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瑜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梦境中木头脸身上的火焰也消失了。

  梦中的江惠只是微眯着眼休息,听到开门声就醒了过来,但没想到进来的是两个陌生人,于是假装睡着, 打算等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报警。

  但是这两个人目标明确, 伸手就要抓她怀里的童童,钟谦的哥哥满脸都是贪婪的神色, 还不忘谄媚地奉承:“大人只要拿了这个小丫头交给上面, 一定是一笔大功啊!”

  木头脸有些飘飘然:“呵呵, 这有什么,等到东西炼成的那天,再抽干那个短命鬼的气运,我们就再也不用顶着这副鬼样子, 那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

  想起自己的脸,木头脸表情阴鸷。

  话音刚落,装睡的江惠举起手里那本厚厚的书籍, 用力往对方头上一砸, 抱起童童就从沙发翻了过去往房间跑。

  “大人,她、她怎么还醒着?”被砸懵的那人瞪大眼,老太婆明明说已经在早饭里下了药啊!

  木头脸表情很不好看,为了以防留下证据, 他用的是用阴气炼出的药物,被活人吸收后,轻则昏睡重则失魂,这女人是什么来头?

  “她到底是什么人!”木头脸伸手丢出张符绊倒江惠, 咬牙切齿地怒视钟谦的哥哥。

  被骂的人也懵了:“老太婆明明说这女人就是靠着钟谦吃饭,在家也什么都不做啊。”

  老太婆说的时候显然对这个儿媳非常不满, 还说江惠经常和一些外边的男人来往,不是什么干净检点的女人。

  江惠来不及思考这完全不科学的一幕,一只手死死护着睡着的童童,另一只手则用力扯开那绑住了她的腿却看不见的东西,眼看就要成功。

  “混账!”木头脸气急了,跃起一个离谱的高度追了过去,鹰爪似的手指抓向即将爬起来的江惠。

  无处可逃下,江惠下意识用力伸手一挥,拍在了对方那半张木质的脸上,原本已经抓住童童的木头脸发出一声惨叫,猛地退后:“快动手!”

  眼看着那么厉害的大人都被那女人一手挥开,脑袋上被砸了个大包的男人更加不敢动了。

  木头脸捂着自己的半张脸暗骂一声后道:“先撤!”

  两人说完就逃也似的离开了钟谦和江惠的家。

  到这一段,江惠明明还是活着的。

  容瑜目光看向离开的木头脸的方向,心想这群人居然敢把这也叫做长生不老?

  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木头脸那副样子,看起来是将自己的生魂和一只即将成型的千年槐树的木灵缝到了一起,这才得以半人不鬼地活着。

  看来“那些人”并没有真心想帮这些冤大头长生不老啊,容瑜拇指抵着自己的下巴,想想也是,长生不老的人越多,他们自己岂不是越不稀罕了?

  这些有权有势的冤大头的结局多半只有被他们榨干所有价值后,搞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给他们继续卖命当伥鬼罢了。

  不过连这些老不死都出动了,要不是江惠曾经作为科研人员命落文曲,再加上大概是参与过重大科研成果的研究过程,身上也因此沾染了一国气运,结果可能还真的不好说。

  容瑜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已经找到多少符合要求的女性,但是目前显然是还没够,童童能够幸存下来,他们就必须继续行动寻找合适的女性,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抓到那些人的尾巴。

  梦境接下来,终于松了口气的江惠突然面色发白,呼吸急促起来,她捂住胸口眉头紧皱,试图在身上找药,却发现药瓶在刚才逃跑的时候,落在了沙发上。

  视野中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因为那时的江惠已经开始头晕眼花,

  此时大门再次打开,一个头发灰白,浑身上下都带着金首饰,发福严重的老年女人走了进来。

  她看见蹲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江惠,和仍被对方抱着昏睡着的童童,目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那时候的江惠已经无暇考虑这些,她伸手试图求救:“妈,药、药给我……”

  对方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将沙发上药瓶里

  的药丸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口袋后,急匆匆的转身就走。

  江惠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门关上,视野逐渐变暗。

  记忆放完了,容瑜一挥手,室内恢复原状。

  “事情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要怎么处理是你们夫妻俩的事。”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后,容瑜并不打算多管别人家事。

  不过他给了他们南月的电话,只要钟谦为了女儿联系了南月,就算对方想包庇亲人,在南月经手这件事后,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钟谦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从成熟俊美的成功演员,变成了失意狼狈的中年男人,低声喃喃着:“为什么……”

