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发得不明不白,想必助理是急坏了。
洛瑜来不及收拾自己,直接开车去片场,一到那边就看到火光滔天。
热浪扑面而来,那一瞬间,火光吞噬的不是房屋,而是洛瑜的全部,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涌动。
世界变得无声。
第一个灌进心底的情绪,是恐惧。
被人用刀和枪管抵着脑袋的时候,他没有恐惧过。
负债三个亿,即将穷途末路的时候,他没有胆怯过。
却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无法感知自己在哪里,无法得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仿佛被装进了一个透明的隔膜里。
“洛瑜?你怎么来了?”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洛瑜却不敢回头,他担心是幻听。
“洛瑜?发什么愣呢?”
蔚璟彦拍了拍洛瑜的肩膀,“你怎么啦?”
洛瑜面无表情,面色惨白地转过头,看到灰头土脸的蔚璟彦。
身体开始慢慢回暖,从蔚璟彦搭在他身上的手,温暖传递到全身,驱散了那股绝望的寒意。
“你、你没事?”
洛瑜摸了摸他脸上的灰,蔚璟彦身上还穿着拍戏的衣服,浑身都脏了,像一只灰老鼠。
蔚璟彦看看自己,发现洛瑜有些呆滞,“没事啊,怎么了?看我没事,你不高兴吗?”
“瞎说!”
洛瑜狠狠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揍完之后又心疼地摸了摸。
“打我干什么嘛。”
蔚璟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躲开了洛瑜的触碰。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失火了?”
洛瑜转头看向火光,消防队已经过来了。
“是爆破的材料突然爆炸了,引燃了易燃物,又碰上刮风,恰好就把火势吹大,大家都吓坏了。”
蔚璟彦说得云淡风轻,没有被吓到的样子,洛瑜才缓过劲儿来了,表情轻松起来。
“你没伤着吧?”
“没有,我离爆炸点很远,有几个工作人员受伤了,应该没有人员死亡,但是这样一来,拍摄进度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蔚璟彦撇撇嘴,被洛瑜拉到了车上。
“你怎么来这么快?”
蔚璟彦耳边还留有爆炸的声音,脑子不清醒,时不时耳鸣,陡然到安静的地方,他很不习惯。
“我收到消息,说这边出事了,才赶过来。”
蔚璟彦心里一暖,侧过头,看向洛瑜没什么表情的脸,犹豫地问道:“你是......因为很担心我?”
这种感情很奇怪,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让蔚璟彦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回应或者回报洛瑜的付出。
洛瑜沉默地点头,脑子里一团乱麻,手脚到现在还是冷的。
那股子后怕的劲儿并没有从他的身体里远去,他急需平静。
蔚璟彦见他神情严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蔚璟彦很不喜欢处于人群的吵闹之中,也不喜欢险于两人的沉默里……
好可怕,好尴尬,好想发疯。
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到蔚璟彦的家。
旺旺仙贝依旧热情地扑上来,蔚璟彦蹲下来跟他们互动了两下,刚站起身,想转身去看看洛瑜。
就很突兀地被洛瑜一把扯到了怀里,两人身高差不多,蔚璟彦稍微高一点,被他扯得弯下了腰,热切的吻突如其来。
蔚璟彦错愕地睁大了双眼,下一秒就推开了洛瑜。
“你……亲我干什么?你担心我,就、就亲我吗?”
洛瑜也觉得自己是不正常了,居然这么突兀地干出这样的事情。
但他又不是一个善于示弱和低头的人,倨傲地扬了扬下巴,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还是你的金主吧,不可以这样对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蔚璟彦都快要把那个奇怪的合约给忘记了。
那只是他走投无路时的无奈之举,只为了能拖住时间,让蔚峥程和冉旭峰没那么快对他下手。
让他好有时间想办法,腾出手,去料理掉他们的其中一个。
洛瑜却突然说这个……
蔚璟彦心口有点闷,手上莫名传来了,那天被冉旭峰摸手心的感觉。
刺挠、屈辱、退让、恶心。
这次多了一丝难过。
“你……也和他们一样?”
蔚璟彦的声音带着颤抖,不自觉后退,他的声音很小,让洛瑜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洛瑜见他如此抗拒,不知道原因,有些挫败。
蔚璟彦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洛瑜对他一直很好,帮助了他很多,让他感到很开心,能有个机会喘口气。
可为什么……洛瑜也要和那些人一样……对他有这种想法呢?
