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酒云将铜钱捏在手心里，捧到墨龙潜身前，满脸堆笑。
墨龙潜明白他的心思，便伸出手覆在叶酒云的手上，一起摇了三下。
铜钱散在桌子上，转了个圈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如何？”叶酒云看着结果问墨龙潜。
却没想到老者伸出手，将桌上的铜钱都收了起来。
“谢过二位仙长好意，我年纪大了，已经不想知道天命的事了。”老者将铜钱交还给叶酒云，声音干涩沙哑。
“倒是我唐突了。”叶酒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墨龙潜目光微微闪了一下，没有说话。
泽却是靠在门上，看了老者一眼，想起了一个古老的契约。
门外的风一阵鬼哭狼嚎，裹挟着雪扑打在窗户上，不断的往屋子里渗着冷气。
“两位仙长来妖海是有什么事吗？”老者说着话，嘴周围的胡子也跟着动，厚重的棉服和胡子遮挡着他那干瘦的脖子。
“我们也是途径，听闻此地有一海名‘妖’，就来看看。”叶酒云稍稍思索了片刻，就找了一个由头。
他们是半仙，又自称是外地人，听闻妖海，一般都会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来此一观。
不为别的，只因“妖”字。
老者浑浊的眸子微微有些泪光闪动，不着痕迹的看了墨龙潜一眼，迅速移开视线之后，就若无其事的说道，“仙长怕是要空跑一趟了，妖海有漫长的冬季，千里冰封常年吹雪，海妖都躲在冰下，不会出来作乱的。”
“就算是冰化了，妖海的妖怪也不会上岸来的。”老者满是褶皱，干枯清瘦的手端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继续说道。
叶酒云闻言，思绪也一下子被拉的悠远起来。
是的，妖海是海妖一族的栖息之地，但他们从不出海作乱。
因为和修真界签订过互不侵犯条约，人不前来滋扰，海妖不出海作乱。
说来，这事还与叶酒云有些渊源......
那时候还没有互不侵犯条约......
叶酒云的父亲——叶尘，是修真界的天之骄子，自然长得也很是清秀俊逸，吸引了无数世家子弟。
但是叶尘偏偏对人鱼公主幽若兰一见倾心。
没过多久，就有了叶酒云。
而百家的天之骄女百慕卿，一直钟情于叶尘，等闭关结束后知道叶尘连孩子都有了，气的差点当场晕厥。
偏偏百慕卿是极为骄傲自负的人，凭借一己之力，借用龙族传承之事，将修真界和海妖一族的战端就此挑起。
最后幽若兰被修士围剿，死在了百慕卿的剑下，叶尘心如死灰，几乎一瞬白头......
心悸悲怆之下，叶尘领悟出了新的道，创出了惊天一剑——千念之殇。
只是这剑式伤人伤己，虽然斩了百家全族，却也耗尽了叶尘的心力......
“妖海之岸向来没有人愿意靠近，老先生为何在此居住？”墨龙潜的声音拉回了叶酒云的思绪，也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仙长也说了，没有人愿意靠近，老夫已经不是人了。”老者忽而苦笑了一下，望向墨龙潜的目光有些落寞，却也有些欣慰。
“难怪刚才的卦象有些奇异。”墨龙潜对刚才的卦象心存疑虑，听见老者这么说倒也放下心来了。
“老夫......老夫是这妖海的摆渡人，摆渡妖海的亡灵。”老者脑海中似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眼睛在明亮之后又空洞起来，“老夫......老夫在这三年了......”
