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玄幻奇幻>师父他貌美心黑>第032章 你得改口叫我一声爹

  第二日的子夜,苏殷犯了热病。烧的神志不清时,有关母后零零碎碎的画面走马灯般浮现。

  他浑身虚脱地靠在池边,寂静的殿中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呼吸,滚烫的热气在池面上凝成了水雾。他甩了甩头,脑海中倏然蹦出少年奔赴火海的身影。

  别去……

  他伸手想要抓住少年翩跹的衣袂,木头断裂的噼啪声却从头顶传来,一根窜着火星的椽梁朝他迎面砸下。

  他害怕地把脑袋埋入膝盖,随即被人拥入怀里。

  “快走!”

  手被牢牢攥在少年的掌心,他紧跟在少年的身后狂奔起来,烈火焚烧后的断壁残垣在眼前不断倒退。他从未跑得如此快过,可眼前的景象一轮接一轮的变换,待他跑到力竭,还是未能跑出火海。

  “你是谁?”他大声询问。

  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身前的少年停住脚步,缓缓回头。

  他的额角渗着血,脸上却未有狼狈之色。剑眉飞扬,鼻若胆悬,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火光中熠熠闪光。

  是亓容!

  怎么会是他?!

  苏殷从梦中惊醒,汗水浸湿了额发,眼下浮起乌青。

  脑中闪过亓容沾着鲜血的脸,他痛苦地以手扶头,指尖划过凸起的疤痕。

  疤痕……他幡然醒悟,梦中被椽梁砸伤的不是亓容,而是自己。这道疤痕便是那次火灾发生的证据!

  “做噩梦了?”

  喑哑的声音如同鬼魅,殿堂中蓦地燃起一簇火苗,洪鈡书捻着火折子点燃玉烛,蹒跚至池边。

  他以手掌灯,在苏殷的脸前晃上一圈,瞅清楚了这张纠结着痛苦的面容后,阴阳怪气地笑出了声。

  感受到鼻尖处火烛的热意,苏殷往后缩了缩,“洪鈡书,你笑什么?”

  “我笑岑师妹聪明一世,却生出了这么个愚不可及的儿子。”

  苏殷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你和我娘到底有何恩怨?”

  “有何恩怨?呵……若不是岑关情这婊子水性杨花,如今她该是我的妻!”

  “胡说八道!我父皇与母后情比金坚,由得你在这里血口喷人!咳咳!咳咳咳……”

  在沧纳国,崇齐帝和江湖侠女岑关情的爱情故事,上至耋耄老翁,下至妇孺稚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人广为传颂。但凡提起岑关情的人,无不是夸赞她的美貌,讴歌她的美德,就连崇齐帝,也为了悼念亡妻再未立后。

  放在心尖上敬重爱戴的母后被如此污蔑,苏殷一时怒火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我血口喷人?哈哈哈。”洪鈡书笑得前俯后仰,“你以为你父皇母后情比金坚?我那傻师妹哟!被我划花了脸还眼巴巴地回去找狗皇帝,结果呢?被那风流成性的狗皇帝始乱终弃!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父皇不再立后是他忠贞不渝?嘻嘻嘻,真是笑死人了!他不过是被你娘种下了情不解,才对你娘百依百顺。他下面那东西,对着别的女人,根本硬不起来啊!哈哈哈……”

  “闭嘴!你闭嘴!”

  父皇和母后是神祇般的人物,听到此等丧尽天良的话语,苏殷恨不得当场一刀捅死洪鈡书。

  “怎么?听到这些就受不了啦?若不是你娘不识相,没准你现在得改口叫我一声爹哈哈哈哈!”

  “我看你是在痴人说梦!母后若是活着,如今也不过三十。而你,一只脚都踏进棺材板了!”

  “哈……那你就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脸上的缎带一松,苏殷不适地眯起眼,下一秒却倏忽睁大了。

  洪鈡书双指捏起额角的皮肤,皮肉交接处被撕扯出道道褶皱,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完整地揭了下来。灯芯如豆,洪鈡书映在地面上佝偻着的背影,倏忽挺直了。

  面具下的脸面紧致光滑,没有染上一丝岁月的风霜。若不是那双依旧浑浊的眼睛,瞧着竟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洪鈡书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颚骨,发出“咔咔”的声音,在灯火的照耀下宛如失去灵魂的蜡人。

  苏殷惊恐万分,瞳孔微微震颤,“怎么回事,你的脸……”

  洪鈡书揉了揉麻木的脸颊,嗤笑道:“这是驻颜之术,柳盈盈的血有奇效,谷主却不稀罕。不过也是,等你入药之后,他也用不着柳盈盈那半成品了。”他满脸得意,似是在炫耀自己的杰作,转而又变脸恨恨道:“洪鈡书早就命丧黄泉,我戴着这张假面,一装便是五年,你可知为何?”

  苏殷心底升起不祥之感,随即被扯住后脑的头发,被迫扬起了脸。

  “你的好娘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把一身纯阴内力都封印在了你的体内,还让人把自己的尸体扔到了冷飒那老不死的门外。”

  “我被那老不死的挑断手筋脚筋逐出师门,沿街乞讨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你问我如何以紫锯草修补你的筋脉?哈哈哈!我的手脚筋脉皆是紫锯草,你说如何修补?!”

