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兴尧闭了闭眼睛,平复一下神色,故意开玩笑道:“真的吗?那我们到时候也一起变成流星,手拉手的走,省得儿女要伤心两次。”

  周丌被他这个说法逗笑了,“什么浑话!”

  等周丌好一点了,重新开始坐镇周氏,指点周淳西。

  周淳西进步飞快,大概机灵点数全都点亮了商业天赋。

  而且非常非常努力,他们都看得出,周丌的状态并不怎么好,像是一个空有外表,实则内里空空荡荡的人。

  四喜变了很多,他不用周丌在督促他努力,他恨不得立时就把自己缺的全部补全,这样他哥就能休息,而不是像假人一样应付工作和各种场面。

  只是他依然像小时候那样喜欢粘着周丌。

  他的黏糊糊属性,哪怕他现在已经开始工作,周丌却依旧一直把他当个孩子看。

  不像城南城北。

  城北毕业后回国工作,升迁速度令人发指。

  二十五岁的主刀医生,前途一片光明。

  不但在医院工作,偶尔还要去医学院上上课,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周霁北最理想的生活状态。

  他回国工作的那一年,周丌在医院最近的商业圈,附近的住宅区给他买了一个大平层,还有一辆几百万的车。

  医院关系错综复杂,周丌叫他能不低调就不要低调,但是也不可以犯错误。

  周丌在其中获得了巨大的乐趣,他好像一位已经为前途光明的儿子,准备好车房,静等儿媳妇上门的老父亲。

  有一种人生大事都完成了的满足感,和沧桑感。

  周丌每次看到城北心中都会有一种感觉,这是一个完美的儿子。

  城南这几年也越来越争气,国际上音乐的大奖,已经拿了个差不多。

  去年参加了一个大型的练习生的综艺,周栀南小小年纪去当了导师,表现很好。

  他从小就比城北敏感,后来又选了一条错综复杂的职业路。

  现在年纪大了,他人却越来越平和,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和城北拌嘴的时候,暗讽城北一大把年纪还花家里钱。

  其实他们兄弟彼此都知道,他们不会真的过心,因为他们是最熟悉彼此的人,相互理解,相互依靠的灵魂。

  是同胞的兄弟。

  最近城南参加了一次央视电影节目做的正式访谈。

  其中不免涉及到家风问题,问及周氏这些年做过的慈善。

  城南没有做过多思考,真诚又直率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说:“我们家虽然都是生意人,但是我们并不怎么迷信风水这种东西,从我爷爷那时候起,爷爷教我们的就是,人为善,福虽未到,祸已远离。”

  “爷爷活着的时候常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所以他才会选我哥哥做继承人,因为我哥不但是最有能力的那个,也是我们家心最善良的那个。”

  “我相信,就算有一天我哥不在公司了,而是选择休息,我们这些弟弟依旧会围在他身边,他是我们家的精神领袖。”

  主持人随即问道:“那在你家里,你是最爱你哥哥吗?”

  城南回答的毫不犹豫,“是的。”

  “我有亲生父母,有同胞兄弟,但是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最重要的人,那一定是我哥。”

  主持人很疑惑,“为什么呢?”

  城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才继续说道。

  “因为我和弟弟都是跟着我哥长大的,由于我哥父母的特殊性,所以他几乎从出生的时候,就是带着责任和使命的。”

  “但是我爸工作很忙,我妈性格比较冷清,所以我们俩其实是我哥带大的,他像是一团光一样,好像一直那么优雅。”

  “我们有什么愿望他都能满足。”

  “但是大家也知道,我们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有老人驾鹤”

  “其实,比起老人去世的伤心外,我们更加为我哥伤心,他的伤心会传染。”

  “因为他将每个家人都看的很重要,上次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们一直觉得他虽然没有表现,但是其实一直都没有走出来过。”

  “加上这次奶奶的离世,我们其实很担心他。”

  “他的状态一直无声的影响家里的所有人,我们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像家里的晴雨表,这段时间家里都安静许多。”