“咚咚——”老者的声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那人叩击的很有力度，木质的门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泽靠在门上，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墨龙潜和叶酒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老者却是颤颤巍巍的起身去开门。
“这个时候进来的，不是死的，就是凶的。”泽瞥了一眼老者，起开了身，似是警告的提醒了一句。
老者当然听不见，拉开门栓就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风雪呼呼的往里灌，吹得墨龙潜和叶酒云墨发飞舞，衣襟咧咧作响。
三两片雪花飞落在叶酒云的身上，不过片刻就化成了水珠，浸透了他青色的衣衫。
原本还温热的碗，在这一瞬也结了一层寒霜。
“嘶~”原本没感觉到冷的叶酒云，这会似是也觉得有些冷了，站起了身，往墨龙潜的身后站了站。
这下两人都面朝着门，透过老者的身影，隐约瞥见了外面的来人。
似乎是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着厚重的大氅，肩头落了一层雪。
“老人家！可否借住一二！”那男人的声音粗犷，但夹在寒风里，也变得小了很多。
“里面已经有客人了，怕是住不下了。”老者一手扶着门，一手抓着门框，他的身影就夹在那个缝里。
如若生的魁梧高大些，或许也能将这风雪挡一挡。
只是那身影又瘦又小，什么也挡不了。
“诶？他们能住我为何不能住？老人家，你的心莫要太黑了！这外面风雪这么大，也没有其他人家，你是想把我冻死在这里吗？”那男人说话毫不客气。
可老者却是全然不理会，不等他继续叨叨，就要把门关上了。
“砰——”那男人竟是直接一脚踹在了门上，站在门边的老者被震得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风雪全然不顾的扑进来，冷冽的风飞扑在脸上，微微有些发痛。
叶酒云和墨龙潜同时皱了皱眉。
“老人家你没事吧？”叶酒云上前将人扶起，扶到一旁坐下。
墨龙潜冷着眸子盯着那男人。
那男人倒是全然不顾，直接反手将门插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寒冷，渐渐的暖和起来。
“真他娘的冷啊！”男人进来搓了搓手，先呵了口气，然后很自然的做到了墨龙潜的对面，用着叶酒云的碗倒了杯热茶喝。
墨龙潜的眸子冷的发寒，眼看着男人的唇就要碰到了碗，那碗竟然轰然碎裂开来。
里面的热水溅了男人一手，洒在桌子上，地上，和他的衣襟上。
“嗯？你干什么？”男人一巴掌拍在那可怜的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具呯啦作响。
一双藏着戾气的眼睛盯着墨龙潜，似乎下一瞬就要动手。
“没见过这样的山野村夫，跟土匪一样。”叶酒云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将男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你又是哪个？”男人似是没注意到叶酒云一样，看见旁边还有个人，明显有些惊讶。
“那你又是哪个？”叶酒云的语气轻蔑至极，像极了泽嘲讽时的样子。
泽站在一边靠着墙壁，鼻尖发出一声轻嗤，没打算理会。
“仙长，仙长莫要伤了和气......”老者见状，连忙开口劝道，“老夫不过是摔了一跤，并无大碍。”
叶酒云拍了拍老者的肩，却对着男人说道，“跟这种人实在是和气不起来。”
“这么冲动的人应该站在外面冷静冷静！”
那男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咬着牙看向叶酒云，“你说什么？小子！简直不知好歹！”
墨龙潜目光一凛，手中直接幻出一把剑，放在了自己身前的桌子上。
男人瞥了一眼，却是不敢再妄动。
这两个人莫非是一伙的？
我竟然一个修为都看不出，如若真动起手来，只怕不是对手。
现在忍一忍，或许还能等到雪停，如果不忍，流落在外面，就只能被冻死了。
想到此，男人抱拳一礼，什么话也没说就坐下来了。
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端给了老者，“抱歉了，老人家。”
老者没有说话，却是接过了茶。
男人也就不再说话，搬了板凳做到了一边，不打算再和叶酒云和墨龙潜说话。
“此时来此，必有目的。”泽往旁边挪了挪位置，表示了对男人的不满。
墨龙潜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叶酒云却是灵机一动，向老者打探起来，“老人家，这妖海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都说平时没人愿意前来吗？
此时互不侵犯盟约应该还作数吧？
如若这样，又怎么会有人主动前来呢？而且还是一个修士。
“并没有。只是妖海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之中有传承在世，只是一直没有出现。近来，不知道哪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传承即将现世，附近总是有人出现......”老者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不过那些人并不像他这样，而是住在附近的村镇里。”
等待传承出现的修士远不止男人一个，只是他们都比较谨慎，选择了在村镇居住。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愣头青，竟然直接闯了进来。
叶酒云和墨龙潜两人齐齐望向男人，一副看白痴的眼神。
“你们看我做什么？要不是传送符出错，我也不想进来！”男人顿时有些懊悔，脸色很是难看。
传送符是他半路抢来的，可能不小心，传送符缺了一角。
结果就被传到了这里，而且似乎还受到了某种法则的禁制。
不仅禁空，而且禁止空间传送。
他只好在风雪中前行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在他觉得自己必然要死在这儿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屋。
“传承？是龙族的传承吗？”叶酒云似是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