  洪鈡书眼底的狂暴肆虐疯涌而出,他钳制着苏殷的胳膊狠命一扯,顿时手腕处的紫锯草被生生扯出几寸,苏殷当即惨叫一声。

  “这种滋味怎么样?我曾经所受的,都要原封不动的从你这婊子养的身上讨回来!”

  洪鈡书状若疯癫,一把将他的脑袋摁入药池之中。

  苏殷一时不备,呛了满口满鼻的药汁,快要窒息之时,又被拽着头发拉起。大量的新鲜空气涌入鼻腔,还未到达肺腑,又再一次被摁入池中。

  反反复复之间,他只听得洪鈡书的怒吼。

  “这婊子连自己的尸体都不放过,算计着要叫我陪葬!哈哈哈!你说她得有多爱我?!你说啊!!!”

  “呸!”

  苏殷用力往那张狰狞的脸上啐了一口。

  洪鈡书的脸因为羞辱而涨得通红,眼看着就要发怒,却忽然把手一松,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你是不是很奇怪幼时的记忆为何全部消失了?”

  苏殷蓦地抬眼,眼皮上的褶子深如刀刻,头上的伤疤隐隐作痛。

  洪鈡书笑如鬣狗,猥琐至极,“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看到了你那至高无上的母后趴在我身下,跟条母狗一样承欢!”

  “哈哈哈,想起来了吗?”

  “住口……”苏殷双唇颤抖,目眦欲裂。

  “你母后的身子,实在是销魂的很呐……”

  那一日,苏殷年仅八岁,傻呆呆地伫立在红木门外,透过门缝,看到两条赤裸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空气中飘着一股醇厚的酒香味,地面上是打翻了的酒坛。

  他懵懵懂懂地推开门,怯生生地喊了一句,“母后……”

  五彩斑斓的蹴鞠球自手中滚落,几个跳跃之后弹到屋内那男子的腿上。

  房内两人齐齐朝他看去,“洪鈡书”见到是他,变本加厉,劈头盖脸抽了身下的女人几耳光。

  “小畜生来的正巧!好好看看你娘的骚样!”

  岑关情披头散发,衣不蔽体。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半边脸肿的如发面馒头,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小殷,不要看我!出去!”

  苏殷年幼不懂情事,只知晓自己的母后被人欺负了。他扑将过去,一头撞在“洪鈡书”的腰上,连打带踢。

  于“洪鈡书”而言这种攻击就如同隔靴搔痒,他一脚把苏殷踹出一丈,撞翻了房中的圆桌。

  断骨般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开,苏殷挣扎着撑起身体,却眼睁睁地看着桌上的烛台从眼皮子底下晃过,落到了洒满酒水的地上。

  床幔瞬间被火焰点燃,犹如两条咆哮着的火龙,肆无忌惮地吞没房屋内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火势越来越猛,苏殷的双眼越来越红。

  “她不是自愿的……”

  洪鈡书并未听清他的低喃,凑过耳去。

  “是你,是你强暴了她……”

  面对他的控诉,洪鈡书没有半分愧疚,理所当然道:“何为强暴?她本来就是我的女人。”

  “是你将她逼死的!洪鈡书!我杀了你!!!”

  真相就摆在眼前,苏殷声嘶力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屈辱、憎恨、愤怒全部交织在眼底。

  洪鈡书望着这双满含仇恨的眼睛,看着倒映在这双眼里面目狰狞的自己,恍若心神都被吸走了。

  岑关情的母亲是南蛮人,因此她的穿着打扮多多少少沾了点外域的习俗。那时的少女总喜欢在乌黑亮丽的秀发里编上几条小辫,缠以红色头绳。颈项、手腕、脚踝都佩戴银饰,走起路来叮咚作响,俏皮至极。

  明明是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后叫嚷着“师兄好厉害!”的小师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自己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敬仰崇拜的眼神变成了恐惧厌恶?

  就跟现在的苏殷一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苏崇齐的男人!如果没有苏崇齐,小师妹会是自己结发的妻子!会是自己这一生中唯一的笼中人!

  “小师妹……我们原本能够好好的啊……”

  洪鈡书布满血丝的眼里泛着泪花,脸上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他俯下身去,和苏殷脸贴着脸,耳鬓厮磨,无限温存。

  “是你这婊子背叛了我……杀了你,我们就都能回去了……”

  收在脖子上的手犹如铁钳,越来越紧。苏殷仰着头,知道晓洪鈡书是发了失心疯把自己当作了过世的母后,怒极反笑。

  “就算是死了,母后也恨你入骨!筋脉俱损,驱逐出谷,这都是你自找的!”

  “杀了我,就让你和你的笼中人都下地狱去吧!”

  洪鈡书双目爆睁,像是被戳到了痛处,颤颤巍巍地指着苏殷的鼻子。

  “好啊你……好啊……”

  “真是个老不死的废物!被个贱种几句话就给唬住了。”

  这话语歹毒无比,苏殷循着声音看去,殿角的阴影处走出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她原本丰盈的身躯如今却形销骨立,脸上的脂粉擦得白如墙皮,口上却红得宛如嗜了人血。

  远远一看,这人好若冥店中的纸扎人,不是柳盈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