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木美术馆在国内的名气其实挺大的,这里头也有平竹大学的功劳,虽然不像专业艺术院校那样人才辈出,但偶尔出几个,个个都能在业内掀起不小的波澜。
文知遥在美术馆里陈列了很多这种学生早期的作品,引来不少文艺爱好者的青睐。
姜佟在四楼油画展区的茶歇间坐着,文知遥拿了喝的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斯岩这一走,你这心里不是滋味儿吧?”
姜佟接过那杯红茶:“这几天好多了。”
“国协每年都会送学生过去,这是跟那边学校的一个互助项目,不用担心他在那边没人交流。”
文知遥是觉得这孩子有点变了,蔫儿了,稳重了。
“接下来他应该会很忙,要听课,出作品,跟课题行程的话还得到处跑,你要是不放心,就多给他发消息,管严一点儿也没关系的。”
姜佟这才笑起来,喝了口茶,又苦得皱眉:“他还没有跟我复合呢,文老师,您怎么说的跟我俩老夫老妻了似的。”
“哦没有吗,老夫老妻谈不上,我以为你们俩新婚燕尔呢。”
文知遥几句话就把姜佟头上的乌云驱散开了,然后看着他将手机递过来说:“沈斯岩送我的,您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图上是一个木雕,蹲着,环抱着什么,那张脸和姜佟完美重合,文知遥看明白后就禁不住发笑:“你们小年轻的事我搞不懂,不过这名字应该不难起吧。”
姜佟拿回手机:“我可不想那么自恋。”
说完又问:“您要给我什么呀?”
“哦,”文知遥这才拿出背后的包,打开后拿了个厚厚的册子出来,递给他,“上次你看过的图册,我又收纳了新的进去,给你,你的店开业我忙着没顾上过去给你道贺,这个当做迟到的开业礼物。”
见姜佟犹豫,脸上不知是担心还是受宠若惊,文知遥补充道:“这是复刻本,咱俩都有,别那么大压力。”
姜佟也没打开看,将图册紧紧抱在怀里:“谢谢文老师。”
“别客气,按说你也得谢谢齐燕,这里头国协展上的作品,有一部分是她传给我的。”
“啊是吗,”姜佟卡顿,“齐老师也有心了。”
“所以我说你别担心嘛,她在罗州也会好好照顾你们家沈斯岩的。”
“齐老师也去罗州了?”
“是,那边也有师资建设的项目,不过她只呆半年。”
从析木出来,姜佟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上了出租车,走到一半他又换了目的地,最终在老小区楼下见到了刚下班的林丽珠。
林丽珠愣了愣:“又送请帖?”
“没有阿姨,”姜佟直问,“我是想问您,罗州学校的邀请函是沈斯岩给您看的吗?”
“这冷不丁的,问这个干什么?”
“就,问问。”
“他怎么会给我,”进了楼道,林丽珠慢吞吞的往上走,“他一开始都没打算去,是他那个老师,来家里找我,让我劝劝,说这是多好多好的机会什么的。”
“男老师?”
“女老师,我也没见过,说是国协的,”林丽珠这么说着,停下来回头看向他,“姜佟,岩岩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阿姨我不会影响他的,”姜佟有些急躁,“您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林丽珠诶了一声就没见人影了,噙着句'闹什么呢'回了家里。
姜佟从小区出来站在街边拦车,耳边手机的通话音响了许久才被截断,他直奔主题:“小天,上次让你帮我查那个水军号,花了钱的查不到ip吗?”
“查到了呀,当时ip在素央,单主姓齐。”
车门轰了一声,车子驶离,姜佟说:“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告诉我。”
罗州,11月5号,19:15PM
华人留学生聚餐后,沈斯岩在街边路灯下点了根烟。
气温低,他指背关节冻得发红,指间虚夹着的烟风一吹仿佛要飞走一般。
“还有烟吗?”
沈斯岩应声看了一眼,叫什么他不记得了,似乎是去年过来的,一头银色短发,不知是没有眉毛还是毛色过淡,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
沈斯岩从兜里掏出皱了的烟盒和打火机一并递过去。
“谢谢。”女孩说,“张娴,你不记得了是吧?”
