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木西让张力留在村里和其他人一起挖池塘,他自己驾牛车带着温乔、许壮和许父三人去镇上送蛋、看铺子,车上还载着四筐蛋和二十斤腊肠。

  许父坐在牛车上看着路边的风景,感慨道:“大壮啊,没想到咱们家也有去镇上看铺子这一天。”

  “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等生意做起来,许叔你家的日子会更好。”

  “但愿吧,但愿。等赚了钱,给我们家大壮说媳妇儿也能容易一些。”许父看着自己儿子忍不住叹气,和自己儿子一般差不多大的木东和木西都已经成家,人家木东的孩子已经揣进肚子里,可连他儿子连个媳妇儿的影都没见着。

  “爹,说做生意的事,你怎么拐到娶媳妇上了?”许壮不满地开口,阻止他爹继续念叨下去。

  自从过了十七岁的生辰,家里人见天儿地念叨给他说亲的事情,都已经说三四年,也不嫌累得慌。

  “娶媳妇儿讲究缘分,许叔,就算你再急也急不来呀。说不定,大壮的姻缘马上就要来了。”木西也帮着许壮说话。

  “唉……”许父想起儿子现在是光棍一条,便忍不住叹气,“我这不也是着急嘛,眼看大壮的年龄大了,和他同龄的人早就成家了,他现在连媳妇儿都没有。”

  “爹,我的亲爹呀,你可别再说了,听得我脑袋疼。”许壮无奈地揉脑瓜子。

  温乔瞧着父子俩都因为说亲的事情心烦,想了想,换个话题。

  “许叔,今天宝哥儿怎么没和咱们一起去镇上?宝哥儿不是自己喜欢热闹吗?”

  “他呀……”说起自家小哥儿,许父脸上的笑容便止不住,“他本来说要和咱们一起来的,可听到他娘说今天要回娘家,兴冲冲地跟着他娘去他舅舅家了。还说等他从他舅舅家回来,要给你带好吃的呢。”

  “真的呀?那我可要等着,看他给我带的是什么好吃的。”

  温乔询问过宝哥儿的去向后,木西扭头询问起许壮他家买牛的事情。

  “大壮,你家准备什么时候买牛?以后要经常在镇上和木家村之间来回走转,是时候买头牛了。”

  买牛啊,木西这话勾起了许父和许壮这父子俩的心思,现在家里有闲钱,也是时候考虑买牛了。不过,如果自家买牛的话,兜里可就干干净净,没一文钱了。

  “如果你们要买牛,可以买我们家的小牛犊。我家有三只牛犊子,我正准备卖掉一两只。”木西打算留下当时出生时个头最小的那只小牛犊,把一公一母的两只牛犊子全部卖掉。

  牛犊子的买家,木西也有了人选。如果许家要买牛,他可以卖给许家一头。剩下一头,木西准备留给张天,如果张天不要,他准备去问问张力,看看他家要不要牛犊子。

  许家父子听到木西的话又惊又喜。

  “什么?你家要卖牛犊子?!”

  “行啊,行啊!如果你要卖牛犊子,我们家肯定买!”

  “木小子,你说说你家的牛犊子要卖多少银两?我现在就把银子拿给你!”今天要上镇上看铺子,两家人都揣了不少银钱在身上。

  “大壮,如果你要公牛犊子,只需要给我六两六贯银钱,如果你要母牛犊子,给我八两八贯银钱就行。”

  许父满口应下,甭管花多少钱,今天过了以后,他们家总算要有牛了。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家要一个母牛犊子,这两日我家阔得很,十两银子都给得起!”

