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璟彦说完，将书放回了书架上，忙活去了。
洛瑜看着他的背影，开始困惑。
蔚璟彦的关切不是假的，给予的温暖也不是假的。
洛瑜很好奇，在两人的热度和氛围相互融合的那一瞬间，蔚璟彦有没有哪怕一秒心动过？
或者不说心动，只是一秒钟的悸动呢？
洛瑜深深地望着他。
他下意识地认为，这只耐热的小青蛙早晚有一天会煮熟的。
“我要去片场了，你在这儿休息吗？”
蔚璟彦对洛瑜挥挥手里的墨镜，洛瑜靠在门边，想逗逗他，“金主可以去看你拍戏吗？”
逗得次数多了，蔚璟彦没那么敏感了，跟他一样口嗨，“我这个小演员有资格拒绝金主吗？”
洛瑜挑眉，没有逗到，反倒势均力敌，“我是个很好商量的金主……所以，来让我亲近一下，就放过你。”
论耍无赖和调戏人，还是洛瑜更胜一筹，蔚璟彦说不过他，横了他一眼，沉默转身。
关上门的一瞬间，房间里传来嚣张的笑声。
蔚璟彦脑子发热，深感自己段位不够，还得继续磨练脸皮的厚度。
暗自攥拳，眼神坚毅。
走在路上，蔚璟彦还在不停练习着感应周围的事物。
几天下来，他越发敏锐。
蔚璟彦看着手心，这种能力越用越灵敏，倒是让他心惊。
心惊的同时，嘴角噙了笑。
没高兴多久，刚走出门，远远看见了站在马路对面，靠在车旁的蔚峥程。
蔚峥程最近忙，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蔚璟彦。
奈何总有忙完的一天。
蔚璟彦沉默地和他隔街对视，双手不自觉地发抖。
蔚峥程看到了他，对着他肆意一笑，过了马路，大大方方地站到蔚璟彦面前。
“最近怎么样？”
“还好。”
蔚璟彦和他拉开距离，蔚峥程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底线，让蔚璟彦草木皆兵。
“还好的意思就是，过得很轻松喽。”
蔚峥程见他退一步，就逼近一步，语调揶揄，“你怎么能过得这么轻松呢？”
“你怎么配过得轻松呢？”
他面上带笑，眼神却寒冷无比。
蔚璟彦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不明白为什么蔚峥程要这么恨他。
哪怕他是个怪物......可他始终是他的亲弟弟……
为什么要这么恨他……
当年的事情，他更是受害者，他遭受无妄之灾，而他的亲人却视他为污秽罪恶，越发冷待他，躲避他。
虽不曾言语刻薄、举止粗暴，但那些冷漠的眼神，每当午夜梦回，都会让蔚璟彦浑身发冷。
曾经他只是不被父母重视而已，从那之后，他变成了家里不可提及的恶鬼。
“说完了吗？”
蔚璟彦侧过身，不想跟他多说话，但蔚峥程却并不想放过他。
“我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蔚峥程背着身，攥住了蔚璟彦的手腕，“你这样的东西，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蔚峥程不止一次想要杀掉蔚璟彦。
可他无法确定蔚璟彦到底会不会死，更不想让蔚璟彦的身份被其他人知道。
这种家族秘闻、丑闻，怎么可以传到别人耳朵里？
“你以为我想要存在吗？”
蔚璟彦撇开他的手，不再惧怕他，转过头，“我遇到你们，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完这句话，蔚璟彦头也不回的离开，蔚峥程咬着牙，视线追随着蔚璟彦。
怪物，真是怪物......
到底怎样才能除掉这个怪物？
蔚峥程看着他的背影，难免想起当年的惨状，又闭上眼，即使在夕阳下，也难以驱散入骨的寒冷。
蔚璟彦脸色不虞地走进片场，群演正在休息阶段，很多地方都挺热闹的，蔚璟彦路过，他们招呼了几声，蔚璟彦礼貌地点头回应。
还没到化妆间，他的耳力剧增，敏锐地捕捉到江子秋的声音。
“不就给他们买几次东西吗！这群墙头草就又跟风倒，真是恶心。”
像是恼怒极了，还传来杯子破碎的声音，“他知道买，我不知道买吗！他给所有人都送，唯独不给我送，你们也不许给他送。”
江子秋又摔了几个化妆盒，噼里啪啦的声音嘈杂地在屋子里乱窜。
蔚璟彦敏感地皱眉，揉了揉耳朵。
蔚璟彦本是故意不给他送，本以为江子秋能聪明点，能想到反将蔚璟彦一军......
