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混战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

  子弹和炮弹从德赛尔岛飞向大海,海水的蓝,飞光的金,还有血液的红混成一片,迸炸成竟然有点漂亮的烟花。准确地说,现场还有绿色,寒灵们试图爬上礁石,被前面士兵击毙,绿色的粘液流得到处都是。

  “我靠,”海军被恶心到了, “这到底是什么?”

  “说了一百次了!”回答他的队友是前天才加入他们的人鱼海盗,这会儿冲他喊, “这是寒灵!超级恐怖的,超级凶猛的,超级麻烦的——寒灵!”

  钢牙号和海盗船并排停靠着,成为壁垒,海军士兵们站在船舷上,利用高度优势,用枪支和火炮攻击。有些寒灵闯了过去,疯狂地扑向礁石,被负责近战的海盗们拦住了。

  有人鱼恢复原身,在水里直面寒灵。人鱼的尾巴绞杀有力,他们将寒灵拽下水,把寒灵狠狠撞在礁石上。绿液漫开,那丑恶的身躯终于不动了。

  寒灵没有计划,它们只是想要杀戮和进食。它们甚至等不到猎物死掉,就开始啃咬。它们像蛇也像蜥蜴,手上有蹼,开始顺着船身爬动。有士兵被几条寒灵一起缠住,手枪无法帮助他肉搏,他的胳膊被寒灵的尖牙穿透了。寒灵甩动着脖子,几乎要把他的整条手臂都生拽下来。

  弯刀精准地戳进寒灵的眼睛,那只死鱼眼被挑出来,拉出了丝。红风利落地斩断了,把眼睛随手扔到一边。她干脆地干掉其余的寒灵,把士兵拉起来。

  “用刺刀吧,”红风有点不满, “你这样怎么保护蓝允涟?”

  蓝允涟有保镖们,她站在钢牙号最高的甲板上,示意火炮再次进攻。

  “让六辆UUV下水,到寒灵中间去,再开启自爆模式。”蓝允涟说, “准备好鱼雷,等人鱼离开海水再发射。”

  通讯兵立刻去执行她的命令,有保镖忽然抓住蓝允涟的肩,将她按倒在地。两条寒灵越过舷杆,扭动着爬行过来。保镖分身乏术,蓝允涟掏枪已经来不及了。她狼狈侧身,躲过了寒灵的尾刺,她想起身,寒灵已经伸出了布满泥垢的长指甲,抓住了她的后背。

  蓝允涟疼得往前倒,被红风接了个正着。红风用弯刀砍断了寒灵的一只爪子,寒灵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被红风削掉了大半个脑袋。

  “你……”红风用手掌捂住蓝允涟的伤口,没事吧三个字变成了, “疼吗?”

  “不疼。”蓝允涟摇头示意不用,站起身说, “麻烦叫你的船员们上岸,我要发射鱼雷。”

  红风有点没明白,蓝允涟说: “我要往水里扔炸弹。”

  “好的。”红风立即打起呼哨,顺便把一条刚出现的寒灵抡倒在地。

  “到我的船上去,”红风说, “那边暂时没有寒灵。”

  但蓝允涟要留下指挥,她的头发被刚才的寒灵抓开了,茶色的波浪拦到后腰。她想绑起来但是没东西,红风给了她一条红色的带子。

  “你有多少炸弹?”红风俯视海面,看见寒灵源源不断,皱起了眉,说: “寒灵太多了,我……”

  “您看,”保镖忽然扶住蓝允涟,对红风也示意,说, “那是不是?”

  远处有道银白,迅速地破开了寒灵的聚集,随着那点银白靠近,绿液向两边翻滚,这场景仿佛是只白色的骏马在冲击草原。而且那人,或者人鱼,拥有一道很大的影子。等他靠近时人们才看清,那是另外一个人,和他交缠前行,背靠背地战斗。

  “放下舷梯,”蓝允涟看清了,当即命令, “是冥王和蓝刺。”

  沧余的冰雕已经在战斗中折断了,他冲出水面,鱼尾已经变成双腿。他和屠渊登上甲板,随手从士兵身上扯了件大衣裹住身体。

  有寒灵还想靠近,被屠渊用冰锥刺穿了面部。

  “屠渊殿下!”石棋从船顶跳下来,激动地说, “沧余先生!”

