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酒云抱着自己的被子躺在了里侧。
打着哈欠,安静的躺下,闭上眼睛不到片刻,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顾南倾身体僵硬的站在床前,看着他的睡颜。
脑海中的记忆与眼前的情景交叠,重合……
他挪动身子,在床边坐下,情不自禁的伸手触上叶酒云的脸。
按照当年的轨迹……
微凉的指尖轻抚过他的眉尾,略过他的眼尾……
轻点在他的鼻尖,一路向下……
描绘勾勒着他温凉的唇……
触及他柔和的下颚线……
心中呼唤着那个让他日思夜念的名字——阿云。
只是他淡漠的眸中有些没来由的悲伤。
他起身吹熄了蜡烛,回来挨着床边躺下,盖上了被子……
叶酒云不知是否觉得冷,不安分的动了动,微微靠近顾南倾。
顾南倾察觉后整个人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一动不敢动。
好在后半夜叶酒云很老实,并没有乱动。
两人如常的去了学宫听课。
只是顾南倾神色略显疲惫,明显昨晚没有休息好。
他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全是曾经和叶酒云在一起的时光。
只是每到最后,都会陷入叶酒云和尹泽川大婚的梦魇之中。
早课结束后,叶酒云照例去御书房向叶宴书请安。
只是这次顾南倾没有跟着。
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留在了课室小憩。
御书房。
叶酒云今天心情还不错,恭恭敬敬的向叶宴书行了礼。
只是叶宴书今日没有批奏折,似是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
深沉的眸子满是阴鹜。
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叶宴书看着叶酒云纯粹的目光,眼底有一股火气在乱窜。
“昨天你在何处歇下的?”叶宴书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只是他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
叶酒云有些懵的说道,“怎么了?”
叶宴书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朕问你,昨晚在何处歇下?”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
咬牙切齿的模样简直不要太明显。
叶酒云还没反应过来,“在顾南倾那里啊?”
“为什么?”叶宴书的手拍在书案上的画像上,五指缓缓收拢,那画像被他抓在了手心。
粗粝的手指抓烂了那薄纸。
指甲深陷在掌心,隐隐渗出了血……
“有人要刺杀顾南倾,我不能让他身陷险境……”叶酒云忽然想起叶宴书那日眼中透出的不甘、愤怒和警告。
又联想到叶宴书在小王爷十二岁那年忽然的态度转变。
他看着叶宴书,一个答案在他的心里呼之欲出。
叶宴书喜欢小王爷……
或者可以说是小王爷那逐渐张开的脸。
这张脸和他一模一样,还有名字……
叶宴书喜欢的是他……
叶酒云此时的呼吸猛的一滞,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宴书。
“他顾南倾一个亡国太子是何等身份?也配与你同住?”叶宴书眼底泛着红,语气格外的凌厉,“如若不是朕一时心软,他早已是孤魂野鬼!”
“你是我北云的王爷!唯一的王爷,何等尊贵?你却为了他的贱命以身犯险?”叶宴书当晚就收到了暗卫传来的消息。
早就在御书房发了一次脾气。
上朝的时候又把那日为南耀说话的吏部尚书卓不凡,兵部尚书赵阳煦贬去了边地。
“顾南倾的确是亡国太子,但不是贱命一条!”叶酒云看着叶宴书义正言辞地说道,“他亡国?他为何亡国?皇上不是最清楚吗?”
叶宴书冷寒地眸子迸射出滔天的怒火,仿若要将叶酒云拆穿入腹。
他发了狠地疾步走向叶酒云。
一把掐住叶酒云的脖子,凶狠道,“叶酒云,朕有没有告诫过你,不要为了顾南倾触怒我?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阿云?!”
叶酒云被掐住脖子,有些呼吸困难。
脸色憋的通红一片,难受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
叶宴书这次是真动怒了。
他觉得只要叶宴书想,他的脖子在下一刻就会被生生掐断。
他不断地捶打叶宴书的手。
试图能让叶宴书放开他。
“尹……尹泽……川……”不知为何,叶酒云的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名字,在大脑几乎要缺氧的情况下,艰涩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
叶宴书听见他嘴里的名字后,手上的力道松了不少。
叶酒云连忙大口的喘着气,呼吸着空气。
紧接着他的下巴被人强制抬起。
迫使他和叶宴书对视。
叶宴书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深沉的眸子里闪着兴奋和疯狂的光。
“阿云,我的阿云果然聪明……”他将额头抵上叶酒云的额头,两人的鼻尖相碰。
他能从叶宴书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惊恐的倒影。
“为什么?”他记得尹泽川虽然变得暴躁,伪善,但也算是一个翩翩君子。
为什么今日却是这般病态疯狂的模样?
叶宴书毫不温柔的用拇指碾压过他的唇,深沉的眸子泛着冷,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阿云,你猜我在什么时候认出的你?”
