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章听到他的语气,心里的弦紧绷了一下,打了个手势,让坐在他对面的高管先离开。
高管很识相的走了,并能带上办公室的那个。
“你想跟我谈什么?”
“谈谈我们这些年的成长。”沈庭之的语气很平稳,“这个话题是我们没有认真去探讨的。我不喜欢模棱两可的关系,也不喜欢我们这些乱糟糟又理不清的纠缠。如果不说清楚,在你心里会脑补出另一个我,我非常不喜欢你脑补出来的沈庭之。”
路云章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
“好,我非常乐意听。”
“我想听听你在我和你家人之间做选择的心路历程,以及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路云章不傻,知道他昨天晚上的解释把沈庭之给激怒了。
“那是我作为成年人的选择,跟你存不存在无关。就算没有你,我母亲的死是既定的事实,路正与许蕙在期间拖不了干系。只是有你在,我心里有个寄托,让我觉得我不孤单,有人会因为我只是我而爱我。”
路云章忍不住从抽屉里掏烟和打火机。
烟雾飘过眼眸。
如静静蛰伏的鹰。
“我承认我在接风宴上公开与你的关系是刻意为之,不只是他们想把黎家的女儿推给我,而是我的私心。我想告诉那些觊觎你的人,你有我,他们连你的手指都不配碰。之后许蕙刻意对付你的楼盘,我事发后的两个小时知道,时间已经晚了,我就想看看你的处事方式。”
“那个时候,你一直在躲我。我想看看你的做法,我想看看你还愿不愿意走近我。”
“我可以有个男性伴侣,但我不能拥有保护不了自已的男性伴侣。”
“只要你有足够的谋略。其他的,我可以摆平。”
“你说的成长,我有考虑过。我们现阶段也仅仅是凭借我们过年的微薄情份,根本不是一段健康稳定的恋爱。我承认这一点,我在努力把前面的荆棘给拨开。”
沈庭之听他不再开口,问道:“你认为我们目前的情况是你家人占了主要因素?”
“是我自已。庭之,我不会爱人,需要你教我。”
路云章说完都想笑。
他出去好歹也是人模狗样的总裁,在沈庭之面前却是这副模样。
他珍惜这样的机会。
如果没有人能让他坦然地承认自已的不足,没有人让他安心。
那才是他最大的失败。
“我想,我也无法帮助你。云章,普通人要面对的变数,我们也躲不过。我们不知道我们能愿意向彼此坦诚多久。”
谈一场恋爱,其实不难。
合则聚,不合则散。
谁都没有负担。
偏偏是他们,在一起无法做到心无旁骛,结束又舍不得。
不上不下,就永远有遗憾。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路云章深深地吸了口烟,又缓缓地吐出来。
“你昨天听到我和顾凌越的对话了?”
“对。”
“你怎么想的?”
沈庭之思忖良久,才说道:“我想如果你真那么想,我们的关系就结束了,倒也不是一种幸事。”
“你就是想摆脱我!”路云章气得摁灭烟头。
“你在遇到我之前,并不喜欢男人。我认为你在遇到优秀的女性后,也会对她们心动。”
“你少帮我做决定。我是除了你,谁都不喜欢,看到谁都烦得要死。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根本轮不到我将来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沈庭之听着手机另一端的怒气,沉默了。
“你再胡思乱想,我就揍你。你他妈的,平时聪明得要死,怎么跟我在一起这事儿就处理得这么不痛快?别人的眼光算什么?你一直都不是在意别人眼里的俗人。”
团团突然跳到沈庭之的腿上。
沈庭之轻轻叫了一声宝贝,手小心地放在团团的脑袋上。
猫的体温比人的要高,摸起来暖烘烘的。
沈庭之轻声道:“如果不把你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我不会担心和犹豫你将来会不会后悔。也许将来,你会在我外公外婆百年后突然离开我,那时候,我孤身一人,未必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与其等到以后被突如其来的伤害,不如在还没开始前谨慎地辨别。
他不像其他人,还有亲人作为依仗。
他爸家这边没亲戚,妈妈又是独生女。
外公外婆走了,他就真是一个人。
如果连刻进骨髓里的路云章也离开他,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如果从一开始没得到过这个人,他可以接受。
彼此赤诚的爱过,最后再失去。
他受不了。
路云章被烫了手,也没感受。
他才发现他想得太浅了。
不,准确地说,他更多时候只是站在他自已的角度去爱沈庭之。
做的一系列的事情都只是自我感动。
沈庭之要的并不是这些。
“庭之,你给我一周的时间,让我仔细梳理。一周后,我给你答案。”
沈庭之这么骄傲的人都给了他一个坦诚无比的答案。
他怎么舍得随便给他一个答案?
“好。”
沈庭之放下手机,抱起团团去够树上的树叶。
团团的性格活泼一些,很喜欢到处玩。
简直算得上桌面清理大师。
它看不得桌面上摆任何东西。
只要看到,它就去拨弄,把东西全推到地上,它就开心了。
从它来家里,已经砸了好几个水杯和盘子。
连它和圆圆吃猫条的专门小碟子也砸了好几个。
但,谁也没舍得骂它。
砸了重新买就是。
骂它,它还会不开心。
沈庭之不知道他为什么近乎执着地想要路云章的坦诚。
在这世上,谁又能对谁足够的坦诚?
尤其是身处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出去面对的人都不知是人是鬼,最重要的是不被他人看透,凡事说话、做事都留有一线。
这是成年人安身立命的准则之一。
他执着地要打破这个平衡做什么?
沈庭之不知道。
他心里就莫名的有个执念。
如果路云章都无法对他足够坦诚,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他也无法做到对其他人绝对的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