  许父要去掏银子,被木西伸手拦下。

  “咱们铺子还没看呢,不知道铺子要花多少钱,牛犊子的钱等租过铺子回头再给。”

  “也是,等咱们把铺子租好以后,我再把买牛的钱拿给你。”

  四人一路说着笑着,牛车一路“嘚哒”“嘚哒”进了城,把牛车从铺子后面的院门牵进店铺的院子里,四人合力把牛车上的蛋和腊肠全都搬下来,拿进铺子。

  把东西放好后,木西四人出门准备去找镇上的官牙子带他们看铺子。

  ……

  温乔四人把他们对铺子的要求讲给官牙子听,很快他们便在官牙子的带领下逛了四五间符合他们要求的铺子,最终选中位于文正街的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带有一个供人居住的后院。

  铺子的面积是温乔那间铺子的两倍,和木东他们那间铺子一个位于街尾,一个位于街头。如果要租,每月租金一两银子。如果要买,官牙子给出六十八两银子的高价。四人经过一番讨论,决定暂时先租两个月,如果生意不错的话,再考虑把铺子买下来的事情。

  决定租这间铺子以后,官牙子当场写下租赁契书,许父和官牙子当场一手交两个月的租金,一手交租赁契书。铺子是以许父的名义租下来的,租赁契书一式两份,官牙子一份,许父拿一份。

  租好铺子,许父去街上买了两把扫帚,四人又从铺子里翻出两块破布,开始打扫起铺子。四人花费半个时辰将铺子打扫干净,许父见距离吃午饭还有将近两个时辰,便张罗着回村,在镇上待着也是浪费时间,回村还能去地里忙活一阵子。

  许壮想让两家人坐下来吃顿饭,这次爷奶、娘和弟弟都没有来镇上,开口提议他们买七八斤猪肉带回家,等娘和弟弟今天下午从舅舅家回来,两家人晚上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再把张天也叫到家里。

  木西和温乔没有意见,两家都争着买肉买糕点,最后两家各买十斤肉、六两糕点和三斤精米,约好今天晚上在许家院子里吃饭。回村之前,温乔不放心铺子里的东西,回到铺子要把东西藏起来,木西趁人不注意在院子里丢下一株植宠的葡萄藤分支,让它帮忙看铺子护院。

  四人从镇上回到木家村,把买来的东西放在许家院子里,木西和温乔带着许壮回家去牵牛。

  木家村的村民发现许壮从木西家的后院牵出一头身体壮实的牛犊子,纷纷好奇地和许壮搭话,在听到这头牛居然是许家花八两八贯银两从木西手里买来的,众人纷纷震惊。

  一头三四个月大的母牛犊价格是九两到十二两银子,木西卖的牛犊的价格居然这么低?!木西把牛卖给许家,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可以从木西手里买牛了?

  搭话的众人意识到这件事,互相看了看,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神情,察觉到威胁,纷纷撇下许壮往木西家里跑,势要跑在第一位,冲进木西家里买下牛犊!

  前来买牛的村民冲进木西家院子的前一刻,木西刚和张天说完话,张天定下了木西要卖的剩下的一只小牛犊。村民们从木西口中得知他要卖的两头牛犊一头卖给许家,一头已经被张天提前定下,吵着让木西把剩下的一头牛犊子卖给他们,更有人撺掇木西把张天定下的那只牛犊卖给他们,惹得张天冲他们吹胡子瞪眼。

  “我留下来没有卖的这只母牛犊是当初三只牛犊里个头最小的一只,我像伺候祖宗一样好不容易把它养大。如果有人不怕买回去牛犊养不大,尽管拿钱来买,我出价八两八贯银子,和卖给许壮那只价格一样。”

  本来有意愿要买的村民听到木西居然不要脸地把价格定的和许壮那只健康的母牛犊一样,开口数落木西做事不地道,也不知道降低价格。一只有可能养不活的母牛犊要价八两八贯银子,木西也不怕遭报应。

  木西对于村民的指责不置可否。

  “我把健康的那只母牛犊以八两八贯银子的价格卖给许壮,是看在我和许壮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俩关系好,我家温哥儿和宝哥儿关系好,两家走得近的面子上,我愿意让许壮少拿钱。你们一个个的只会指责我,太伤人的心了,我凭什么要以比给许家的价格还要低的价格把牛犊卖给你们中的某一个人?”