  江惠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还是沉默地飘在半空。

  “我得问你的女儿几个问题,你要跟过来吗?”容瑜看向江惠。

  知道自己待在钟谦身边也做不了什么,反而给对方负担,江惠点点头跟在容瑜后面飘了过去。

  走进房间,此时童童已经醒了,而郁绯正在陪他玩。

  看见容瑜和江惠进来,郁绯主动打了招呼:“容瑜,惠姐。”

  江惠点点头,因为担心突然问话会吓到童童,于是她飘到女儿身边,和郁绯一起逗她玩儿。

  容瑜则坐在旁边海蓝色充满童趣的地毯上支着下巴等着,一脸魂飞天外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十来分钟,童童乖巧地站在容瑜面前:“漂亮叔叔,你要问童童什么问题呀?”

  容瑜回过神,让自己露出尽可能温和的笑容:“童童小美女,可不可以告诉我,爸爸妈妈都不在的时候,有没有陌生人来家里呢?”

  既然行动失败后江惠死了,他们没理由不再尝试带走童童。

  童童用力摇头:“没有人来家里找童童,但是妈妈还没回来的时候,奶奶带我到公园里玩儿,奶奶突然就不见了,然后我就好困好困,但是有一个小姐姐和一个大姐姐把童童叫醒,还带我回家。”

  “童童,你怎么没告诉妈妈!”江惠听到女儿的话,后怕得不行。

  “姐姐们说不能告诉别人……”被妈妈凶了,童童失落地低头。

  “那你怎么就告诉我了呢?”容瑜歪着头问小姑娘。

  “因为大姐姐给了童童一只漂亮蝴蝶,姐姐说蝴蝶发光的时候,童童才能说出来。”随着小女孩的话,她原本空无一物的肩上出现了一只带着魅惑般美丽紫色的蝴蝶,正发出微微的光芒。

  南疆的蛊王,感应到附近有无恶意的修行者才会发光,同时对怀有恶意试图伤害附身者的存在按照恶意强度释放蛊毒,难怪能让他都感觉不到,不过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童童一个普通女孩身上?

  容瑜眯起眼,原来如此,看来在江惠的头七前,他们就尝试过再次动手,但是却被人中途截胡救下了童童,之后由于这只蛊王的存在,那些人担心暴露,无法再对人下手。

  “童童,那两个姐姐长什么样子?”容瑜突然有了猜测。

  “姐姐眼睛大大的,皮肤好白好白,像白雪公主一样,嘴巴红红的,穿着好红好红的衣服,”童童用力思考着,“和妈妈一样,凉凉的,是透明的小精灵!”

  是红衣女鬼,容瑜了然,难怪童童没有发觉她母亲的不对劲,已经有人在此之前做过解释,童童当然也只会认为,半透明碰不到身体的妈妈也是变成了小精灵。

  他从口袋里翻出照片给她看:“童童,给你蝴蝶的是不是这个姐姐?”

  照片里的,是被掳走后音讯全无的蛊师云秀,但蛊师死后不可能再控制生前的蛊虫,哪怕是用她们心血培育的蛊王,看来这一千年他们也不是毫无进步,至少察觉到了炼制过程失败的原因。

  童童看过后点头:“嗯嗯,是姐姐!”

  话问完了,容瑜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谢谢童童,以后记得要听爸爸的话,但也不能忘记妈妈好吗?”

  童童似乎察觉了什么,不安地看着身边的妈妈。

  江惠留在家里试图引起钟谦注意,就是担心他再引狼入室害了女儿,现在女儿安全了,她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

  “童童再见,妈妈要走啦。”

  “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童童紧张地问。

  江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容瑜却蹲下身平视童童,语气温柔而带着安抚的意味:“童童的妈妈变成了小精灵,是因为需要去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工作,需要的时间比较久,等你长大了,妈妈就回来哦,童童能在家里乖乖等妈妈回来吗?”

  童童犹豫地伸出小指:“那、那妈妈和我拉钩,等我长大了就回来!”