如今，还真不给他送的话，那可就不太好办了呢。
蔚璟彦正在想办法，又听见江子秋的经纪人劝了他几句，“消消气吧，他不给你送那是他小家子气，我们就更要给他送，才显得我们大气。”
江子秋不满地嘀咕了几句，但还是选择听经纪人的话，“那就送吧。”
门外，蔚璟彦松了一口气，问题迎刃而解，慢悠悠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一进去，里面的气氛瞬间凝固。
其他人都在想蔚璟彦到底是刚来，还是在门外站了很久。
江子秋倒是不在意，毕竟蔚璟彦听见了也无所谓，就是要让他知道知道。
经纪人不想他们两个关系太僵，主动过来跟蔚璟彦搭话，蔚璟彦状若如常，甚至态度温和，才让经纪人放心了。
蔚璟彦被摁着化妆，发呆的时候想着到底什么时候下手。
这个化妆间是共用的，全程监控，而江子秋还有属于自己的私人化妆间，那边是没有监控的。
但必经这边的监控视角。
想要过去，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蔚璟彦最后合计了一下，只能运用他的能力，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
他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蔚璟彦看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陌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了？
蔚璟彦被化妆师拨弄来拨弄去，像一团脾气极好的面团。
蔚璟彦出了名的好打理，其一是造型好打理，长得好看，怎么弄都好看，其二是看上去冷淡，实则脾气很好，被化妆师弄疼了也很少吱声。
听说有次被配饰滑破了耳尖，血都凝固了，化妆师才发现，而蔚璟彦也只是默默忍耐而已，最后还安慰化妆师。
“蔚老师，这个发饰紧不紧？”
“有点。”
别人不问，蔚璟彦多半就忍着了，其实很想说两句，但是又不好意思提，往常都是告诉自己：咬咬牙就过去了。
这种拧巴的性子就很容易让自己受罪。
蔚璟彦明白这样不好，却始终难以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
往常都以委屈自己为解决办法。
“大功告成！”
这场戏是蔚璟彦所有戏份里最好看的一场，蔚璟彦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精致的妆容，却根本笑不出来。
镜子里的人漂亮至极，蔚璟彦却总觉得自己的眼神肮脏无比。
他习惯于观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他观测到他人的欲望和贪婪，自以为冰清玉洁，能够远离那些丑恶。
如今，他看着自己，却也体会到了同样的厌恶感。
他看到冉旭峰的时候会恶心，看到蔚峥程的时候会抗拒，看到自己的时候，只剩下厌恶。
蔚璟彦沉默地站起身，不自觉地想到了洛瑜。
洛瑜是他见过最澄澈的人。
可明明洛瑜也坏，手段了得，心狠手辣，洛瑜这些年干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他亦是明白，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那两张白纸。
他们都身处染缸，浑身污秽斑驳。
但看到洛瑜的眼睛时，总能让蔚璟彦一瞬间回到那个初见的午后。
洛瑜帮他打跑了欺负他的人，关切的眼神和阳光一起落在他的身上。
那是蔚璟彦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注视，被人关照，被人给予温暖。
后来，这一幕被蔚璟彦记了很多年。
最后也慢慢淡忘了。
偏偏洛瑜又要回来。
明明是已经忘记、被尘封的过去，却非要回来，掀起物是人非的波澜，撕开浑身的污秽，袒露出两人的本性。
蔚璟彦失魂落魄地走到拍戏的地方，他的情绪准备就绪，这场戏本就是多年重逢后的物是人非。
何其相似。
让我们在此感谢金主洛瑜提供的“情绪价值”。
机器对准蔚璟彦的一瞬间，他抬眼，透过烛光看过去，显示器后的导演屏住了呼吸。
实在是难得！
这场戏是导演最担心的，他虽然相信蔚璟彦的业务能力，但始终担心他年轻，扛不住这么复杂的情感。
可蔚璟彦做得好极了，这个眼神，足以向所有人证明，蔚璟彦就是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
这一段独戏拍完之后，导演热泪盈眶，鼓着掌朝蔚璟彦走来，然后紧紧地拥抱了他。
蔚璟彦还没走出情绪，回抱了导演，兀自坐在一边，等着拍和江子秋的戏份。
没过多久，江子秋怒气冲冲地过来了。
蔚璟彦感受到那股直冲他而来的气场，转头去看。
果然见到江子秋脸气得发红，头发都乱了。
蔚璟彦眉心微动，隐约能猜到是什么事情让江子秋这么生气。
看来张寒策动作挺快啊。
想到这里，蔚璟彦眼里的微光变得晦暗，在江子秋眼里，何止一个“嚣张”可以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