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斜大概一辈子也想到,有朝一日,还有再和他的师尊师妹再见的时候。
还是在他死遁后的假壳子家门口。
贺远斜感觉浑身的冷汗都要流成海了,头皮发麻地在心里问:[A9!!!我不记得原著有这段!!!]
这剧情到底怎么搞的,一天下来净是事儿,他连磁场都不得不放弃了。跑路计划制定以来,他只需要再搞定一个就可以彻底解脱了眼下忽然又多出来两个!
他得一次性解决三个了!
A9幽幽道:[事实上,从您死遁后,所有剧情就都变了。]
天知道它终于再联系上宿主,看到了好几个原著中没出现过的角色时,有多么懵逼和震惊……
“尤灵鸢”被他拽停了脚步,略带疑惑地问那两位:“你们是谁……是来找何大哥的么?”
“她”的嗓音满是天真,“可是现在天黑了呀。”
只见不远处的两人身着乾阳派蓝白制服,前者是个百岁老人,长袍飘然,看似寻常老人,身上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后者是个扎马尾的高挑少女,年纪不过十五岁,却满身稳重成熟的气息。简陋普通的弟子服被她穿得如镶金丝绸裙,她昂首挺胸,气质高傲又矜贵,丹凤眼冷冰冰地看过来。
虞望熙的傲气不难理解,早在她拜入寻无真人门下时,贺远斜就已知晓她身份高贵,是皇帝唯一的宝贵女儿,四大洲的公主,尊名为“安”,象征四洲平安。
虞望熙并未开口,保持她一惯的冷淡,寻无真人倒是很亲和,满目慈祥地看着贺远斜好一会儿,才笑眯眯地道:“这位小友,可否往旁边挪一挪,你挡着老朽的视线了。”
贺远斜一愣,下意识想听自已师尊的话躲开,却被“尤灵鸢”一把抓住手臂,少女在他背后娇滴滴的说:“何大哥……他好奇怪。”
这哪儿是奇怪,贺远斜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寻无真人是怀疑身后这个假货的身份了。
他正找不到理由摆脱这个假货呢,寻无真人给了他一个现成的理由。
“师尊,同他废什么话。”虞望熙凤目一横,佩剑随她意动出鞘握于手中,盛气凌人的灵力在她掌心流动至剑刃,“湘洲向我们求助,说尤师姐失踪,想来就是被这歹徒捉了去!我这就将尤师姐救回!”
“哎哎哎!”虞望熙一拔剑,贺远斜就知道她动了怒。女人一动怒,那便是十头牛也拉不住:“女侠有话好说啊!”
“哎~望熙。”寻无真人看了一小会儿乐子,笑嘻嘻地阻止自已鲁莽的小徒弟,道:“不可无礼。”
虞望熙皱眉,不高兴地退到寻无真人身后,眼睛死死盯着贺远斜。
寻无真人微笑着都上前来,忽然一把握住贺远斜的手,道:“小友,我看你修为深厚,根骨极佳,你与我有机缘,不若拜我为师,往后定让你的名号打响四洲。”
众人:“……”
虞望熙:“师尊!”
合着您搁这儿收徒来了,收的还是十年前同一个徒弟。贺远斜无语地“啊”了一声,讪笑道:“……您等我考虑考虑,嗯,考虑考虑——啊!”
不等他话说完,寻无真人忽然一把将他拽开,满目冷色地向“尤灵鸢”伸手,道:“你这小魔种,伪装得未免有些逊色。”
虞望熙:“怎么可能!”
贺远斜也立刻配合表演,装作震惊的模样看向“尤灵鸢”:“什么!小鸢你……是魔种?”
“尤灵鸢”怨恨的目光落在寻无真人身上,闻言又看向贺远斜,咬牙切齿地道:“何大哥,休要听他胡言……”
贺远斜假装没听到,转头冲寻无真人道:“我未曾想过她会骗我,求求仙人救我!”
他每说一个字,少女脸上的表情便越发委屈,到最后,眼泪挂在眼角,要落不落,可怜极了,开口的嗓音都变了调:“何大哥……”
“小友,你修为极佳,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问题,只是苦于无法摆脱罢了。”寻无真人乐呵呵地拆穿了他,“不着急,你认我为师,我这便帮你。”
贺远斜都要无语了,寻无真人真是百年如一日,见人说谎就揭穿,还喜欢趁火打劫。
贺远斜没有回他,只感觉后背的视线像是被无数针扎过一样令人煎熬。
“尤灵鸢”深深看着他,眼中的落寞清晰可见,忍不住一直唤道:“何大哥。”
可无论“她”如何可怜,贺远斜也不再给“她”一个视线。
“师尊,她便交给你了!”只不过是又认一遍师父罢了,贺远斜喊得毫无压力,并且喊完就跑。
刚跑了没两步,天边裂开缝隙,紫白色的闪电携着惊天动地的声响砸下来,贺远斜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真有人这么喊他,他听见那人喊的是他本名,吓得他跑得更快了。
“师尊,他跑了!”虞望熙道。
寻无真人那双皱巴巴的老人手上飞舞着无数由灵力化作的游鱼,他毫不费力地挡住“尤灵鸢”的攻击:“无碍,我与他有缘,自会再见。”
他冷漠地看着被他一击打开,就爬不起来的少女:“池树,你若不能迷途知返,为师……我便只能替天行道,除了你。”
虞望熙瞪大眼,看着那个甚至比自已还要矮几分的少女,嘴唇抖了两下,下意识道:“二师兄?”