每次回想那些人的眼神,那些赤裸的欲望,都如同针尖扎在他的身上,刺挠得遍体鳞伤。
“你也,对我有那种想法?”
蔚璟彦无力地撑着桌面,突然好疲惫。
旺旺感受到他的情绪,开始对着洛瑜狂吠,仙贝被这一幕吓到,在桌子上,抱着蔚璟彦的手腕。
洛瑜见他知道了,不装了,“是。”
直白又坦荡的一句话,却让蔚璟彦呼吸不畅,反倒笑出了声。
觉得可笑,他一个男人,顶多长得稍微好看一点,怎么还能惹得左一个右一个男人,对他如此肖想。
实在是……匪人所思。
不敢想……
“你倒是跟他们的手段不一样……”
洛瑜沉默地向前了一步,他今晚彻底看清他对蔚璟彦的在乎和占有欲。
也是今晚,他明白温水煮青蛙不是适合他的路子。
看吧,他温水煮了挺久,青蛙一点没觉得热。
青蛙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让洛瑜觉得蔚璟彦真的挺傻挺天真。
“如果不喜欢你,我会跟你签那么小儿科的合约,只为护你一下?”
“会大半夜不睡觉不休息,开车带你去外面散心?”
“不喜欢你,谁他妈记得你的生日,还给你做蛋糕。”
洛瑜难免心冷,他就知道,他一旦表露出一点喜爱,蔚璟彦就会自动把他划为冉旭峰之流。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不可以那样?”
这话还真让洛瑜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惊弓之鸟,洛瑜摇摇头。
“要不怎么说你傻呢?总之我不可能对朋友那么细心。”
他的朋友多为利益相同者,互惠互利。
绝对不会出现如此亲昵的情况。
蔚璟彦皱着眉,眼里明显透露出无法接受。
“你说喜欢……你这样就是喜欢吗?”
是喜欢,还是欲望?
是爱,还是X。
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的皮囊。
“对,就是这样,我喜欢你。”
洛瑜今晚可能是被刺激疯了,他急需被满足占有欲,进而确定蔚璟彦始终还在他身边。
可在他寻求掌控的时候,某些事情,就已经失控了。
“你……要不先冷静一下,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太突然了。”
蔚璟彦只能先稳住他,避免起正面冲突,现在他的周围已经全是敌人。
不能再多洛瑜一个。
洛瑜见他神色疲惫,不想把他逼得太紧,沉默地点点头,利落地转身离开。
门落了锁,蔚璟彦才拉开座位,坐下来。
屋子里没有开灯,他捂着脸,心乱如麻,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段明明很安稳的情谊,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总在他习惯了某件事之后,就会来一个反转。
蔚璟彦抓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扪心自问,他不讨厌洛瑜的靠近,不厌恶洛瑜的感情。
可他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蔚璟彦深呼吸三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放了洗澡水,整个人躲了进去。
气泡在水面上破开,微弱的水花绽出那些被蔚璟彦尘封的记忆。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
洛瑜约他,说要给他过生日,但蔚璟彦不喜欢起早,下午又偏热不宜出门,故而约在傍晚。
那天,连绵多日的雨结束了,云霞十分漂亮,蔚璟彦满怀期待地去中南路等他。
等了五分钟,没有等到洛瑜,他无望地望着落日。
只等到了洛瑜的短信,告诉他临时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来不了。
蔚璟彦有些失望,却也理解洛瑜,收起手机,打算离开。
想着也许洛瑜处理完事情,晚上会找他。
“这不是蔚璟彦嘛。”
这个声音,是往后十年里,蔚璟彦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蔚璟彦转过身,彼时他才刚刚十岁。
叫他的人是和洛瑜同班的张寒笙。
张寒笙抬手搭在蔚璟彦肩上,他个子比蔚璟彦要高很多,居高临下的压力让人很不舒服。
蔚璟彦后退了几步,“我先走了。”
随即转身要走,却被张寒笙一把捞了回去。
“你走哪里去啊,跟我们去玩呗。”
明明只比他大几岁,张寒笙却比蔚璟彦强壮太多,被他勾住肩膀的时候,蔚璟彦无法挣脱。
“你放开我。”
蔚璟彦掰他的手,却被人拉得更紧。
“你急什么?自然会放开你的。”
蔚璟彦抬起头,张寒笙的脸在太阳阴影下,那个笑容,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都难以忘却。
张寒笙扯着他,走进了一家夜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