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来在五条悟的印象中，灰原哀很排斥他的，包括他所有主动示好的亲昵接触。
仿佛她小小的身体里，还藏着一个很爱害羞的大女生？
对她的主动碰触，五条悟不确定的问：“是我的眼罩上……掉了鸟屎吗？”
灰原哀一愣，省悟过来自己的行为，收回手，冷淡的转开微热的脸。
“没有什么好伤感的。”
为什么瞬间同情了他？或许，是自己也失去过许多重要的人……
“哈，我没有伤感，有什么好伤感的呢？但，那是你哥哥？”五条悟语序有些混乱。
他很意外一个小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人总归要死的，尤其是做危险事的人。”
“不是，小哀……”
“如果害怕失去而伤感，那一开始就不要拥有好了。”
灰原哀说完，就闭上嘴唇，但绷着的唇角，还是暴露了不平静的内心。
这不像她，她不该跟这男人多话的。
他，或者那个灰原雄，他们之间的经历、生死和感情，跟她完全没有关系。
唯一的相似，是她也害怕失去的伤感，而选择了不要拥有？
五条悟忽然摘下眼罩，盯着灰原哀看。
这摄魂夺目的明亮，令她把脸转的更偏，躲避他充满不解和探求的凝视。
终于，五条悟泄气似的，重新戴回了眼罩。
他能够洞悉世间万物，无数幽微细变的天生“六眼”，第一次产生了“看不透”的无奈。
或许，人心是他永远无法看透的，尤其是女人的内心，哪怕只是个小小小小的女孩！
“咳咳，小哀，你可真是……”五条悟苦笑摇头。
“什么。”
“灰原雄很幼稚，没想到妹妹这么早熟，你是很爱看大人的书么？”
“我本来就是大人……”
灰原哀的唇角松弛开，向上勾起一个很小，很细微的角度，似乎带着些讥讽、愉悦，又看不透的意味。
切，小孩子都爱装大人，还爱教训大人！
这个道理，五条悟倒是懂，也只能这样简单化的理解，于是，他伸手摘了一枝桃花，塞进灰原哀的手里。
“好吧好吧，那我们回去咯，小大人！”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举起、放下间，五条悟又把灰原哀整她最羞臊的“骑大马”的姿势，还故意小跳步，害她屁股在他肩头一颠一颠的难堪极了。
“哈哈，还有点远呢，怕你走不动了，还得求我背。”
“我才不会求你！”
“哎哎哎，别揪哥哥头发呀！”
好像真的会痛，灰原哀松了劲，五条悟虽然没放她下来，总算肯好好走路了。
灰原哀放弃了抗争，赌气的把那枝桃花，插进他的眼罩和头发之间。
原本是憋着一股子气，但这造型实在滑稽，她侧头看了一会，不禁鼓了腮帮子，在五条悟看不见的透顶憋笑。
很奇怪啊，心情变轻松了，也是从心底想发笑。
就像她跟那几个低年级小孩相处，原本十分勉强，各种敷衍，但不知何时竟有了“伙伴”的感觉，会被他们的天真稚拙感动，甚至被同化，会从一些认为无聊可笑的事件中获得快乐。
如果没有工藤新一，或许这样重新长大也不错，和元太、光彦、步美……
现在，她要跟这个男人一起……重新长大？
“小哀，叫我一声哥哥嘛？”“你叫一声，我就放你下来？”
真的吗？
为什么她嗅到了一股骗小孩的味道……
“真的哦，不骗你！”五条悟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
要不要信他一回呢？
灰原哀有点儿犹豫，不知是对五条悟人品的怀疑，还是觉得，其实这样被他驮着也不算太坏……
“来嘛来嘛，叫一声来听听呀？”他分明就是哄骗小孩的口气。
然而，这平日在她听了，内心其实充满不屑的口气，此时好像也颇有几分蛊惑力。
叫一声又能怎样？
我反正已经决定在这里暂住，总不能一直“喂喂”的叫他……
那就，叫吧！
灰原哀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吸入肺腑的山间湿润空气，可以为她发热的脸颊稍稍降温。
“哥、哥……”她嘴里含着嘟哝。
“咦，是叫了吗，听不清呀？”
“哥哥……”
“是小哀在叫我吗？是吗是吗？”五条悟摇晃着脑袋，四处寻找的样子。
戏真多！灰原哀心一横，终于张开嘴，“哥哥！”
她是有点恼火，但清脆稚嫩的童声还是动听极了。
五条悟反手抱住肩头的小女孩，高兴的又蹦又笑，好像一名打了大胜仗，怀抱战利品凯旋的武士。
“好极啦，我正式是小哀哥哥了哦！七海建人，听到了没有？有你求我的时候，哈哈哈哈！”
“说好的，快放我下来！”
“小哀再叫一声哥哥呀？”
“你，耍赖吗？”
“不耍赖！一声，再一声就好？”
真是败给他了！
灰原哀坐在五条悟肩头，仰头向天，五官皱成了一团，跟这无耻无赖的男人相处，她算是尝够了无可奈何的滋味。
终于明白了，当她一次又一次戏弄工藤新一时，对方又气又急又拿她没办法是什么感受。
“哥哥……”
“嗳！”