  ……

  这次的采访播出之后,城南被冠上了“哥控”的标签。

  以及网上一片节哀。

  不过这些年来,更耀眼的还是他的成绩,他是出了名的反对战争,参加各种公益组织,路走的扎实,也想多做些事。

  周丌大体上对他很满意。

  他的生活看似只发生了一点变化。

  就是去墓园需要看两座墓碑。

  他花了很久去愈合心灵的伤口,去非洲、南极、去高山、海底。

  他看非洲的夜色,听猛兽的怒吼,去南极感受冰冷,去看新生的企鹅。

  去攀登高山,看日出的第一缕阳光,去潜水,感受鱼群划过身侧。

  最后重新回家来,看着他老两个可爱的孩子,正在蓬勃的快速的生长。

  他找了所有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告诉自己,人的寿命就是有限,一切都由上天注定。

  他要学会接受。

  逐渐的他好像真的接受了,他压住自己的不甘心,把伤痛从心里驱逐,重新回周氏上班。

  成为鼎鼎大名,闻风丧胆的周总。

  他也在一心培养周淳西,希望他能快速的成长。

  年纪越大,他越喜欢跟纪兴尧待在一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儿子,孙子,也不是父亲。

  更不是身背责任的周总。

  那个时候,他就仅仅只是周丌。

  跟纪兴尧待在一起,总是会获得很多的平静。

  让杂乱的心,稍许歇息。

  而纪兴尧对他也似乎更加的包容,纪兴尧发现自己总是在不经意间心疼周丌,不想看他满身疲惫的样子。

  他们把这些归类为,他们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家人。

  周淳西的成长速度很快,令周丌欣慰。

  这天一个合作伙伴突然开玩笑说:“这小周总的名头,看来要落在淳西先生头上了,那等周总的儿子成长起来,我们又该叫什么啊?”

  周丌轻勾唇角,心情很不好,心里道:“如果你愿意,你管我儿子叫爹我也没意见。”

  嘴上却说着:“小周总就这么一位,我儿子姓丌,跟我妈姓,闺女姓纪,跟她……”

  “……跟我爱人姓”

  周丌轻微停顿了一下,补全了刚刚没说完的话。

  弟125章 死神降临

  在场的合作伙伴脸色各异,猜测纷纷。

  周丌却一概都不想理。

  周淳西满心都是得意,他是小周总了,他会是他哥最得意的弟弟。

  周丌原本没当回事儿,结果不久之后就传出,一条离谱的传闻出来。

  周丌的神秘爱人,姓纪,所以某位纪姓影帝会不会是周氏的小舅子?

  纪兴尧看见这条新闻的时候,会心一笑,拍着周丌的肩膀叫了一声姐夫~

  给周丌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轻拍了一下纪兴尧搭在他胳膊上的手,笑着说:“上一边儿去。”

  旁边做饭的年轻阿姨,手里的活暂停了那么一瞬,她为什么觉得周总的声音里有些许的宠溺?

  各种插曲终于使周丌难过的心情有了短暂的和缓。

  这时候距离奶奶过世已经快一年多,周丌先生很快就要三十而立。

  纪兴尧带着孩子和孩子的干爹们,想为他庆祝一个盛大的生日。

  周丌过的十分开心。

  他们去了一个海岛,夜晚周丌站在海边,依然在看晚上的夜空,伴着晚上的海浪声。

  周丌感受着风,听着海浪声,看着星空,享受时光,体验活着的感觉。

  纪兴尧悄悄的出现在周丌身后,眼含笑意的看着放松的周丌。

  他的心情变得很好,他寻找心情变得很好的原因,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心情也很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他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大了……

  然而,上天可能就是看不惯人幸福。

  周丌的生日过了不久,丌宅有消息传来,外公生病了!