  沧余和石棋打招呼,看到旁边的红风,双方都愣了愣。

  石棋小声问沧余: “你和屠渊殿下到底干什么去啦?”

  沧余认真地回答: “约会去啦!”

  “吓死我们了!”石棋好奇地凑过来,问, “你真的是人鱼啊?”

  “真的啊。”沧余对他眨眨眼,问, “想说什么?”

  石棋笑了,说: “太酷啊!”

  屠渊把石棋拎开,红风观察着沧余,人鱼海盗没有对王族尊敬的必要,但她还是颔首示意。

  沧余问: “人鱼?”

  红风说: “小公主,额,小王子,呃……亲王殿下。”

  屠渊饶有兴趣侧过脸,蓝允涟顾不上他们,示意通讯兵让UUV开始自爆。

  炸弹直冲入海,寒灵的身体爆开成为无数碎片,几秒钟后湿答答地掉向海面。各种尸体和绿色粘液漂浮在水面,士兵和海盗相互搀扶,刚才被强制留在后方的仁心带着两名医疗兵冲向战场。

  红风看了看沧余又看了看屠渊,说: “你们……”

  “是的。”屠渊不看沧余的时候显得很冷峻。

  “看起来,”红风笑了,说, “人鱼和人类,确实会建立起崭新的世界。”

  ***

  半小时后,几个人聚集在钢牙号的会议室里。蓝允涟潦草处理过伤口,这会儿裹着很厚的披肩,不让别人看出来。

  光屏的玻璃碎了,但是还能用。蓝允涟调试了一下,将插口链接时电流呲呲啦啦地响。

  “德赛尔岛现在的使用权归我们所有,钢牙号已经在逐渐恢复电力。”她说, “完全修复通讯设备还要一些时间,大约两天过后,我们可以联系总部。”

  屠渊和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把寒灵的事情告诉元首,”屠渊说, “我们需要海军的支持。”

  “那联系之后,”红风看着蓝允涟,问, “你们就要回到陆地吗?”

  蓝允涟看向她,两个人都有片刻的沉默。最后沧余先说: “不会。”

  他穿上了白色的衬衫,被繁复的花纹和褶皱衬托得漂亮极了。他离开了钢牙号一段时间,似乎发展出一点很淡的冷酷意味。

  “寒灵还在,人鱼和人类就要尽力合作。在寒灵被彻底解决之前,这颗星球上就没有任何生物是安全的。”沧余看向红风,说, “这一点,看样子你已经意识到了。”

  红风露出同意的表情,但是她没有放下二郎腿,说: “但我仍然是海盗。”

  “请你放心,”沧余诚挚地说, “我没有当王的兴趣。王是我哥哥……王是沧遗。”

  “你在陆地上待了九年,”红风稍微前倾,问, “发生了什么?”

  “被养在鱼缸里,”沧余笑嘻嘻地说, “然后认了一对新的爸爸妈妈。”

  “沧遗不喜欢陆地,他甚至允许人鱼在人类身上做实验。”红风说, “他是你哥哥,但他不一定会欢迎你回去。”

  她不知道沧余已经回过家了,但她的直觉非常正确。沧余跟着装糊涂,露出令人信服的表情,说: “所以我现在拉着你合作呀!”

  “但我们最终还是会需要沧遗。”红风说。

  “到了那个时候,我去和沧遗谈。”屠渊把话接过来, “我会让他配合。”

  红风审视着这名人类男子。

  房间里放下了挡光板,亮度不足,屠渊的皮肤白得有些骇人。从某个角度借光看过去,仿佛经年深藏古堡的吸血鬼,泛出淡淡的幽青色。他这样稍微侧身,阴影完全罩住了沧余。

  他显然和沧余殿下关系匪浅,而且他还是蓝允涟的表哥。

  红风就说: “好的。”

  ***

  沧余还没走出会议室,就被屠渊拉住了,出门直接进了安全通道。这里暗,也很狭小,沧余毫无防备,感觉到屠渊松开了他的手腕。

  沧余都不用看,就能察觉到屠渊炙热并且逐渐加重的气息。他回过头,看见屠渊坐在台阶上,两条长得不行的腿大方地分开,把中间的位置留给沧余坐。

  他也已经认真地收拾过了,现在穿着深色的西装,又恢复成了高雅无比的人类贵族。在冰川上完全赤\\裸着身体,和沧余做\\爱三天,体力让人鱼都感到害怕的那个仿佛不是他,又或者被他藏起来了。

  “小鱼,”屠渊用眼神示意自己身体前的空间,说, “还是小公主?”

