头像：【雾啊，你的福气在后面~】
过了一会儿，手机嘀一声。
林雾：【？】
-
下午时间过得很快，林雾过来时，秦思沛正和秦思月坐在休息区，秦思月非常关心姐姐的状态，刚刚才把打探出来的消息全告诉给秦思沛。
她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从外公的身体状况，到秦文生夫妇最近的生意社交，甚至连小姨曾经差点因为女朋友被家里赶走的事都打听了出来。
秦思沛安抚地摸她发顶，让她不用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
林雾远远就看见了这一幕，她目光落在秦思沛的手上，那只手正搭在小姑娘饱满的脸畔。
她款款穿过展厅，画作和艺术品色彩交织，甘愿成为她的背景。
秦思沛似乎有所感应，相隔很远就抬起了头，正对上林雾眼睛，她怔了下，松手站起来。
林雾精心打扮了自己，原本就动人的脸庞现在更加让人移不开眼，长长的卷发散在身侧，像是蛊惑。
秦思沛一路看着她，直到林雾走到几米外。
齐歆短促地“嗬”了声，半开玩笑道：“林雾，你好好的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艳压谁。”
苑亦涵忽然：“这里你最漂亮。”
在场的人沉默。
齐歆没理她，但明显笑得很开心：“林雾你来得正好，今天人齐全，我们一起去吃晚餐。”
“不了，”林雾下巴尖儿点了点秦思沛，拒绝得很干脆，“我带人走。”
“什么意思啊你？”齐歆正调笑，那边秦思沛已经点头拿上了自己的包，俨然已经要立刻跟人走掉了。
齐歆挑眉，在秦思沛身后给了林雾一个“厉害啊，还是你行”的眼神，林雾不客气，回了个十足十颠倒众生的笑。
齐歆笑得意味不明。
-
车门“嘭”地关闭，封闭空间充满熟悉的香气。
林雾熟练系上安全带，转头时，发现秦思沛正专注地瞧着自己。
她勾唇，微微偏头指示道：“安全带。”
秦思沛蕴着笑意应她：“好。”
车子发动，林雾手指已经搭上方向盘，听见秦思沛这一声她还是转过了头。
秦思沛看向她：“怎么了？”
林雾把车熄了，打量秦思沛，随后简短道：“你心情不好。”
用的是肯定句。
秦思沛手指微蜷，自己有这么明显么，明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林雾见秦思沛出神，目光在她脸庞转了圈，轻声问：“是哪里不高兴了？”
林雾分明是温柔的，但这种温柔却强势触到了秦思沛心里的那个位置，她以为收拾好的情绪，在林雾的一句话里瞬间打乱，散了一地。
“下午见到我母亲。”
秦思沛顿了下，她不想，也没必要告诉林雾母亲那些话。
“她说，外公很想我。”
“过来，”林雾单手解开安全带，另一只手拉过秦思沛，隔着中控台拥住她。
柔软和馨香里，秦思沛闭眼，感觉到林雾像哄小孩一样理她耳畔的发。
“那就去见外公，好不好？”
秦思沛点头，再多的不开心，现在也散了。她的心永远不会变，不论发生什么，她的选择永远都是林雾。
她从林雾怀里直起身，笑了笑，“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
林雾一瞬间想起她们曾经口中的“礼物”，唇间忽然有些痒意。
然后她就看见秦思沛拿出一个包装异常精美的丝绒盒子。
她眼皮跳了跳，问：“是什么？”
“你自己看。”
林雾慢慢打开，一条纤细锁骨链躺在里面。她听到自己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会以为是戒指的。林雾不动声色挑起锁骨链，借着车外的光线仔细瞧。
天还没有完全黑，林雾美丽的容颜和窗外幽蓝的天色融为一体。
秦思沛浅浅呼吸，问：“喜欢吗？”
林雾没回答，而是指挥道：“你帮我戴。”
秦思沛点头，接过项链时指尖擦过林雾的，林雾看了她一眼。
秦思沛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她仔细调整着项链。
“你先背过去。”
林雾又看她一眼。
秀发光泽柔顺，林雾下午刚刚保养过的发丝，如今被秦思沛拢在手中，轻轻拨到颈侧……
林雾后颈的肌肤雪白细腻……发丝从指尖溜走，摩擦出一片酥痒，秦思沛动作渐渐停顿下来。
林雾拉住秦思沛放在她肩头的手。
“真是的，本来我订好了餐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