  活人是碰不到死魂的,容瑜画了个简单的符咒丢到江惠手上:“去吧。”

  “谢谢大师。”江惠感激地说完后,拉着勾对女儿撒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谎,“等童童长大了,妈妈就回来。”

  哄睡童童后,三人离开卧室,钟谦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不少,他的表情失魂落魄,眼神却依然坚定:“我要报警!”虽然不知道,这种离谱的案件,警察会不会相信他。

  就算那是他的亲生母亲和兄长,但是也是他们害死了自己深爱的妻子,还妄图对他的女儿下手。

  容瑜可有可无地点头,他把南月的号码给了钟谦,那两个人就没有逃脱制裁的可能性。

  “这件事涉及到了玄学方面,普通警察因为保密条例不会受理,打我给你的那个电话,她也是官方组织成员,专门处理这类时间。”

  保密条例也是他上午刚在那几个刑警那里听到的,华国官方担心有人以玄学名义做些违法犯罪活动,于是相关的案子只会被暗中移交特殊部门手里,在当事人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进行调查。

  钟谦道了声谢后,看着死去的妻子红了眼眶,一直懊恼痛苦地说着对不起,江惠作为已经死去的鬼魂,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她骨灰都埋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容瑜见状,默默心想着,现在似乎不是提报酬的好时机。

  算了,回头找个机会吧,反正这人敢赖账他就敢让对方头发掉光满脸流脓,这辈子都别想上镜。

  送一只鬼也是送,那两只鬼也差不多,于是容瑜让江惠也躲在了那块木雕里,打算今晚等阴差来接的时候让对方把她们一起带走。

  郁绯很热心地把容瑜送到他家楼下,然后看着对方的居住环境,表情有些复杂,她知道容瑜似乎经济不甚宽裕,但是这也太离谱了吧!

  “回见。”容瑜好似没有发觉郁绯的眼神,挥挥手上楼。

  进门后,容瑜把木雕放在了茶几上,一边从冰箱里拆了包螺蛳粉煮上,一边随口问:“你恨他吗?”

  “大师,你是问我还是问另一个姐姐?”何铃从木雕里探头。

  “问她。”容瑜头都没抬。

  江惠也从木雕里探头,发现在容瑜家里自己居然能在阳光下活动,也更放心自己离开后女儿的安全。

  至于容瑜的问题,她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妈妈不喜欢我,但是不管是和他结婚,还是把他妈妈接到家里,钟谦都征求过我的意见,他一向尊重我,是我自己要委

  屈自己同意的,恨他哥哥和妈妈确实有,但我确实不恨他。”

  “那你会愿意下辈子还和他在一起吗?”容瑜把锅盖盖上煮着,转身看向木雕,“如果有选的话。”

  “要是他没那么糟心的家庭的话。”江惠叹了口气,“谁还没有过觉得爱能战胜一切的天真想法呢。”

  但是她已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证明爱情真的不是克服一切的万金油。

  看来爱情这种东西,不止要看本人啊,就连那人的家庭也要纳入考虑范围的吗?

  容瑜把煮好的粉倒在碗里一边嗦粉一边想,还是得看人,比如南家人就很好,要是南庭带着喜欢的人回家,他们应该会很热情地招待那人吧。

  比如事先给对方准备各种礼物,备好对方爱吃的菜,时时刻刻和对方搭话不让人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啪嗒”筷子落地的声音响起,容瑜保持着握筷的姿势一动不动,表情木然,话说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啧,应该是他想多了吧,容瑜淡定地又抽出一双新筷子,南庭不是有一个疑似的心仪对象,还劳心劳力给对方准备礼物吗。

  想到这个,容瑜哼了一声,然后把嘴里的筷子咬断了……

  何铃、江惠:不敢说话。

  容瑜吃饱洗完碗后,窗外的天黑了下来,穿着地府制服的阴差果然出现,确认何铃是需要被带走的魂魄后对她招招手,何铃无师自通地飘在对方身后,她生前未曾作恶,也用不上勾魂索。

  然而正准备离开的阴差却发现,这里居然还有另一只未归地府的枉死鬼。

  “江惠,生卒年……”确认对方居然是身负功德,阴差乐得合不拢嘴,“这位江女士,您也跟着我走吧。”

  江惠于是也飘到了何铃旁边,阴差带着她们要离开时,却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好巧啊,居然是熟人,不,熟鬼?”容瑜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阴差差身后响起。

  对方一见居然又是这位祖宗,都快哭了:“大、大师,怎么又是你啊……”

  正是在别墅里负责带走被容瑜抓住的那只恶鬼的阴差。

  “别紧张,我问你几个问题而已。”熟鬼就好办了,容瑜不紧不慢走到沙发旁坐下,声音轻快地说。

  “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就是个小阴差,能知道些什么大事呢?

  “放心,都是小问题,你一定知道,”容瑜笑眯眯地看着对方,“我最近觉得有些诸事不顺,于是拜了拜此地城隍求保佑,但是城隍大人别说回应了,连香火都不肯收我的,所以我想问……”

  “我想问,京市真的有城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