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下了一晚的瓢泼大雨,雨滴砸在房顶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大,吵的人睡不着觉 。

  暴雨从傍晚开始,持续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薄光,雨势才减小了些许。

  空气被雨水冲刷的干净,弥漫着一股清凉,混合着泥草的气息 ,屋檐下淋淋漓漓的滴下来水滴,一滴滴砸落在地面上的水洼里,溅起来朵朵细小的水花。

  湖边,不知名的小花在经历了雨水的洗礼过后,开出了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被清洗的干净,让人感觉很舒服。

  只是骆翊鸣莫名觉得有一种什么情绪,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昨晚老爷把所有下人都赶出了自己的房间,随之而来的大雨滂沱,阻挡了所有人进屋的念头。

  骆翊鸣虽然感觉不太妥当,想自己留在房间里照顾他,老爷不肯送口,骆翊鸣也很是坚持。

  两个人在房间里僵持不下,最终以老爷摔了一个茶杯,骆翊鸣这才妥协。

  可如此一来,房间里也就是没有人照顾,可老爷连自己小少爷的话都不肯听,其他那些做下人的,也就不能在说什么,只得顺从了老爷的意思。

  一夜的大雨,一大家子人各怀心思,想来也没有几个人睡得安生,清晨雨势一小,骆翊鸣就匆匆忙忙跑到了老爷的房间。

  进门的时候,骆翊鸣还特意留心观察了一下,窗户和门的周围都没有脚印,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门内飘出来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骆翊鸣一下子楞在了原地。

  紧跟着他后面跑来的家丁和陈远、宫队长众人,问道这屋子里的味道也都是变了脸色。

  宫队长一把拉开骆翊鸣,第一个冲进来房间。

  骆翊鸣像是被这一巴掌拍回了魂,他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进屋子里。

  陈远跟在他身后,而家丁们都呆在了外面。

  当日,人皮与血肉分离的尸体的事情已经在家丁们之间传开了,而这屋子里的气味儿又与当日的气味儿相同,他们难免恐惧害怕,不敢进屋。

  床榻上的情形清晰的映入眼底,骆翊鸣轻轻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床上的情形,赫然与那日的躺在地上的尸体一模一样,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血肉分离。

  过度腐败的尸体和一张完整的人皮,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

  这情景像一把刀一样,狠狠的捅进了骆翊鸣的心里。

  周围所有的声音一下子都好像离他远去了,朦朦胧胧的说话声,听不太清楚。

  眼泪盈满了眼眶,顺着眼角落下,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聚集在下巴上,然后滴落,砸在地面上,骆翊鸣甚至能听到他们落地的“啪嗒”声,就好像是砸在了自己心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只感觉是这副身体本身在伤心,在哭泣,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猛的揪起,被人攥在手里一般,阵阵绞痛。

  骆翊鸣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捂着胸口蹲了下来,试图缓解心脏的不适感,可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一阵比一阵猛烈的疼痛疼的他满身大汗,额头滚落下来的汗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滴落在地面上。

  他尝到了嘴里弥漫的血腥味儿和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苦涩的味道,身子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摇摇晃晃的往地面倒去。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然后他被人接在怀里。

  意识好像就在这一秒全部消散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情况,好像是昏迷了,但是好像还有些许的意识。

  浑身上下都很难受,但是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动弹不了。

  骆翊鸣可以感觉到周围一直有人在守着自己,可以感觉到有人在喂他药和食物,可还是动弹不了,无法说话,也不能睁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状态跟植物人很像,浑身僵硬,有意识,但是无法行动,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甚至他感觉转一转眼珠子都困难。

  浑身好像被包裹在了一层厚重的石膏下面,只留下了呼吸的空隙。

  对外界的环境感知能力很强,有一些平时注意不到的,细小的东西,此刻看起来却是很清晰。

  周围风吹草动的声音,蚊虫发出的细小的嗡鸣声,甚至在周围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在环境安静的时候,他还能听到这个人的心跳声。

  每个人的走路的声音不一样,他开始能够凭借脚步声,判断走进来被人到底是谁。

  最开始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直到后来,他听到又一个人的心跳声很不一样,他的心跳很慢,一分钟可能只有60~70次左右。

