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陆执与挨耳光的次数屈指可数,能动手打他的人也没几个,不是追捧和谄媚,便是讨好和殷勤,已经让陆执与忘记被迕逆的滋味了。
他用舌头顶了顶发疼的腮帮子,眸色深沉地盯着面前的陈识。
“讨厌我。”他低声重复了这几个字。
陈识捂住脸,细小的抽噎声传了出来。
洗手间也进来了好几个路人,但是陈识被陆执与大半身体挡住,两个人低声咬耳朵,也只惹得他们多看了两眼,并未多想。
“陆执与,我们好聚好散吧。”
要被陈宇发现的后怕还萦绕在陈识脑海里,他脚都有些站不稳,肩膀发着抖,声音很低。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也不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来隐瞒和伤害,我只是个普通人,跟你不一样。”
他低着头,也就能避开陆执与的视线。
“爱情对我来说是很奢侈的东西,而你可能只想要身体关系,或者跟其他人争夺的刺激,用花言巧语玩弄别人的心,我没你这么厉害……你也不用猜测我非要分开是不是跟蒋琛舟有关系,我只是真的没办法再继续喜欢你了。”
全是猜测和欺骗的关系已经让陈识半点精力都没有,他没正经谈过恋爱,唯一一次还是如此滑稽可笑的经历,说起来也挺丢脸的。
他长吐出一口气,红着眼抬头,伸手抓住陆执与的手腕。
“你就没有想过,你这样对我,我也是会难过的吗?”
越问越委屈,陈识几乎是哽咽着的。
“就当我求你了,你身边从来也不缺人,能不能放过我啊?”
这样脆弱的,可怜的神态,像是在陆执与脸上重重打了一拳,也将他逼到了道德悬崖的边缘。
好像已经没有任何余地的陆执与显得有些焦躁,他沉默地加重了呼吸,一时间竟忍不住生出些慌张来。看陈识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托辞,而是实打实不希望自己再继续纠缠。
陆执与倏地攥紧了拳头,他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对待,强硬的自尊心也让他没法在陈识都如此放低姿态哀求的时候,再多说什么。
他身边确实从来都不缺人,也没必要为了某一个人闹得如此难堪。
沉默的氛围逐渐冷却下来,陆执与只感觉浑身冰凉,他半晌才开口。
“如你所愿。”
陆执与一离开,裸露在其他人视线中的陈识显得有点尴尬,他打开水龙头,扑了一捧水对准脸,企图带来几分降温后的理智。
眼睛还是红得厉害,陈识只好在店外站了一会平复一下心情。
可惜躁动的心很难在短暂的时间内停歇,他睁着眼憋下翻涌而上的酸楚,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被这次跟陆执与的彻底断掉而心脏骤疼。
不过这结局也并没有出乎意料,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分道扬镳也正常。
陈宇见着陈识的时候,忍不住抱怨:“哥哥,你怎么去这么久啊?”
“有点不舒服。”
陈识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很嘶哑。
“啊?那我们回家吗?”
烤鸭已经摆上了桌,陈识把菜推到他面前,说:“没事,吃完再回去吧。”
蒋琛舟快速瞥了陈识一眼,他下唇破了道口子,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弄的。
陈识进店的时候已经把单给买了,他兴致缺缺地坐在位置上,没吃两口东西,纵使知道蒋琛舟的目光流连不断,但刚刚才彻底说了分手的陈识真的没有任何精力应付他。
饭后,蒋琛舟提出要送他们回家,被陈识拒绝了。
“我已经打好车了,就不麻烦你了。”
蒋琛舟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忙喊道:“小识——”
“可以把我的辞职申请批准一下吗?”陈识问他。
蒋琛舟面色一顿。
“你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不用非得辞职。”
陈识沉默。
“辞职是因为我吗?”
陈识没有否认,他说:“我很难不介意。”
“小识,我……”
上完厕所的陈宇甩着水跟了出来,忙问道:“要走了吗?”
