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木西早早便起床,驾着牛车怀揣温哥儿昨天夜里拿给他的五百两银票踏着月色往县城赶。

  木西花费数个时辰,直到下午才赶到县衙,并以三百九十八两六贯的银钱买下了木家村身后的万木山。木西用剩下的银子买了一些吃食、笔墨纸砚和据掌柜推荐对科举很有用的五本科举书籍,托书院的门房将东西送进鸿山书院交到木北和木中两兄弟的手中。

  托门房往书院里帮忙送东西以后,木西没有急着走,站在书院门口等着和另一位门房聊天,他不知道木北两兄弟会不会出来见他,但和门房打听一下有关他们两兄弟的情况也是好的,他也好回去和大伯他们说一下两人的状况让大伯他们放心。

  好在木北两兄弟因为年龄小且都有希望在今年的科举考试中榜上有名,门房对于两兄弟的情况了解上七八成。木西从门房口中得知木北两兄弟在最近几次书院举办的考试中都名列前茅,而且书院里的夫子都对两人赞不绝口。

  “你那两位堂弟真厉害,也不知道他们爹娘是怎么生出像他们两人这样聪慧的儿子,还把两人都教养得如此厉害,读书厉害,待人接物也让人挑不出错处。你那两位堂弟,尤其是你那位名叫木北的堂弟,认识他的人没有一个不说他的好话。”

  “我也不知道我大伯和大伯娘是怎么教的孩子,不过听老伯你说起我两位堂弟的近况,我回去和家里人说起堂弟他们两个人也算是有话说了。”

  木西在书院门口没有等太久,抬头看到进书院帮忙送东西的门房出现在视野之中,后面跟着木北和木中两兄弟。

  木北两人见到堂哥木西显然很高兴,尤其是木中,见到堂哥站在书院门口,踩着石阶屁颠屁颠一路小跑。

  “跑慢点!”木西看到木中那小短腿倒腾着从长长的台阶上跑下来,生怕下一秒他一脚踩空从长石阶上滚下来。

  “哎!”木中嘴上答应得爽快,脚下的动作不停,甚至逞强地一跨两个台阶往下跑。

  木北看到小弟危险的动作也是看得心惊肉跳,连忙迈着长腿两步下一层石阶追上小弟,拎着他的后衣领让他脚下悬空。

  “和你说几遍了?上下台阶小心点!一脚踩空,你可能就要在床上躺上三两个月,每次都不听话。”

  木中听三哥的说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不乐意地挣开三哥的束缚,“噔噔噔”跑到堂哥面前告状。

  “堂哥,你要给我做主,我三哥老是欺负我。”

  木西十分好笑地看着堂弟木中皱起的包子脸,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你三哥欺负得好!就你刚才那不小心的样子,别说你三哥,我都想揍你。那么长的台阶,你如果一脚踩空就会从上面滚下来,摔得头破血流,指不定小命也摔没了。”

  “嗷~”木中伤心地捂着脑袋瓜,一脸委屈地说道:“堂哥连你也欺负我。你和我三哥说的话真是一模一样,你们两个大的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小的。”

  "你要是走路再不老实,不止我和你三哥会揍你,等回去我把你走路不老实的事情告诉你大哥二哥还有你爹娘,他们说不定要轮流揍你一顿。"

  木中显然被堂哥话语中所描述的画面震慑到,当即害怕地小声求饶,“堂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老老实实地走路。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爹娘还有大哥他们,我爹娘揍人可疼了。”

  “知道你爹娘下手黑,你还不老老实实听你三哥的话?”

  “我……”木中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他就是想试试嘛,也不一定就会踩空摔下去。

  “堂哥,你可别说他了。你要是再说他,指不定一会儿回去要和我哭鼻子了。”木西和木中说话间,木北和门房也走到了书院门口,木北笑着和堂哥说话。

  “行,我不说了。如果要是让大伯和大伯娘知道我把他们最小的儿子欺负哭了,说不定要揍我一顿呢。”木西笑着揪了揪木中脑袋上的发包。

  木西来一趟县城不容易,他准备带两个堂弟去县城转一转,兄弟三个人一起坐下来吃顿饭,聊聊彼此的近况,想必两个堂弟也十分想念家里的人。

  如今天色稍暗,木北和木中也已经结束一天的课程,没有其他事情需要留在书院,书院也不会过分干涉学生的行动,两人只要在书院规定的门禁之前回到书院即可。

  木西带着两个堂弟将县城逛了一遍,逛累了便找一家酒楼进去吃饭。

  吃过饭,木北从怀里掏出两封信并一个装首饰的木盒子交到堂哥木西手里,请他帮忙把一封写有“爹娘亲启”的信交到爹娘手里,另一封写有“许婶亲启”的信交到许婶的手中,至于装有首饰的木匣子,木北想请温哥儿转交给宝哥儿。

  “许婶和许奶奶不识字,如果我帮你把这封信交给她们两个人任何一个人的手中,她们肯定会让大壮或者宝哥儿读这封信,这样一来,许家所有人可能都要知道你钟意宝哥儿的事情了。即使这样,你也要让我把这封写给许婶的信交到许婶的手中吗?”