  恶性的肿瘤,早期,但是治愈率极低。

  尤其外公年纪大了,成功下手术台的概率更是低。

  外公看的开,但是外婆看不开,外婆央求着外公手术,不要一点希望都不给她。

  手术由城北做副手。

  原本他是可以主刀的,但是经过对方考虑,考虑到患者和本人的关系,最后他担任了副手。

  城北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没办法接受,他怕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里,看见他哥痛苦的神情,失望的眼神。

  哪怕他哥最后不怪他,他也原谅不了自己。

  而现在的周丌反而很平静,大概是预料到了结局。

  城北在手术过程中,看到病人指标变得不好的时候,心就高高的揪着。

  不好的预感,是死神降临……

  在宣布抢救无效的瞬间,城北瞬间就垮下去了。

  明明他已经救过那么多人的命,在医院见过那么多的生生死死。

  可是在那一刻,城北依旧感受到了一种窒息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怎么出去,面对那张从小相伴到大的脸。

  城北躲在手术室里没有出去。

  由主治医生公布了这个消息。

  周丌仿佛失去了所有情绪,他冷淡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停灵三天,祸不单行。

  第三天,一个不那么意外的意外降临。

  传来消息,外婆吃了多种药物,抢救无效。

  她留下书信,说她觉得是她害死了老头子,否则不手术他还能活一些时间的。

  周丌听到消息,想转身朝外走。

  刚迈开腿,就摔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周围人反应迅速,只是反应最快的还是一直站在周丌旁边的纪兴尧。

  纪兴尧把他扶起来,那一下摔的极重,周丌自己几乎没办法动。

  周丌被扶起来,坐在椅子上,他看着纪兴尧,眼中满是痛苦和哀求。

  第一次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纪兴尧,也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

  纪兴尧把他按在椅子上,弯腰看着周丌,眼神坚定,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接外婆,我替你去。”

  说完纪兴尧就要走,被周丌抓住。

  周丌死死的抓住纪兴尧的手臂,看向舅舅和母亲,知道他不在场,纪兴尧一个人在这种事情上不会有话语权。

  周丌的声音微不可闻,“一起去。”

  纪兴尧无奈,扶起周丌,在旁边寸步不离,给他当拐棍。

  周丌摔跤摔的浑身疼,不过他现在还顾不上这个。

  他要……去接外婆,要去看她。

  周丌很坚持的跟着去了,结果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也没有好好的看过外婆几眼。

  在再次踏上去殡仪馆的车的时候,在上车的时候,周丌被踏板绊了一下。

  又摔了一下,大概是今天注定有劫难。

  周丌什么都没说,也没吭声,纪兴尧本来是坐副驾的,过来扶了他一把,一脸担心的看着周丌。

  周丌没去看纪兴尧。

  外婆没有停灵,说来可笑,她本身就是怕自己追不上老头子的步伐,才紧赶慢赶的。

  新的一天,收获了两个小盒子。

  这次领骨灰盒的不是周丌,是丌从陵和丌从槿。

  周丌一直都在旁边看着。

  他现在面对死亡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消化,就一件接着一件,人都有些麻木了。

  晚上回家以后,周丌一直是那身衣服,就坐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面对花园。

  明明自己一身的风尘朴朴也不去洗漱。

  城北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他产生了一些阴影,几乎不能面对丌外祖死在他的手术台上这一事实。

  所以到了晚上,提着医疗箱来到周丌旁边的是纪兴尧。

  周丌对于纪兴尧的到来,没有一点反应,纪兴尧也不在意。

  他拿出剪刀,剪掉周丌的裤子。

  周丌见他那么费劲,干脆说,自己上去换一条裤子。

  见周丌终于有了反应,纪兴尧这才放下一些心。

  周丌不但换了衣服,还顺便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睡衣下来。

  重新坐回到了刚才坐的位置。

  纪兴尧先撸起了周丌的袖子,果然手肘的一些地方有点青紫和红肿,不过还不算重。

  纪兴尧又掀起周丌的裤腿,细心的一节一节的折起来。

  新鲜的伤口,经过周丌刚刚的洗澡,有些微微发白,不过还在往外渗血。

  磕在小腿,很明显的一道,看起来也很深。

  纪兴尧想到了周丌今天上车的时候摔的那一下,是了,上车的梯子都是铁的。

  还不止这一处,周围磕的严重的地方都已经发黑了,青青紫紫尤其是两个膝盖。

  纪兴尧看着周丌腿上的那个伤口,怎么看怎么觉得需要缝一下。

  立马给城北打电话,礼貌的“请”他回来一下。

  半夜城北急匆匆的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