  人的心跳在一分钟60~100次左右,当然也不排除老年人心跳会有减慢的情况,这个人的脚步声听起来很稳,老年人的那种拖沓,虽然也不排除这个老年人步伐很稳的情况,可骆翊鸣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天,可能是几小时,也可能是几分钟。

  那个奇怪的脚步,总会有规律的出现,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也不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好像就是站在他的床边,静静的注视着他。

  想到有一个人在一直盯视着自己,骆翊鸣就感觉浑身都不太舒服。

  可无奈却是浑身都动不了,连他觉得,“这个拥有奇怪脚步的人有问题”,这样简单的信息,都传递不到宫队长他们那里。

  一种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不由的在心里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要过多久才能解除,他躺在床上着实感到了一些煎熬。

  他感觉,时间真的过的很慢。

  慢慢的,他开始沉下心来思考,仔细梳理着,从进入这个剧本以来,遇到的、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最开始,一个道士那里高价买下了,说是可以治老爷病的药丸,结果在湖边有人袭击他,还有发现宝骞不对之后,那个黑袍人和季远岁来抢夺药丸。

  随后,自己又发现了落在窗台上的可疑的白色粉末是一种毒药,会让人人上瘾,并且大量摄入造成死亡。

  紧接着,自己回家的路上又碰到了还弄不明的尸体,还遇到了在树林里跑动的穿着宝骞衣服的猴子,在确认是宝骞的尸体之后,自己的家里又发生了一起命案,不仅认识了宫队长,还把陈远和宫队长带回了自己的家里。

  再然后,发现了尸体的异常,老爷也毒发身亡,就连自己,也躺在了床上无法动弹。

  最后,那最后是什么?所谓的幕后黑手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人又想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

  总不会是那些人皮吧?

  想到这里,骆翊鸣的心底猛的一动。

  人皮?

  对呀,这么长时间,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森林里的那具尸体没有了皮,而死在自己家里的尸体也是人皮和血肉分离,老爷也是同样的死法,唯一的差别就是,人皮还没有被取走。

  所以……那个人的目的很有可能是这些人皮。

  骆翊鸣吞了吞口水,心里一阵恶寒。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未免有点心理变态吧?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人一分钟的心跳是60~70次左右,而如果他的记忆也没有出现偏差的话,猴子心跳也是一分钟60~70次。

  孩子……

  对呀,这整件事情中,猴子也是扮演着很重要的一个角色。

  湖边偷袭自己的是猴子,树林里穿着人的衣服跑的也是猴子,

  而按照宝骞的说法,早年,豫境邙山脚下,有一种猴类,被百姓称为报丧猴。这种背生白毛的畜生,有个癖好,最喜剥人衣物,披在自己身上,学人模样,但对象皆是死人。

  所以,时有出行之人,多日不归,家人看到猴子披有失踪者衣物,便能断定已不在人世了。跟着猴子,往往能找到遗骸。

  那猴子也是很重要的一环,那这个奇怪的脚步,有没有可能也不是人,是猴子!

  骆翊鸣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一道白光,如果这样的话,那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

  也许这个事情的关键,不在人的身上,而在于猴子的身上。

  想通了这点,骆翊鸣忽然觉得身上的僵硬感消失了,他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剧烈的喘息着,浑身僵硬的感觉逐渐消散,他活动着长时间不动,有些酸胀的关节。

  门口,门被轻轻的打开,陈远端着药碗,一脸的愁容,好像是在走神,却是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抬头的时候,猛然看见骆翊鸣正坐在床上看着他,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陈远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手里的药碗被打翻,掉在了地面上,摔了个粉碎,药汁淋淋漓漓的撒了一地,还在陈远的手上烫红了一大片。

  陈远顾不得手上的烫伤,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他上前一步,抓住骆翊鸣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骆翊鸣的时候,骆翊鸣再一次听到了那种较为缓慢的心跳。

  按理说人遇到激动的事情的时候,心跳就会加快,而眼前的陈远的心跳仍然保持在一分钟60~70下。

  骆翊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