“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记人名。”
张娴抽着烟笑起来:“没事,大家都这德行。”
俩人一个专业的,但不是一个课题组,沈斯岩来之后也有不少人跟他搭话,邀他去公寓参加派对,张娴是第一个问他要烟的。
俩人抽完又多站了会,直至听见身后从店门口涌出来的一群人的嘈杂声,以及那声寡淡的“斯岩”。
“那我先走了。”
“嗯。”沈斯岩应着,刚要抬脚,方才叫他的人便走到了跟前——
“斯岩,刚跟张娴聊什么呢?”
沈斯岩先是不答,而后在她伸手过来时退了一步:“齐老师,我先回公寓。”
“等等斯岩,”齐燕追上去,将一条围巾塞进了他手里,“降温越来越厉害了,别感冒。”
“不用,”
“路边随手买的,不贵重,拿着吧,”齐燕说,“过两天好像是你生日,你跟张娴聊得来,到时候叫上她,一起吃个饭。”
说完也不等沈斯岩回话,钻上一旁停下来的出租车直接走了。
沈斯岩握着那条围巾,在车子尾灯还能看见的时候,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国内立冬那天,逢周末,罗州普罗维登斯市区刚从万圣节的热闹中脱离,湾内逐渐恢复往日的宁静,沈斯岩的公寓离学校两条街区,大多留学生都住这里。
他下午才从学校回来,图书馆里手机静音,手机上的未接来电连备注也没有,未读消息是微信上的,齐燕订了餐厅,附加地址。
沈斯岩将手机扔在床上,脱了衣服钻进了浴室。
他不知道齐燕也来了罗州,做入学前联系时一直是留学生办公室的同胞,下了飞机在接机口看见齐燕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坐反了方向。
“给你个惊喜,我要在罗州留半年,跟你也好有个照应。”
沈斯岩并不惊喜,事实上齐燕对他一直客气有礼,但他就是不自在,这种不自在的连带反应就是排斥,他后知后觉,这种排斥似乎不是从落地罗州开始的。
手机还在没命的震动,震动结束又是敲门声,沈斯岩穿着浴袍,开门后看见了张娴。
对方穿了身黑色大衣,个子没比他矮多少,看起来比聚会那天多了些英气。
“你还没收拾好?难怪齐老师让我来叫你。”
“我不去了。”
“你的生日会,你不去了?”张娴也不进屋,就靠在门边看着他,“齐老师叫了课题组教授,都在等你。”
见沈斯岩神色不悦的一直盯着手机,张娴敛起玩笑的姿态,站直了身子:“我去帮你告假,就说你不舒服。”
“算了,”他又扔了手机,“我换身衣服,等我下。”
墨西哥餐厅,靠窗的大长桌,人坐满了。
齐燕和几个教授有说有笑,见门口有人进来,立即招了招手——
“斯岩,这儿。”
沈斯岩跟张娴一同过去,在桌尾并排坐下。
席间几个教授都有跟沈斯岩搭话,沈斯岩也一一回应,出于用餐礼仪,这顿饭是热闹的,但也不至于聒噪,齐燕也没有强迫沈斯岩去搞什么酒桌文化。
只是沈斯岩自己觉得难熬,熬到结束,从餐厅出来才舒了口气。
张娴看见了,虽然不知缘由,但也诚心道:“需要帮忙跟我说啊。”
“没事。”
“行,走吧。”
张娴刚迈了一步,带课的教授便叫了她一声,她折转过去,齐燕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斯岩,吃得好吗?”
沈斯岩点头,又听她说:“围巾怎么不戴?你脖子都冻红了。”
“齐老师,我不太习惯戴围巾,多谢您的好意。”
“这样啊,我以为你不喜欢,”齐燕像是自说自话,随后又道,“这两天也没去你公寓看看,听说那边偶尔会断电,你有被影响吗?”
“没有,都很好。”
齐燕没有很快接话,注视了他一会,伸手握住了他胳膊:“这里是罗州,不是平竹,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心情不好都可以跟我说,在外地我们要互相支持不是么?”
“沈斯岩,走吧回公寓了!”
张娴说完话喊了一声,把沈斯岩从游神中拽回来,两人一同回了公寓。
“齐老师去年来过吗?”上楼时沈斯岩才问。
“没有,协会有名额,每年来的都不一样。”
出了电梯过转角,悠长的走廊上,319号门口地上坐着一个人。
“齐老师也是,借你的生日跟课题组老师套交情,在国内也没见她这样啊。”
没听见搭话,人一溜烟跑到门口去了,张娴的房间还要往里走,她跟过去,看见沈斯岩开了门,把地上坐着的人抱起来才扭头冲她说——
“你先回去,今晚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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