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顾南倾沉默，叶酒云站在了他身前，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他拉住了胳膊。
“大家觉得北云的政策不好吗？还是说南耀的朝政很清明呢？”顾南倾的神色有些暗淡，强大的国家与文明怎么会被别的国家轻易攻破。
更何况南耀的通知已经腐朽不堪，有一战之力的军队寥寥无几。
甚至在别人的攻势之下，连七天都没有坚持下来。
他记得，当时叶宴书发兵不过四万人，但南耀在册兵籍就有十三万，当时守家卫国之人有八万之众，却被叶宴书打的溃不成军。
逃的逃，窜的窜。
如今说揭竿而起，明智的人都知道这将是以卵击石，必会迎来再一次的失败。
张铮当初驻守青竹城是为了迎他回乡，筹谋多年，却被自己人击溃，一直拖延至今都没能力再次重振旗鼓。
万涛如今说是发兵北上，也不过是因为当初他的精锐损失过重，一心复仇。
他是为了解开心结，并不是明智之举。
“当年南耀兵籍在册足有十三万人，北云从京师发兵四万，长途跋涉，兵马疲惫，攻到我们的都城也不过七日而已......”顾南倾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眼角泛着红，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守卫都城一战，我亲守城门，和我一起守城的仅有一位二品将军和一名四品武将......”
“我们不是没有将领，只是他们过惯了骄淫奢靡的日子，忘了该怎么带兵打仗了！也忘了什么是国！什么是黎明百姓了！”
“城门失守不过三日，退居城中，敌军进犯，城中老弱妇孺都已经手持铁器御敌，可我们的将士呢！卷着银钱跑了！各自占地为王！这样的国家......还有复兴的必要吗？”
顾南倾红着眼睛反问众人，满脸的失望。
他虽然是南耀的太子，地位遵从，但是有太多事有心无力......
“北云下令，命程泽衍到南耀之地，这青竹城本来一贫如洗，在程泽衍的治理之下焕发出勃勃生机，百姓安居乐业，衣食富足......若换成南耀，试问，可会有如此景象？”顾南倾接二连三的发问让众人都沉默不语。
站不到一定的高位，就看不到别人眼中的风景。
顾全大局，此时应该做的就是归顺，让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而不是回到那个腐朽，吃不饱，穿不暖的王朝统治！
这是极其自私的，也是违背民意的。
“是我等目光短浅......”众人单膝下跪，齐齐向顾南倾一拜。
“殿下是心中真正装着百姓的人，是希望百姓过得好的人......”
叶酒云走在顾南倾的身后，跟着他走了一路。
之前都是顾南倾走在他的身后，今日他才发觉，顾南倾的背影真的好孤单......
顾南倾颓然的坐在一块石阶上，眼眶微红的望向叶酒云。
那一瞬忽然泪水汹涌，不断的夺眶而出，砸落在地面上。
叶酒云心中蓦然一紧，立即上前将顾南倾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很久很久之前......我就见过你......”顾南倾虽然不知道脑海中那段记忆从何而来，但清楚的看见了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度，是如何在一日之内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
这就是他恐惧战争的原因。
“你......”顾南倾哽咽着，搂着叶酒云的肩膀，心中难得一片安宁。
“殿下！敌军来袭！已经有将军前去了！”一个士兵慌张的前来禀报。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橙色的光映照着这座孤寂的城，一股更加萧瑟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南倾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抹干了眼角的泪水，又变成了从前那淡漠的样子，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叶酒云担忧的看着他，伸手将他拉起来，“南倾，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对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叶酒云对顾南倾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只要顾南倾在，就觉得格外安心。
有些话根本就不需要他说出口，顾南倾就能够知晓，能够懂。
一些事叶酒云还没和顾南倾分享，他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甚至是全部。
就连这次战争，叶酒云也觉得只要顾南倾在，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会的。”顾南倾沉默了片刻，还是扬了扬嘴角，坚定的对叶酒云说道。
“好。”叶酒云也笑着回了一句。
两人快速的赶到了城墙上，城墙下是万涛的两支骑兵。
为首之人气焰十分嚣张，手里提着一个麻袋，底部沾着血迹，正一滴一滴的掩着麻袋边往地上滴。
顾南倾和叶酒云一同上了城墙，一位身着甲胄的将军就上前行了一礼，“末将陈成，见过两位殿下。”
“不必多礼，先说说情况吧！”顾南倾淡声说道，上位者的气势逐渐显露。
叶酒云伴在他的身侧，微微点了点头。
“下面是万涛的两支精锐骑兵，为首的是万涛手下的先锋。”陈成皱着眉头看向那先锋手中的麻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凭他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来看，那麻袋中装着的极有可能是人头。
只是城中将士皆在，那会是谁的人头？
“有何目的？”顾南倾也注意到了那个滴着血的麻袋，眉头微微皱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莫非......