  “况且,我留下的这只牛犊是不是母牛犊?只要是母牛犊,没病没灾,价格都在九两银子到十两银子之间。我给你们要八两八贯银子已经是看在咱们一个村的面子上,很讲情面了。”

  木西见有人面上不服气,继续说道:“现在这牛犊我也不卖八两八贯银子了,你们谁给我的价格最高,我就把牛犊卖给谁。现在想买我这头母牛犊的人全部站出来,你们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喊价。”

  木西的话音刚路,有三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一旁,之后又陆陆续续走出来六个人,九个人站在一边,各代表一户人家,他们都是想买母牛犊的人。

  九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彼此熟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心思,想要合伙坑木西一把。

  温乔看到九人中有六个人互相心照不宣地笑,担忧地扯了一下木西的衣服,小声提醒他不要被人坑了。

  “放心吧。”木西安抚地拍了拍温哥儿抓自己衣角的手,“我心里有数。”

  木西拍了拍手,让所有人的实现集中到他身上,说道:“行了,大家都别互相打量了,你们九个人散开一点。”

  张天在一旁帮忙维持秩序,指挥九个人各自散开,彼此距离三丈远。

  “我出个最低价格,你们从这个价格开始往上喊价。我给的最低价格是四两银子,你们现在可以开始喊价了。”

  木西的声音落下,好一会儿也没人开口说话,围观的村民全都催他们喊价。在同村人的注视和起哄声中,有人率先开口,试探性地喊了一个价格,随后有第二个人往上喊,渐渐的,喊的人越来越多。

  九人中那些约定合伙坑木西的人渐渐出现分歧。大家看到喊价声音停了以后,木西在一旁喊“xxx一次”“xxx两次”,价格远低于八两八贯银子,不愿意让最后喊价那人得到母牛犊,便接着喊价,九人中某些人逐渐喊价上头,价格不断往上抬高,最终达到他们预料不到的高度。

  “十四两九贯八吊银子一次。”

  “十四两九贯八吊银子两次。”

  “十四两九贯八吊银子……三次!”

  “成交!”

  “我家的母牛犊就卖给喊出这个价格的人了,周大哥,你和我一起去后院牵牛犊子。”

  姓周的青年汉子心跳如鼓,他越喊越上头,没想到等清醒过来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眼看着木西扭身正朝着后院走,周围人所有的目光也都紧盯在自己身上,他顿时汗如雨下,双腿僵直不敢向前迈动一步。

  如果让爹娘知道他花了这么多银子买下一只有可能养不大的牛犊,爹娘怕是会把他打死,媳妇儿和家里的兄弟也会骂死他。

  “等、等等!”周汉子叫住头也不回,往后院走的木西。

  木西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问道:“周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跟我一起去后院牵牛犊?难不成是不想要我家的牛犊?还是说周大哥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刚才只不过是在耍着我玩儿?”

  “如果周大哥刚才是故意拿我开涮,那可别怪弟弟不讲情面,要找块空地和你比划比划了。”

  围观的村民见周大全一直不敢跟着木西去后院牵牛犊,纷纷在一旁瞎起哄。

  “周大全,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周大全,你怎么不敢跟着木西去后院牵牛?难不成你是个孬种,敢做不敢当?”

  “是孙子就赶紧滚回家,刚才瞎掺和什么!你不想买,有的是人想买木西家的牛犊。”

  “和他废什么话,他姓周的也就是个鳖孙儿。”

  “哈哈哈……”

  “他恐怕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吧?不过也活该,谁让他刚才喊得那么起劲。”

  “姓周的,你到底买不买牛啊?”

  “……”

  “……”

  刺耳的话语不停钻进他的耳朵里,听得周大全眼睛发红,心中冒火,直到再也忍不住朝着周围人怒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谁说我买不起?我这就去后院把牛犊牵回家,把银子拿给木西!”

