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白色花田,突兀地点缀了一抹刺眼的红色。
神乐无力地跪倒在花田中,低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桔梗缓缓走到她眼前,蹲下身察看她胸前伤势。
模糊的视线中依稀出现谁逐渐靠近的身影,神乐一怔,抬起头来。
“是你们啊……”
“我们追着血与瘴气的味道而来。”桔梗此时无心说话,杀生丸淡然为她解释道。
“哼,你们以为是奈落吧,却见到是我。”神乐颓然地重又低下头去,苦笑道,“不是奈落,让你们失望了。”
“我知道是你。”
无力微合的双眼倏地大睁,旋即轻轻弯起。
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感情,神乐低低重复着杀生丸的话:“知道是我……吗?”
“值得吗?”一直沉默的桔梗开口问道。
为了自由,不惜背叛奈落,寻求与敌人的合作,最终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值得吗?后悔吗?
“哼……”即便已经非常虚弱,神乐还是勉力抬起头来,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嗤笑,与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桔梗对视。
“我可是自由的风……而如今的我,已经自由了……不是吗?”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亦从未后悔过。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哪怕只有短暂的片刻,她也心满意足。
桔梗细细看她此时的表情,自袖中取出刚刚夺回的四魂之玉碎片。
“或许是宿命注定了,你今日不该死。”
若不是有这枚碎片在,桔梗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救回神乐的性命。
现在她的身体还没有好全,神乐体内的瘴气又非常浓烈,如果没有这枚碎片的协助,要想将瘴气完全净化,尚且需要一段时间时间,而神乐是绝对支撑不到那个时候的。
“你……?”鲜血染红了神乐的嘴唇,平白为她增添几许艳色,却被她此时极度错愕的表情给破坏掉了。
桔梗唇角含笑:“从今以后,尽情地去感受吧,随时都可以触摸到的自由。”
将四魂之玉的碎片握在掌中,她伸手覆上神乐胸前的伤口。
与神乐一样,桔梗也从未后悔过。
明明是人类,却与本不两立的身为妖怪的杀生丸相交,甚至爱上了那个面色冷淡的银发妖怪;为了摆脱巫女的宿命,她试图与身为半妖的犬夜叉合作,只为了将四魂之玉除去,最终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
值得吗?值得的。
后悔吗?不后悔。
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若非如此,她也无法在五十年后与杀生丸相守,她与他的故事,或许便终结于那个朔日的夜晚。
只要想到此时守在她身后的银发妖怪,哪怕是冰冷的身躯也可以感到熨帖的暖意,将她空荡寂静的胸口填满,没有怨怼,没有孤独,只有满满的温暖。
洁白光芒所及之处,一切污秽都被消弭殆尽,瘴气被渐渐驱逐出神乐的身体。
四魂之玉碎片为她们二人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力量,支撑着桔梗长久使用灵力,保护着神乐的身体不会因为灵力与瘴气的对抗而崩溃。
杀生丸没有阻止桔梗对神乐的救治,即便他知道这对本就虚弱的桔梗来说,一定是极大的负担。
他只是眼神温柔地注视着跪坐的桔梗。
不时有风吹过,她随意披散在身后的黑发被轻轻卷起,而后丝丝缕缕地落下,映在杀生丸眼底,泛起点滴涟漪。
这就是桔梗,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所爱之人是什么模样,亦爱她这般模样,所以他不会试图去阻止她做她认为是正确的,且必须要做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欣赏,对神乐处事性情的欣赏。
这个一心追求自由,并且可以为其不择手段的女子,若是就这样死在这里……杀生丸不愿见到她落得这个结局。
在看到她那样孑孓倒在花田中时,连杀生丸自己也说不清,在那一瞬间划过胸口的感情是什么,只是下意识想皱眉。
脑海中倏忽浮现起五十年多年前与桔梗分别时,她的模样。她的脸色不似此时苍白,杀生丸还记得抚摸她时,手上的触感温热。
而那样鲜活的女孩,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呢?她当时是否也与现在的神乐一样,孤独地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胸前鲜血如注,却根本无力阻止,只能安静地等待死亡?
那时,她会想些什么呢?
想到此处,杀生丸将手伸向腰间,欲要使用天生牙将神乐救回,却发现自己无法看到冥界的使者,也就是说,他无能为力。
五十年前他错过了,无法挽回;五十年后他站在这里,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桔梗一点点凝聚灵力,将侵蚀着神乐身体的瘴气驱逐出去。
想要将桔梗复活的感情,从未如此激烈过。
绝对,要复活她。
“神乐!”一路循着神乐血液的味道追赶而来的犬夜叉等人终于姗姗来迟,打破了花田的安静。
“杀生丸,你为什么也在这里?”与杀生丸的战斗刚刚过去没几天,犬夜叉还记得他的拳头落在自己脸上有多痛,乍一见到杀生丸便戒备不已。
杀生丸冷冷瞥了他一眼,侧过身子,让出被自己挡在身后的桔梗与神乐。
因为疼痛,神乐已经昏迷过去了,桔梗也在合目全力净化着瘴气,并没有因为戈薇与犬夜叉等人的到来而分出心神。
“这是……桔梗手里拿着的是四魂之玉碎片?!”在赶路的时候,戈薇便感知到了四魂碎片的气息,没想到居然是在桔梗的手里。
“桔梗这是在做什么?”看了看跪坐着的二人,犬夜叉不解地问道。
“你没看见吗?她在净化神乐体内的瘴气。”杀生丸沉声解释,心中不耐。
“是在借助四魂之玉的力量吗?看来桔梗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戈薇一眼便看出桔梗的意图,稍加思考便解下弓箭走到桔梗身边。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戈薇顶着杀生丸几欲杀人的目光走到桔梗身边蹲下,小心地不让自己碰到桔梗与神乐,轻声问道。
见此,犬夜叉也安静下来,不再与杀生丸争吵。
听到戈薇的声音,桔梗缓缓睁开眼睛,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我要如何做?”戈薇眼睛一亮,急急问道。
神乐在这段时间一直帮助他们,戈薇在之前还邀请过她加入伙伴们,一同与奈落战斗,现在看到神乐情况危急,心中也是担心不已。
更别说如今桔梗的身体还未痊愈,知道自己可以为桔梗分担,并且能够救回神乐的性命,戈薇心中的喜悦自不必说。
桔梗轻声道:“当初我是如何与你一同射出破魔之箭对付奈落的,你还记得吗?”