  有人从通道外面经过,脚步声很乱,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他们随时有可能被发现。但沧余就在这时靠近了屠渊,他跪到了屠渊面前的小空间里,仰脸看着屠渊。

  “都是我,”他轻声说, “你不高兴了吗?”

  “阿渊。”

  他非得含着这两个字说,呢喃着,祈求着,还偏偏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他甚至解开了衬衫顶端的那三颗扣子,让屠渊看到他好看至极的锁骨。

  “我的太阳。”

  沧余说。

  屠渊一把拉过小鱼,让沧余和自己胸膛紧贴,但是隔着衣服,的确没有之前尽兴。沧余皱了皱眉,不满足地嘟起嘴。

  他们躲在这里亲吻,弄得整个通道都充满了潮湿的声音。沧余的舌尖不安分地一直探出,他说: “我想冰川了……”

  屠渊捏住他的下巴,他就抱住了屠渊的手腕,用柔软潮湿的舌舔舐起屠渊的指尖。人鱼的舌头充满了一种奇妙的魔力,传递自手指头的酥痒感一直延及了全身。他在做很淫\\惑的动作,表情却极其认真,望着屠渊的眼神单纯得像是舔舐糖果的小孩子。

  他清纯与淫\\荡并存,这是沧余的奥妙。

  屠渊已经非常糟糕了。

  ***

  蓝允涟背对着医疗室的门,衬衫堆在臂弯里,露出背脊让护士缝合上药。她看不见身后,但这双手一直很稳,连打麻药的时候也不疼。

  最后有清凉感蹭到了肌肤,蓝允涟被冰得稍微动了下肩胛骨。给她缝针的人问: “疼了吗?”

  蓝允涟摇了摇头,又惊讶地回头,问: “怎么是你?”

  “别动,”红风轻轻地推在她的下巴,让她把脸转回去,说, “你们的护士年纪大了,看上去会弄疼你。”

  蓝允涟张了张嘴,最后小声说: “不会。”

  红风帮她把衣服穿好,说: “以后我每天给你上药。”

  “不用,”蓝允涟下意识地说, “我……”

  她看到了红风的眼神,抿了抿唇,说: “谢谢。”

  “不客气。”红风看着她低头系扣子,后颈的骨节很明显。这女人哪儿哪儿的线条都柔和极了,红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你看上去年纪很小,”红风说, “为什么懂那么多?”

  “你是说作战部署吗?”蓝允涟整理头发, “我姨妈教给我的。”

  “你姨妈,”红风帮了把手,问, “和你长得像吗?”

  蓝允涟想了想,说: “不太像。”她的双眼开始发光, “她比我厉害得多,是我追随的对象。而且她非常擅长海战,将来你如果和她见面,我相信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红风挑眉,问: “你姨妈也喜欢人鱼?”

  蓝允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目光。

  她这会儿把长发低低地绑起来了,用是的红风给的细带,那是她一身素雅中的唯一鲜艳。红风盯着看,反复品尝“自己的东西戴着蓝允涟身上”这个事实,觉得很有趣。

  她还在看蓝允涟的耳下的钻石。

  这次她根本没忍,伸手碰了一下。蓝允涟吓了一跳,抬眼看她。

  红风想:她的眼睛比宝石亮。

  “这个,”红风说, “是什么?”

  “啊,”蓝允涟说, “耳坠。”

  “很漂亮,”红风耸耸肩, “我从来都没有。”

  蓝允涟有点不知所措。

  耳边忽然温暖一触,红风对她晃晃手,说: “一人一只吧。”

  蓝允涟摸摸耳垂,怔怔地点头。

  红风说: “但是我没有耳洞。”

  蓝允涟说: “那……”

  “你帮我穿,”红风说, “明晚我去你房间。”

  “我,”蓝允涟急忙说, “我不会。”

  “没关系,随便弄。”红风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朝蓝允涟展示她捏在指间的钻石耳坠,大方地笑起来,说: “别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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