  木西看完好戏,笑着开口,“周大哥,我就知道你是个敞快人。不像弟弟我,是个开不起玩笑的,弟弟给你赔罪,刚才说话重了些。周大哥跟我一起去后院,我家母牛犊就拴在后院牛棚。”

  周大全心里发苦,后悔刚才一气之下逞强说出那番话,如今自己骑虎难下。

  “做什么让周大哥跟你去后院亲自牵牛犊,木西,兄弟我已经帮你把牛犊子牵出来了。”张天的声音在后院响起,接着张天牵着牛犊从前后两院相连通的小道走出来,温乔跟在后面。

  “哈哈哈,麻烦你了兄弟。”木西从张天手里接过套住牛犊脖子的绳子,递到周大全手里,“周大哥,我把我家牛犊交给你了,你可要把它好好养大。”

  周大全颤着手指把绳子攥在手中,身体僵硬。

  木西见他一直站在原地,好心提醒道:“周大哥,走吧,我我们跟着你一起回去拿银子。”

  “昂……”

  “是呀是呀,我们跟着你一起去你家,看着你把银子交给木西。”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在一旁起哄道,“大全,你可不要临时反悔啊。”

  周大全被赶鸭子上架一般被村里人催着带牛犊回家,他头脑发昏地往家里走,手脚发软,他已经预料到他带着牛犊回家,家里人的反应了。

  正如周大全所预料的那样,周家父母和周大全的兄弟姐妹看到大哥脸色难看地牵着一头小牛犊子回到家,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周家人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当他们听到大儿子/大哥/自家那口子以十四两九贯八吊的价格买下一头先天不足的牛犊,周家人眼前发黑,周父周母更是直接指着大儿子破口大骂。

  可惜即使周家人的情绪再激动,来看热闹的村民也不关心他们家的破事,他们现在要满足自己的情绪,不需要木西开口向周家人要钱,某些好事的村民便此起彼伏地喊着让周家人拿银子给木西。

  周家父母骂够了大儿子,以及走到木西面前想要求情,让木西把牛犊子牵回去,他们家虽说并非穷得揭不开锅,但是也没有有钱到能一口气拿出一十四两银子。

  木西还没有开口说话,某些人就已经坐不住了,冲周家父母高声嚷嚷道:“刚才在木西家就是你儿子周大全说有银子买牛犊子,怎么现在我们亲自把你儿子和你儿子买的牛犊子送到家门口,你们却不认账了?你们这不是在耍着我们玩儿嘛!”

  “就是就是,你们周家是什么意思?没本事买牛,胡咧咧什么?周大全在木西家里喊价的时候喊得像鬼上身一样,现在你们居然不认账了!”

  “快点拿钱!”

  “快拿钱!快拿钱!”

  “今天你们周家不把买牛犊子的银子拿给木西,我们就不走了!”

  “拿钱!”

  “……”

  “……”

  村民们激情亢奋地高声大喊,吸引到不少村民跑来看热闹,甚至惊动了木文这个村长。

  木文听到村里人惹出的糊涂事,气得扒开人群站在人群最前面,指着喊得最兴奋的几个人狠狠数落一通,接着便大声吼着看热闹的村民散开,各回各家。

  村民们被村长骂得狗血淋头,有几个年轻汉子更是被闻风而来的父母一路揍回家。

  “打死你这个混小子!”一个身材精瘦的矮老汉拿着棍子冲到人群里照着自己高壮的儿子身上砸,一边揍一边骂,“你老子我就是这样教你的?让你们合起伙来欺负老实人?你是不是要和其他人把周家人逼死,你们才能甘心!”

  “整天就知道气老娘,老娘我打死你!”

  “今天我就打死你这个瘪犊子,整天就知道给我和你娘丢人现眼!”

  “……”

  “……”

  人群逐渐散开,木文从周家院子里牵出牛犊子走到周家父母跟前,“今天买牛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我把牛给木西牵回去。”

  “谢谢村长!谢谢村长!”

  “我们以后一定好好教育我们家大全,让他以后少惹事。”

  “经过这一遭,估计大全也长记性了。”木文对周家父母说完话,扭脸看向大全,“大全啊,你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要好好想想事情能不能做。”

  “村长,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木西站在不远处冷眼看完这场闹剧,看了一眼在和周家人说话的大伯,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