“据说是来给我们送礼的，不过末将觉得，恐怕没什么好事。”陈成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瘦削的脸庞有些发黄，“还说给我们一天的时间考虑，让我们献降......”
顾南倾走到城墙边上，神色微微有些凝重，看着城墙下的人，迟迟没有开口。
那先锋早就注意到了顾南倾和叶酒云，见两个人出了面，这才嗤笑着说道，“怎么？管事的出来了？”
他的目光微微在顾南倾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轻轻蹙了蹙眉。
“呐！送你们的大礼，还望诸位好生考虑！”他将手中的麻袋扔向城墙，轻轻催促着胯下的马儿，就带兵离开了。
那麻袋滚落在叶酒云的脚下，他正要弯腰去捡，却被顾南倾唤住了。
“阿云......这上面有血迹，交给他们去做吧！”顾南倾轻声劝道，对上叶酒云的眸子后，微微移开了目光。
叶酒云如何看不出这里面是什么，也知道顾南倾的用意。
他眼中氤氲着水汽，倔强的勾了勾唇，“不必担心，我可以......”
在大家的目光之下，叶酒云微微颤着手，解开了麻袋，打开之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叶酒云一下子瘫软在地，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是程泽衍的头。
还有手和脚......
“阿云！”顾南倾担忧的搀扶住他。
“我没事，我可以......”叶酒云拒绝了顾南倾的好意，嘴里不断地喃喃，“我可以，我没事的，我一定可以......”
可他的眼泪就像是决堤了一般，怎么也止不住，视线也早已模糊一片。
城墙上的将士也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
“他、娘的！老子现在就去宰了那帮杂碎！”一道粗犷的嗓音怒不可遏的说道，提刀就要下去。
陈成拉了他一把，拧着眉头摇了摇头。
叶酒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脑海里闪过往昔的一幕幕。
“阿云，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出对策......”顾南倾想将叶酒云从地上拉起来，但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别、别拉我，我先缓一下......我可以的......”叶酒云努力的想把泪水压回去，却无济于事，他抬头望着顾南倾，轻声问了一句，“他们为什么要做的这么极端呢？”
顾南倾沉默，转头看了一眼陈成，“你们先下去商议一下对策，我陪阿云一会儿......”
陈成带着将领都下了城墙。
“他们是想逼我们就范，李铁死了，程大人死了，整个军心就散了......能压住他们的人就不在了......”顾南倾已经想到了这一层，这也是他让将士退下的原因。
想来他们现在已经在商讨该如何逃走了。
“散了？那我们是不是就要败了？程大人在这里兢兢业业这么久，待民如子，如今程大人遇难了，他们就这么散了？”叶酒云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觉得这群人未免太过不仁不义。
“这是我的猜测。”顾南倾见他情绪有些激动，伸手抚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倒要看看，这是不是真的！”叶酒云咬着牙，一把拉起麻袋，拎着下了城墙，疾步冲冲的走到了一间屋子前，并没有进去。
顾南倾连忙后脚跟上，和叶酒云一样静默的站着，听着里面的谈话。
“如今李铁死了，被烧成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就算了，这城主都死了，我们还打什么？”
“太子想的的确是对的，不打仗最好，那这青竹城也没必要守了......”
“城主被砍下了首级，还被斩了手脚，这万涛这么凶残，肯定是想逼我们就范！”
叶酒云深吸了一口气，提着手里的麻袋，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火气，一脚踹开了房门。
里面刚好飘出来一句话，“程泽衍是个好官是不假，但也不是我们南耀的人，何必为他丢了性命？”
叶酒云咬牙冷眼看着那人，将手里的麻袋放在屋内的桌子上，“诸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当着程大人的面再说一遍！”
叶酒云将麻袋打开，露出程泽衍的脸。
众人心中皆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