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你睡着了吗?”
房间里很是安静,空调的嗡嗡声在沉默的夜里孜孜不倦,墨般深沉的夜色被床头一盏温柔的灯给捎去些柔软。
许景亦没说话,穆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用脚在被子里蹭了蹭他。
“干嘛?”许景亦用脚蹭了回去。
“我以为你睡了。”穆黎小声说。
许景亦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说:“刚刚最后那个四百米给我跑清醒了。”
穆黎伸展了一下他的长腿,伸了个懒腰。
“你还不睡?”许景亦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他,穆黎平稳躺在床上,高挺的鼻和形状漂亮的唇都被勾出一层细微的、柔软的绒光。
“挤吗?”穆黎问他。
他的单人小公寓只有一张床,但是很宽,睡两个个人足够了,但许景亦明显感觉他贴着自己。
“你那边没位置了吗?”
“还有点。”穆黎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空出些空间来。
“我本来想买顶层的房间,在这个地方。”穆黎指着天花板,“在这里凿一个天窗,就可以在晚上看星星了。”
许景亦:“也可以在早上晒太阳了。”
但现在没有星星,早上也不会有太阳。
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看了好久,穆黎突然冷不丁问:“阿景,你想读体院吗?”
许景亦沉默了一会,问他:“你呢?”
“我没法去。”他说。
许景亦皱了眉,他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手臂被压得有些麻,他也跟穆黎一样躺到床上,肩并着肩,就跟上次躺在学校被太阳晒的滚烫的塑胶跑道上一样。
“为什么?”
“我爸让我学金融。”穆黎说。
许景亦哽了一下,以穆黎在家里受宠的程度来看,他还以为大学专业这种事情,都可以由自己做主。
“我妈不会让我去读体院的。”许景亦安慰人的方法一向简单粗暴,就是告诉他我也没法如愿以偿。
穆黎明白了他的意思,短促地轻笑了一声,说:“其实有时候训练多了也觉得挺烦的,我之前有段时间天天想着打比赛,不想做重复的训练,觉得很累。”
“我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一个礼拜逃了四天训。”许景亦懒洋洋说。
穆黎惊讶:“你也有逃训的时候?”
许景亦:“当你逃了第一天,就会尝到空出一个下午休息的甜头,就会想逃无数次,”
他话音一顿,又说:“但是回来之后被罚吐了。”
穆黎笑了两声,说:“能想象到老吴的表情。”
许景亦无语:“唐易融也是这么幸灾乐祸笑的。”
穆黎:“哎对了,明天中午我们要跟隔壁约私球,你要不要来看?”
“在哪啊?”许景亦问。
“就在学校旁边那个社区的篮球场里,虽然破烂,但是他们学校不让进,我们也是,这个社区篮球场不用预约就能打。”
隔壁学校的篮球队也是很有实力的,这种私底下约出去打球的事也常有。
“谁当裁判啊?”许景亦问。
穆黎:“还不知道呢,我们教练不让我们自己约球,估计不会叫他,明天再看看吧。”
不让他们私底下约球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一般都是由两个学校球队里挑一个来当裁判,很难做到完全公平。
许景亦坐了个还算阴凉的地方,头顶的梧桐树时而被风刮出沙沙的响声,今天天气还算好,风轻轻拨开了额头微湿的发,有风灌进他的白色校服里,很是舒服。
穆黎跟陈宇私底下关系好,在球场也有默契,三两下就把球传到了框底下,穆黎被人防死,他停了下来,跳跃要投篮,谁知假动作直接传给了陈宇,他飞快反应过来上篮,负责防守陈宇的人没反应过来,一把扑了上去。
球进了,陈宇一把栽到地上,但是没吹哨。
这人刚刚已经明里暗里犯了两次规了,裁判不吹他犯规,惹得陈宇他们几个好不服气。
这局明显是针对陈宇来的,给了穆黎不少空档上篮,分数一下就被拉开了,但是陈宇打得很郁闷,他接过框下掉到怀里的球,低声骂了句脏话。
穆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
“没事,待会你下去休息。”
许景亦盯着他们安排的裁判,发现他跟刚刚犯规十号交头接耳说了两句什么。
陈宇满身怨气从球场上下来,许景亦递给他一瓶水。
“他妈的,打得真他妈憋屈。”陈宇猛的灌了一口水,下巴衣领都被顺着打湿不少,许景亦又给了他一张纸。
这回陈宇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穆黎的。”许景亦说。
陈宇下场换人,犯规的十号也下场了,他绕过球场,一直走到了陈宇面前。
挑衅的表情让在一旁围观的许景亦都不爽了。
“你以前是赵嫣男朋友?”十号问。
陈宇轻轻皱了眉:“赵嫣,我早跟她分手了。”
确定了人,十号一把抓住陈宇的衣领,狠狠一拽,质问:“谁他妈允许你甩她了?”
“他妈的关你屁事?”
许景亦第一下就被殃及了,十号把陈宇重重往旁边一推,砸在许景亦身上,他跟陈宇一起站了起来,这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许景亦拽住十号的衣领往后拉,狠狠给了他一拳。
打架这事许景亦并不擅长,而且他是临时吃瓜被卷进来的,帮忙动手的动作并不熟练,被抓着扭打在一起的时候,许景亦瞥见球场的人一窝蜂跑了过来。
一时间耳边全是惊呼和唏嘘声,许景亦胡乱挥着拳,脸上身上也挨了好多拳。
“许景亦!”他的手腕被一把抓住,许景亦艰难往了过去,是紧皱眉头满脸怒气的穆黎,“你别打了!”
许景亦声音硬邦邦的,骂了句:“操他妈的,他打我。”
穆黎脸色一变,问:“谁?”
许景亦又给了他一拳,把人打的更恼火了:“他。”
一向以冷静闻名的穆大队长牙一咬,也加入了这场弓弩跋扈的混战里,全是血气方刚的大男孩,下手没个轻重,这块放着的衣服书包全被踩的一片狼藉,社区保安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边挥着警棍,一边大叫:
“打什么架啊!都给我分开!待会全给你们送回学校去!”
经过混乱,他们两帮人被拉开,排排站着接受教育。
穆黎把许景亦拉到一旁,问:“怎么打起来了?”
许景亦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唇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打完了你才问?”他说。
穆黎也挨了好几下,左侧脸颊上有一块淤青。
“你们挨打了我站着看?”穆黎没好气道,“都说了运动员别随便跟人家动手,打坏哪里了怎么办?”
许景亦磨了磨牙,陈宇神色凝重,小声说:“他们几个冲着我来的,连累大家了。”
穆黎神色稍缓:“行了,怪不得你,你们之前结了什么仇?”
“就是之前那个赵嫣,我不是……”陈宇似是很难为情停顿了一下,说,“她叫人来的。”
穆黎一脸了然,骂道:“那你该打。”
还处在状况之外的许景亦偏头看向穆黎,问:“怎么了?”
穆黎伸手,用大拇指指腹蹭了一下许景亦唇角的伤口,说:“他把人家姑娘绿了之后甩了。”
许景亦瞠目结舌,说:“那他该打。”
“你们一个个,都是受了教育的学生,怎么就打起架来?一点都没有轻重,看看都打成什么样了,待会全抓到你们老师那里去!”保安叔叔背着手,教育着他们几个。
“以前你不是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动手吗?”陈宇老实站着,用肩膀撞了穆黎一下。
“但是阿景挨欺负了。”穆黎说。
又在状况之外的许景亦偏头看向穆黎:“什么?”
穆黎冲他一笑:“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