片刻,她的脸色冷了下来。
“看在从前与你放师徒情分,你现在认输,我可饶你一命。”寻无真人淡然道。
池树却没有任何回答。
他看着贺远斜跑没影儿,趴在地上良久没有动。
没关系。他在心里说,没关系。
我做错了事,师兄害怕我、想逃开我,都没关系。
是我错了……我……
眼泪从高挺的山根滑落,池树忍受着身上的疼痛沉默地站起来,露出一个苦涩地笑:“师尊,师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你与乾阳派已无瓜葛,别这么喊我!”虞望熙厌恶地看着他。
她至今还记得,岭洲那日死在池树怀中大师兄。大师兄死状凄惨,小伤无数,又被一剑穿心,胸口血流如注。
这都拜池树所赐。
“既然我已与你们毫无干系,寻无真人又为何拦我去路?”池树动了动左手的手指,因为剧烈的疼痛,他已经无法感知到这只手的存在了。
难以压制的魔气由内向外的散发出来,池树连眼角的泪都变成了血红色。
“还请不要拦我,否则,后果不会是你们想要的。”
·
潮湿的巷子里走过无数双脚,地面的水洼被踩得可怜兮兮,泛起一圈圈漂亮的涟漪,水花飞溅得还挺高,把顽强生长在墙缝里的小草打湿了个彻底。
贺远斜觉得自已真倒霉。
真的。
好不容易摆脱了“尤灵鸢”三人,一转头遇上了刺客。
“铮”一声响,贺远斜伸出两指夹住刺向胸口的飞镖,两指之间的皮肤被划破,鲜血飞溅在衣服上,又被阴暗的乌云上滴落下来的水滴打湿,在衣服上晕开成红艳的花朵。
前头的路被两个黑衣人拦截,无数飞镖划破空气袭来。
这些刺客都是有修为的,有时扔飞镖,有时甩气刃,贺远斜不想一直空手接白刃,偏偏自已身上又没什么修为,只好躲,便转头奔进了另一条漆黑的暗巷。
桉洲他还算熟悉,拐来拐去就拐到了金府。
来了金府,那些个刺客没理由进来杀他吧。
他三两步攀上围墙,下一刻,却见金府大门被打开,严骁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拉了下来。
“严……师兄。”贺远斜见他眼神迷离,神智并不算清醒,应该是香薰的副作用还没过。但是无所谓,那些刺客——
“铮——!”
泛着冷光的气刃从远处袭来,一下解决了守门的两位硬朗壮汉的喉咙,往下降了两度,又直直划破严骁的后背。
贺远斜:“?!”
严骁愣了下,傻乎乎地摸了下后背,一手血。
下一波飞镖破势如竹,贺远斜紧急拽着人躲了下,心惊胆战道:“什么鬼?!”
两具尸体流出的血水把草地变成了黏糊糊的血块,贺远斜咬牙,心道:[什么情况?]
A9欲哭无泪:[如您所见,他们根本不打算给金家面子。]
[我草……我都干了什么。]贺远斜看了一眼从大腿变成废物的师弟,无奈将人背起,随即又花了五百积分买A9做导航,跟着A9面毫无情绪的机械指示音将严骁和刺客们带出金府,藏进一道暗巷,催发最后的灵力做了隐藏。
但是藏是藏不了多久的。
现在的严骁傻里傻气的,贺远斜不方便带他行动,于是打晕了他,打算自已引走刺客。
临走前,他在心里问:[A9你能查到这些人来自哪儿么?]
A9沉默片刻,道:[唔,要您一千积分。]
贺远斜心如刀割:[查查查!]
A9:[查到啦,来自朝廷哦~]
朝廷?禁仙卫?
冲着陆毅来的?
贺远斜觉得自已猜到了真相,眼下的情况他一个人抗不了,只能找罪魁祸首,于是让A9开导航找陆毅。
陆毅还在金府。
缘分如此,贺远斜在心里对才从颓废中走出来的金老爷说了句道歉,不好意思,最终还是把危害带到脆弱的你面前。
他身轻如燕的翻入金府,一边跑一边喊:“刺客来了,有刺客啊!大家快逃!”
“啊啊啊!真的有刺客!”
“快逃命啊——”
所有仆人瞬间逃跑,侍卫们则蓄势待发。
终于,贺远斜在一片混乱中顺利找到陆毅。
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锦衣卫制服,外貌出众,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
“陆毅!”
在贺远斜的声音中,他回过头,满身凶狠的威压如剑气荡开,瞬间便挡住了刺客的所有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