戈薇先是蹙眉,继而微笑道:“我知道了!就像当初你借给我灵力一样,现在你也是灵力消耗太大,所以我只需要将灵力也借给你便可以了吧?”
桔梗勾起唇角,再次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戈薇也不再废话,学着桔梗的模样,将手轻轻覆盖在神乐胸前的伤口处。
她要做的只是提供灵力,自有桔梗施术净化瘴气。
杀生丸迈开步子,走到距离犬夜叉一行人远些的地方,站在桔梗身后静静守护着她。
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嫌弃。
七宝见状扯了扯弥勒的耳垂,附在他耳朵边小声道:“没看出来啊,明明是那么强的大妖怪,居然和犬夜叉差不多幼稚呢。”
弥勒也伸手掩在嘴边,吐槽道:“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毕竟是兄弟吧。”
头顶毛绒绒的耳朵动了动,犬夜叉斜眼看向自顾自说着悄悄话的一人一妖,黑了脸色:“喂,我可都听见了啊!”
“!”弥勒与七宝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朝远处站着的银发妖怪看去,祈祷着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对话,却不出意外收获了一道冰冷到可以将人的心脏瞬间凝结的目光。
该庆幸的是,碍于此时情势,他并没有动手。
“我说你们,看他干嘛?!难道我听见就无所谓了吗?!”犬夜叉低吼道。弥勒和七宝的反应无疑是让他更为火光,所幸他还记得压低了声音。
“你们三个,现在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吗?”珊瑚头大地扶额,示意他们看向地上跪坐着的戈薇等人。
“哼!”犬夜叉捏捏拳头,看了七宝一眼,传达出“待会再收拾你”的意思,成功地让七宝落下数滴冷汗。
警告完七宝后,犬夜叉不再理会弥勒他们,怀抱着一腔怒气转身走到戈薇身后,直挺挺站在杀生丸对面,大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杀生丸却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只是专注地凝视着桔梗沉静的侧颜。
“这家伙……”犬夜叉不甘地嘟囔了一句,也低下头仔细观察戈薇与神乐的情况。
戈薇的出现让桔梗感觉轻松许多,没过多久,神乐胸前的伤口处便不再逸散出瘴气。
桔梗睁开眼睛,替她将衣襟拉拢,等待她的苏醒。
“桔梗……这是已经结束了吗?神乐没事了?”犬夜叉见状,耐不住性子地问道。
戈薇站起身来,代替桔梗回答了犬夜叉的问题。
“放心吧,在神乐身体内,我已经感觉不到瘴气的存在了。”
“嗯,那就好。”犬夜叉轻轻点头,转而看向神乐,眼神是难得的柔和,“希望她以后可以真的摆脱奈落的控制吧。”
“从此,只要她想,她就是自由的。”桔梗边说,边将手中的四魂碎片交给戈薇。
因为消耗的灵力实在太过巨大,她站得并不稳当,还是一直关注着她情况的杀生丸及时倾身接住她踉跄的身子。
桔梗覆上他扶在自己肩膀处的手,继续对戈薇道:“你就拿着这枚碎片吧。我愿意相信你们,相信犬夜叉,也……相信杀生丸。”
说到最后,她回头对上杀生丸的视线。
在这一瞬间,他们彼此都清楚地知道,被拯救的,远不止神乐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怕我笔力有限,这段复杂的感情变化没有表述清楚,就简单解释一下哈~
以下碎碎念,看懂的小可爱可以略过:
杀生丸怕桔梗忧心,隐瞒了凌月仙姬没有办法复活桔梗的事情,事实上他也没有直接跟桔梗说过,他要将桔梗完全复活。
是桔梗自己猜到了这一切,并且知道自己复活希望不大,所以才会想着在自己死之前,哪怕牺牲琥珀也要把奈落消灭,不让他有机会伤害杀生丸(虽然目前来看,奈落其实拿杀生丸没办法)。
但是在见到神乐,并且成功救了她的性命之后,桔梗改变了想法,看到了可能存在的希望,坚定地想要为之努力。
于是桔梗把四魂之玉给了戈薇,可以看成是放弃了之前的打算,选择相信杀生丸。
相信杀生丸一直跟她强调的事情,也就是,他们两个人会有以后,并且是很长远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