五条悟得意响亮的应答，居然没耍赖，真的把灰原哀放下地，但双手没有离开她瘦削的肩头，而是把魁梧的身型弯下去，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灰原雄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妹妹，但他说过，会把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部送到小哀面前。他还会收拾掉世上所有的污秽邪恶，让小哀安全快乐的长大。我保证，灰原雄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我一定都会为他完成，哥哥也会很爱很爱小哀的！”
他的措辞、语气，尽量让一个八岁孩子听懂并相信，但奇异的，似乎打动了灰原哀心里那个十八岁的少女。
她跟他对视，仿佛能够感受到眼罩背后，那温柔而热烈的目光。
哎，好像是说真的呢。
那就……姑且迁就他一下？作为他暂时收留我的报答？
“嗯，谢谢了。”灰原哀淡淡笑了笑。
这一次，没有勉强，也没有假。
她允许他牵她的手，走完上山的路。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她看到两排参天大树怀抱的一座校门，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就在右侧一堵青灰色墙上，镌刻着“东京都立咒术高等
专门学校”几个大字。
和帝丹小学相比，不大一样的是没有保安岗，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而且冷清清的，气氛不像上学日的校园。
毕竟是接下来来居住的地方，灰原哀还是想要多了解一点。
“今天不上课吗？”
“上啊。”
“好像没什么人的样子……”
“哈哈，在校生本来就不太多，一共也就十来个吧？”
十来个……
这种招生水平，是纯属诈取国家教育经费么？
灰原哀沉默了几秒，继续问：“那他们平时学哪些科目？”
“主要还是咒术的基础知识、提升运用和体术。”
“不学文化课？”
“学啊，偶尔有时间的话，反正都是问题学生呢，哈哈哈。”五条悟笑一半，想到什么，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对哦，小哀要学文化课。是派个人每天送你上学呢，还是请个家庭教师来？”
送她上学？还和江户川柯南天天见面？她躲避到这里的意义有何在？
“我要家庭教师！”灰原哀脱口而出。
五条悟微讶低头，从她脸蛋上看到了明显焦急的神色。
好奇怪，小哀好像是个性格冷淡的小孩呢，不会冷淡到连跟同学们相处都不愿意？
可她和那个眼镜小男孩，明明互相很关心，很在意的样子？
“行不行！”灰原哀背着手，退开两大步，大眼睛盯着五条悟，异常警惕而执着的追问。
“行行！”五条悟赶紧点头。
高专里的教职员工，并没有擅长教小学文化课的，给小哀请个家教也不错，至少她不离开高专的结界，会更安全一些。
毕竟那个窥视他的黑衣人身份诡秘，身后还有诅咒师和咒灵，势力多半不小。
灰原哀一边走，一边观察着道路和风景，除了冷清的过分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五条悟交待她“平时不要乱走，要去哪里，让哥哥姐姐们带你”。
他口中的“哥哥姐姐们”，指高专的学生，所以，他跟他的学生们降到同一辈分了么？
灰原哀低头窃笑。
才两天而已，这个男人已经把她逗笑好几回了。
他不同于正经缜密的工藤新一，不同于敦厚温和的阿笠博士，不同于油腻滑稽的毛利小五郎，也不同于──
忽然，一个人影在灰原哀的脑海中浮现。
黑衣、黑帽、银白色长发，鲜明锐利的冷色调，跟身边白发黑衣的五条悟一模一样！
灰原哀顿时感觉遍体生寒。
“啊……”
“喝！”
灰原哀惊恐的低呼，和前方传来的清亮叱咤重合。
五条悟以为她吓到了，连忙握住她手，小手冰凉凉的，脸上表情也惊恐而呆滞。
“不怕不怕，这是我的学生们在练习，正好过去看看，有非常可爱的大熊猫哦！”五条悟柔声安慰。
灰原哀不说话，面色发白，手指扣住他的掌沿，仿佛紧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在寻求他的庇护，这也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会很吓人吗？小哀怎么怕成这样？
呵，到底还是小孩子呀……
五条悟有些许纳闷，更多的还是疼惜，索性弯腰把灰原哀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