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男友劝我回头是岸【完结】>第52章 太可爱了

  一个温热的拥抱,夹杂着几分清新的草木气息。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钟粼的鼻尖。

  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立刻抹去泪水,不再哭泣,闭上双眼,假装睡觉。

  这么多年,泪水早已干涸,不知为何,今天仿佛有一条线从心头崩断,在午夜全部呼啸如潮,涌上心头。

  他一直在等哥哥原谅他,原谅他的过错、逃避、懦弱,甚至想让哥哥抱他一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都是废话。

  “钟粼,别忍着,”梁予序拍拍他的后背,“在我面前,你可以尽情地释放情绪。我是你安全的港湾,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快乐,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他怔怔的,闭上眼睛,声音很低:“妈妈是我害死的……她一直吃不下去饭,那天她说……她想喝甜汤,想吃水晶饺子,我骑着车去买……可是她却在家里自杀……”

  海滨路很长,那年夏天,他骑上自行车,迎着湿咸的海风,一步一步地蹬到城北,来回八公里。

  水晶饺子的老板娘吆喝的声音尖锐,她见到钟粼,十分热情,抽了纸巾,为他擦汗。

  “你妈妈经常买我家的饺子,我给你多拿两个,以后常来啊。”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就医无果,回来便卧病在床,胃口一直不好。

  钟粼呼哧呼哧地蹬着自行车,想着等下妈妈能吃到喜欢的东西,她的心情会好点,他不禁加快速度。

  回到家,他远远地瞧见家门口围满了人。

  玉婶大喊:“阿粼,你跑哪里去了,你妈妈……”

  他扔下手里的东西,挤进人群,发了疯地跑进卧室,顿时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

  洁白的床单上,血染红了妈妈的身体。她的手里还握着与爸爸的合照。

  一阵冷风吹过,血腥味浓重,床头上的粉色风铃清脆作响,刺疼他的耳膜,让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哥哥扑上来,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脸上,眼泪簌簌落在钟粼的身上:“我让你照顾妈妈,你去干什么?你害死爸爸,现在又害死妈妈,去死的人怎么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

  那日的画面,在他的脑海过了无数遍。他试图想挽回些什么,但什么都挽回不了。

  如果他再观察观察妈妈的心情,是不是能挽回?如果他打电话给哥哥,让哥哥晚上带回来,妈妈是不是会没事?如果他拒绝妈妈的嘱咐,他跟哥哥是不是还有妈妈?

  无数根悬在脖颈上的麻绳,束缚他,只要一用力,就能带他解脱痛苦。

  去死的人怎么不是他?

  这句话,刺痛了他好多年。

  他不敢接哥哥的电话,不敢直面哥哥的恨,不敢求得哥哥的原谅。

  父亲总是告诉他们,要努力生活,积极面对一切困难,可他无法面对困难。

  心死在那年夏天。

  亲人的相继离世,愈发浓烈的自责,无法挣扎的枷锁,让他逃避现实,躲进自己的小世界里,藏好心里的伤痛。

  他从不肯原谅自己,也没有资格原谅。

  生活的崩塌,不是一声短暂的轰鸣,而是藏在一次次无声的呜咽中。

  再后来,说什么累?委屈?力不从心?无能为力?哪怕是活得再狼狈,再麻木,都是他应得的,怨不得别人。

  渐渐地,生活似乎不再给予他快乐,除了脖子上那根能勒断他的麻绳。

  他希望能悄悄地死去,不让任何人为他难过。

  “钟粼,都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了。肆意快乐,随心哭泣,才是可爱的你呀。我想让你肆意的哭,又怕你哭碎了心。以前,我不开心,你总是哄我,告诉我,你是我的港湾。以后,我会一直是你的家。”

  梁予序没再开口安慰他,而是静静地等他宣泄完,时不时地拍拍他的后背。

  床头柜上的纸巾消耗殆尽,散落在四周。梁予序一遍一遍地帮他擦掉眼泪,却又害怕纸巾擦破他的脸庞,动作小心翼翼的。

  “走,我们出去看月亮。”

  钟粼正哭得起劲,莫名其妙被梁予序抱起来,像个废人,懒洋洋地趴在梁予序的后背上。

  以前梁予序心情不好,钟粼总是带上他,到处乱疯,这次轮到他。

  夜风吹得有点冷,街道基本无人。梁予序背起他,迎着冷风,往前跑去。

  路过的司机纷纷探出脑袋,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不知道的,以为他身患重症,急着赶去医院求救。

  钟粼哭得很狼狈,被颠得头脑发胀,拍拍他的后背:“我下来,累着你。”

  梁予序气喘吁吁的,放下他,拉起他的手,继续沿着街道跑去,“钟粼,往前跑,我陪你跑。”

  “又不是大学生,干嘛做这种幼稚的事?我怕别人以为我们在打架,帮我们报警。”

  果然年龄到了,没跑几步路,钟粼上气不接下气,呼吸快要喘不过来,眼泪全都风干在脸上。

  他莫名笑出声,同梁予序对视一眼,好似回到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情动之处,一把抱住梁予序。