“车到了,走吧。”
“琛舟哥哥再见。”
蒋琛舟勉强露出一抹笑。
“下次见,欢迎你再来北京玩。”
陈宇跟在陈识身后上了车,他还摇下车窗来跟蒋琛舟道别。
陈宇是第二天一大早的车票,陈识帮他把行李再三检查,送人上车的时候反复叮嘱,让陈宇注意安全。
“那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正思考着自己该去哪的陈识愣了一下,他说:“我还不知道。”
他不想回公司继续上班,面对蒋琛舟,也不想留在这个没有任何归属感的城市,可身边带着两只猫咪,又不能长时间颠簸。
从沉思中醒来的陈识轻轻拍了拍陈宇的肩膀,说:“你回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的,哥哥再见。”
陈识对他笑:“再见。”
“可算笑了,哥,你都阴沉沉好几天了,心情快点好起来吧。”
陈宇对他说完最后这句话便上车了,陈识错愕地站在高铁站,呼吸有些困难。
下一秒,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走出去打了个车,直奔4s店。
陈识北漂,在结婚前是没有任何买车的计划,他现在这个状态,也没有任何结婚的计划,这次突然来看车,也是一个脑热下的冲动。
如果他有一辆车,那就可以带着两只小猫一起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了。
手里预算不是特别多,陈识挑了辆二十几万的代步车。
销售见这位客人好像有点懵懵的,还以为自己浪费这个上午了,,没想到陈识直接说:“我今天付全款的话,最快能什么时候拿到车啊?”
“啊?不超过半个月。”
陈识点头。
“那帮我订一台吧。”
从4s店出来,陈识感觉自己异常满足,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吐出,似乎是企图把身上的阴郁气全都赶走。
陆执与在家躺了两天,外卖和酒瓶散落在客厅,显得有些狼狈。
门铃这时响起,陆执与狐疑地打开门,是送快递的。
“请问是陈先生吗?”
宿醉的头疼让陆执与脑子转速都慢了不少,他只穿了条宽松的休闲五分裤,紧实的背心将两条健壮的手臂露了出来,一头蓬松的黑发,漂亮的蓝眸正涣散着迷茫。
“请问你是陈先生吗?这是你的快递。”
是陈识的快递,陆执与接过之后关了门,他蹲到鞋柜边拆开了快递包装。
是陈识给包子买来特地来哄她的小鱼干。
这家里还有一个巨大的猫架,但现在实在是太过于冷清,人不在了,猫也不在了。
陆执与把东西放到鞋柜上,拿出手机给阿姨发了个消息,让她过来清扫卫生。
余光落到快递盒子上,几乎是下意识的,陆执与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你买的快递到了,什么时候来拿?
这是你买的东西吧?我给你送过去吧。
猫粮到了。
一句话被陆执与翻来覆去地讲,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方庭宇的电话钻进来地非常及时,陆执与直接接通。
“怎么了?”
“晚上跟电力局那边的人有个局,需要您露面。”
陆执与一边避开狼狈的地面一边回到房间,他说:“把定位发我。”
陆执与在国内认识的人少,做起事来也没那么方便,但他陆家少爷的名号摆在那里,想要结交谁也很简单。
今晚一块吃饭的领导还算是比较好相处,不喜欢搞敬酒那一套,几个人倒了小杯白酒小酌,边聊着天边惬意地喝酒。
两枚透明的白酒杯轻轻碰撞在一起,激起杯里的涟漪。
“陆总看起来心情不佳啊。”和陆执与捧杯的人笑着道。
陆执与勾出一个笑,说:“没有的事。”
他不太认同,说:“跟表情没关系,跟你的状态有关。”
“我的什么状态。
“心神不宁,内心焦躁。”
陆执与愣了一下,一看就是被说中了,
“而且你总是盯着手机看,是不是在等喜欢的女孩子的消息?”
“不是,我不喜欢女人。”陆执与坦然道。
反驳女孩子这个点,倒是没反驳喜欢的人。
“不管是谁,搞得陆总心情这么差,该骂。”
陆执与叹了口气,灌下杯里的酒。
“再给我倒一盅吧。”
“陆总好酒量啊。”
“陆总,慢点喝,垫巴点东西,不然会胃痛的。”
陆执与很少喝白酒,不太合他的口味,度数高,口感艰涩苦腻,入喉是热辣辣的滋味,好像整个人都被烧起来了似的。
被酒意冲得昏昏沉沉的陆执与眸光都有些涣散,跟他一起喝酒的人便提出要送陆执与回酒店去休息。
这家餐厅楼上就是酒店,陆执与被领着上了楼。
那人找了一圈才找到前台给陆执与开的房间,他大声喊了句陆总,却发现陆执与正捧着手机发消息。
他整个人都没在黑暗里,低着头,明晃晃的光照得他侧脸轮廓特别好看,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正在挤时间回女朋友消息的男大学生。
但是消息是发给陈识的。
-图片
-猫粮寄到我这里了,我明天送去给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