“就是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你们两个可太不一样了,他从不会叫我皇上,他需要讨好我,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向来是叫我皇兄的!”
“他是一个被宠的彻头彻尾的小坏蛋,眼睛里都透着坏的机灵古怪,但是你……眼睛太干净了,我一眼能看穿你的情绪……阿云……”
叶宴书松开掐着叶酒云脖子的手,将他轻轻拥入怀中,“如果你我不是兄弟该多好?”
这样我就可以拥你,吻你……
叶宴书满是不甘的说道。
叶酒云心里大为震撼。
没想到,那时候就已经穿了帮。
只是叶宴书没说。
叶宴书放开叶酒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对他说道,“如果想保顾南倾无虞,不妨来和朕做一个交易?”
叶宴书又恢复了往日的姿态,带着一个帝王的威严睨眼看着他。
叶酒云一手抚上自己的脖子,抬眼看向叶宴书,淡声说道,“不妨说来听听。”
“朕要你留在我的身边,来换顾南倾的性命。”叶宴书盯着叶酒云,深沉的眸子里满是筹算。
闻言,叶酒云心下一沉。
留在叶宴书的身边,怕是永生的禁锢。
不得与顾南倾甚至是其他人相见。
放弃自己的自由,甚至余生都要交由叶宴书来摆布。
“能否……给我时间,让我想想?”叶酒云打算先拖一阵子。
“朕有意让你入朝为仕,接管南耀,但是顾南倾必须留在京城。”叶宴书并不放心将南耀国土交给任何人。
但是叶酒云除外。
叶酒云心有顾南倾,必然会善待南耀子民。
他的性子叶宴书也再清楚不过,答应下来的事,是决计不会反悔的。
所以叶宴书早就有意将南耀交于叶酒云之手。
叶酒云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宴书。
没想到竟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想着背叛叶宴书营救顾南倾,只怕叶宴书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顾南倾。
他想用顾南倾控制我……
“你可以回府慢慢考虑。”言罢,叶宴书就坐在了书案前批阅奏折,不再去看叶酒云。
就在这时,王公公突然快步进来,弓着身子停在书案前,对叶宴书说道,“启禀皇上,怡妃娘娘来了。”
叶宴书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随口说道,“让她进来。”
王公公称是退下后,就让怡妃娘娘进来了。
叶酒云也在这时拱手行礼退下。
怡妃娘娘与他擦肩而过。
他情绪不高,什么也没注意。
可怡妃娘娘将他看的仔细。
白皙的脖子上有着明显的掐痕,格外的吓人。
“小王爷脖子上的还是处理一下的好,不然前面的那些大臣肯定要说皇上你们兄弟二人感情不和了!”
怡妃娘娘回头对叶酒云说道,温和的声音轻柔舒缓,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叶酒云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怡妃娘娘。
怡妃娘娘不仅年轻而且样貌明丽动人,画上精致的妆容,显得更加气质不凡。
她眉眼间略带一丝英气,杏眼中干净纯澈。
一看就是不拘泥,不善心计的女子。
只是在叶酒云看来,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却暗藏着些许忧伤。
他来不及多想,低头行礼谢过,转身就出了御书房。
紧接着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陈初白!你不要太过分!”叶宴书震怒的声音传出御书房,让正要走的叶酒云不由得驻足回望。
怡妃娘娘是将门之后,姓陈名初白。
“我过分?我哪里过分?皇上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吗?”怡妃娘娘的声音失望至极。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从殿内传到殿外。
叶酒云不由得一惊。
叶宴书怎么下的去手的?
难道不需要顾及前朝大臣的感受吗?
怡妃娘娘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不敢置信的抬眼看着叶宴书。
她的嘴里有一丝腥甜,嘴角隐隐溢出一丝鲜血。
“丹妃曾经也很爱皇上,甚至她知道皇上心里没有一丁点她的位置,她也依旧很爱你!但是直到叶酒云调戏过她之后,我们才明白,皇上心中何止是没有我们?而是只有叶酒云罢了!”怡妃娘娘眼中带着些许恨意,瞪着叶宴书,“丹妃自杀是皇上授意的吧?是为了保全皇家的名声还是为了保全叶酒云?”
“闭嘴!”叶宴书气的几乎要抓狂,抬手就打落了书案上的几本奏折。
溅落在怡妃娘娘的脸上,留下淡淡的一道红痕……
“丹妃死的时候皇上可有半点愧疚?像皇上这么冷血薄情的人,妾身爱不起!也不敢爱!所以还请皇上准许妾身出家为尼!”怡妃娘娘一脸决然,可心里更是悲痛不已。
后宫谁不知道,她是皇上的独宠。
叶宴书在忙完政务之后,都会去她那里。
但是没人知道,叶宴书嘴里喊的是谁的名字?
也没人知晓叶宴书为何单宠她一人。
直到今日,她看见了叶酒云。
她才知道,不过是眼神有些相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