  街灯昏暗,行人寥寥。不远处传来喷香的大排档气味,隐隐听到男人们在酒桌上放肆大笑的声音。

  他终于有勇气,可以勇敢地和梁予序拥抱在一起。

  这应该不是梦吧,呼吸不顺畅,肺部都快炸开了。

  梁予序抬起手,擦擦他干透的泪渍,“可爱的人当然要做出幼稚的事。钟粼,以后,跌倒了,我抱你起来。”

  刚刚眼皮哭得红肿,望向梁予序时,他的眼神有几分迷离。

  他嗅了嗅空气中气味,哽咽说,“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烧烤,我饿了。伤心的事暂停,我要吃烧烤。”

  梁予序的胃病还没痊愈,不能乱吃东西,尤其外面不健康的食物。

  这阵子,钟粼总是陪他喝白粥,吃白饭,最好一餐也就是加一两块肉。难得钟粼想吃宵夜,梁予序当然满足,为他点了一大盘烤牛肉。

  钟粼狼吞虎咽,七情六欲,全化为食欲。

  烧烤店里人满为患,吵闹的交谈声此起彼伏,人们手中的啤酒瓶相互碰撞,酒瓶声清脆作响。挨得近的两人,他们的世界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的。

  梁予序目光烁烁,盯着钟粼嘴角的油渍,不觉泛起笑容。他抽了张纸巾为钟粼擦拭,时而斟满啤酒,时而笑意春风般揉了揉钟粼的脑袋,眼神里的柔水都快溢出来。“摸摸小脑袋,烦恼都飞散。”

  “你别老是看我。”钟粼怪不好意思的,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又是男男,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好意思,太可爱了,忍不住想喜欢。”

  “我已经不是装可爱的年纪了,你别老把我当成以前那个样子,我怕你受不了,有落差。”

  “有区别吗?”

  “有呀,我老了,骚不动了。”

  梁予序笑出声,情不自禁地捏捏钟粼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说,“我偷偷夸你可爱,以后是小老头也可爱。”

  他转头看向梁予序,耳朵莫名红透,那些散乱而破碎的情绪好似渐渐隐匿起来。

  梁予序,一定会陪着他,这次,一定会的。

  自从钟漾去世后,程雪桦早就张罗着帮钟由青办理户口。那时候钟由青虽然跟她不合,但还是同意办理港城户口。

  来之前,她预约了办理港城户口,想去鹏城出入境办事大厅,办理小星的户口。

  这几天,钟粼尽量不接触小星,怕小星这几天对自己产生依赖,可看到小星跟自己奶奶玩得很好,心里又酸溜溜。

  之前在羊城治疗的陈舒母子,转院到鹏城医院。

  钟粼等人正好到达鹏城,程雪桦听闻陈舒曾经照顾过小星,特地买了花与水果,带上小星,打算去探望添安。

  陈舒给钟粼发了一条信息,说添安的状况很不好,她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用完了,可添安始终不见好转。

  他们来到医院,陈舒接到电话,便下楼接他们。

  往日脸庞粉嫩元气的妆容,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散乱的头发,不加修饰的素颜。陈舒的眼睛深深凹陷,浑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消毒剂味道,风一吹过来,那纤薄的身子好似能被吹走。

  “粼哥……”她声音喑哑,没有半分起伏。

  自从来到大城市,她独自带着添安,辗转奔波,心中茫然又煎熬,忽然看到稍微熟悉的人,眼眶瞬间红透。但看到不熟悉的梁予序与程雪桦,陈舒忍住那些难过的事,朝他们卖力地笑了笑。

  “小星小星……”小星躲在程雪桦的身后,自我介绍,怕陈舒忘记自己,末了,她喃喃地念着,“添安哥哥……”

  陈舒勉强一笑,蹲下/身,朝小星温柔一笑:“小星,好久不见。”

  小星躲在程雪桦的后面,不敢应声,犹豫几秒只露出一只眼睛:“哥哥呢?”

  “安安很想小星,一直念着你呢。”

  他们来到病房,隔着无菌帘布,远远看到添安的头发早已剃光。

  刚打了止疼针,他正沉沉睡下,陷入短暂的睡眠,可嘴里还是控制不住哼唧痛叫,满身血泡,看着有些恐怖。

  短短一个月,那个每次见面,总是彬彬有礼地朝钟粼鞠躬的小孩,转眼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添安哥哥……”小星蹙紧眉头,好奇地凑上去,想看看添安,但不敢靠近。

  病房的气氛很压抑,程雪桦眼眶发酸,从包包里掏出红包,塞在陈舒的手里,说:“妹子,给添安的,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我们家的小妹妹。”

  这阵子花钱如流水,陈舒捏住手里一沓沉甸甸的红包,本想推辞,但看了一眼添安,哽咽道:“谢谢。”

  钟粼问道:“他爷爷奶奶呢?”

  “他们在家乡,而且……他们还有一堆孙子,叫我……别浪费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添安。”陈舒站不稳,蹲在地上埋头痛哭。

  “妹子,我们出去。”程雪桦扶起她,来到走廊。

  小星不敢靠近,抬头问钟粼:“哥哥在睡觉吗?”

  钟粼心情凝重,将小星带出了房间:“是啊,我们不要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