  “现在许家只有许婶和许奶奶知道你中意宝哥儿的事情,但这封信一旦送到许家,那他们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辛辛苦苦隐瞒多年的事情。你要到今年的秋天才会科举,如果现在让宝哥儿知道你喜欢他的事情,他可是要胡思乱想数月。万一你们两个人到最后没有在一起,这……”

  木北听到堂哥木西的话,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将写给许婶的书信按下,又重新伸出手将给爹娘写的信放在堂哥面前。

  “麻烦堂哥帮我把这封写给我爹娘的信交到我爹娘或者我二哥的手里,告诉他家里人我和小中在书院一切都好,让他们不要挂念我们两个。”

  木北一直瞒着宝哥儿,不让宝哥儿知道自己喜欢他,想要娶他的心思,就是担心最后的结局会像堂哥木西所说的那样——自己和宝哥儿最后走不到一起。如果他和宝哥儿早早言明心意,一旦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最后他们两人却没有在一起,那样只会让宝哥儿伤心,对宝哥儿的名声不利,倒不如他再等待几个月,等到他金榜题名,考中举人,将隐藏多年的秘密说与父母听,请爹娘去宝哥儿家里帮他提亲。

  “行,放心吧,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把这封信亲自交到大伯他们的手中。”木西将书信收起来。

  吃过饭,木西将两位堂弟送到书院门口,看着他们进门。

  等两人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木西把手里提着的两只烧鸡和一壶烧酒放在门房面前。

  “两位老伯辛苦了,这是小子的一点心意。”

  两位门房在鸿山书院当了几十年的门房,给他们送东西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了,无非是想以后家里给书院里念书的孩子/少爷送东西能方便一些。两人对于木西给他们送东西的行为接受良好,其中那位之前帮木西将东西送到木北两兄弟手中的门房将烧酒推到木西面前,笑着开口说道:“烧鸡,我们两个收下了,至于这壶烧酒,你拿回去吧。我们要在书院看门,不能喝酒。”

  “行,那小子就把这壶烧酒拿回去。”木西拿起烧酒,和两位老伯唠了几句后向两人告辞,转身赶着牛车下山回客栈了。

  木西回到投宿的客栈,洗漱好以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难以入睡,干脆平躺在床上睁着眼在心里思考如何在不破坏大山原有生态的情况下让葡萄的布局更加合理。而远在县城的木西不知道此时温乔正害怕得躲在家里的卧房不敢出门,门窗从里面反锁,甚至还把芋头也叫进房间,打算让芋头今晚在卧房里睡觉,即使芋头半夜会在房间里又拉又尿也无所谓。

  温乔最近这段时间经常感觉家里藏着人,总像是有人躲在暗处偷看,而且经常有东西在视线边缘一闪而过,每次扭头看却总是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发现。

  今天中午,温乔在卧房里午睡,醒来以后觉得口干舌燥便走到窗前桌子旁想要倒杯水喝,无意从微微打开一条缝的窗户往外看去,发现右前方自家和自己家共用的院墙上有一株碧绿色的藤蔓在上面动来动去。一开始温乔没有注意,以为是门外有风,风吹动了藤蔓,下一瞬,他忽然想到无论是现在这个家还是旁边那个他住了十几年的家都没有长成藤蔓的东西,就连木西种下的葡萄藤也还是刚刚发芽的状态。

  温乔正惊疑着,忽然看到那株藤蔓在院墙上扭来扭去,随意变长变短,甚至从院墙上跳下来在院子里到处溜达。温乔又惊又惧地看着那株手腕粗,手臂长的碧绿藤蔓从院墙处下来溜进厨房,没一会儿又从厨房跑出来拐进了放杂物的房间,从杂物房出来后又去故意招惹卧在屋檐下的芋头。温乔看着一藤一狗在不远处玩得起兴,那株藤蔓逗完芋头又蹦蹦跳跳地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过来,慌忙害怕地跑到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

  心脏在紧张又害怕的情绪影响下剧烈跳动,如同打鼓,温乔清晰地听到窗户被打开的“吱吖”声,接着微不可闻地“咚咚咚”轻响逐渐靠近自己正在躺着的大床,下一瞬他感受到有东西落在被子上。

  ‘啊!’

  温乔害怕地屏住呼吸,不敢从嘴巴里漏出一点声音,生怕外面的妖怪察觉到他清醒着会生吃了他。

  那株藤蔓在被子上敲敲打打,温乔心中惊惧,想开口喊木西却想到木西今天去县城买山去了。温乔一直躲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听到“咚咚咚”的轻响,接着窗户传来关闭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等到房间里不再发出声音,才敢从被子里露出来脑袋。

  经此一遭,温乔再不肯用“做梦”“幻觉”的借口来欺骗自己。他在房间里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方才鼓足勇气去门外查看那株藤蔓是否走远,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家里一片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异常之处,院墙处也没有藤蔓的影子。

  温乔轻呼一口气,下一秒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流。

  太恐怖了……

  他好怕,木西什么时候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