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Precious新季度新品时装展，选在卫海市中心的某著名会展中心，现场当天，参展人士来来往往，很是热闹，好些官方媒体也提前踩点，架着设备就等着时装展开幕了。
凭着邀请函，许向阳跟唐易顺利入场。
他们选了僻静的位置落座，两人戴着黑色口罩，都比较低调。
许向阳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场内，整个会场的光线都比较昏暗，前方是二十米高的T字型舞台，一束束射光灯将舞台照得明亮，从舞台两侧开始往四周，就是一排排座位了。
最前面的座位前，放着一个个席位牌，许向阳的眼神很好，在一众名字中，顺利找到了唐榛的那个。
视线往一旁偏移，舞台的两侧放着两排发财树，间隔着放的，一共也就六棵的样子，但看起来状态都不太好，叶子耷拉着，垂了下来。
许向阳往唐易那边凑了凑，小声嘀咕道：“易哥，那几棵发财树都蔫成那样了，就没人在意吗？唐氏对这次时装展也太不上心了吧。”
唐易的视线也淡淡投去，在看到萎掉的发财树时，目光有一瞬的停顿。
“这次时装展对唐氏来说很重要，唐榛会代表唐氏集团出席，今天展会的情况决定着唐氏能不能拿到新一轮的投资。投资方是国外服装企业，上过著名时尚杂志，很有资本。”
许向阳冒出疑问：“这么重要的场合，唐榛应该不至于掉链子吧。发财树在这种关键日子枯了，也挺晦气的，而且这种细节做不到位，挺败坏好感的吧。”
“唐榛自然是希望时装展一切顺利，但如果有人故意这么做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很快，前排座位陆续有人到来，金发碧眼的美女投资人，还有西装革履的白人男人。
唐榛紧随其后，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笑容得体官方，几方互相握手致意，随后落座。
而后，那个美女投资人指了指T台前的发财树，似乎笑着说了几句，不过表情是宽松随意的。
远远的，许向阳就看到唐榛的脸色沉了沉，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不妥，不过碍于投资方在场，他忍着没有发作。
招来身旁的助理说了几句，很快就有两个工作人员将那几棵发财树搬了下去。
一切尽收眼底，许向阳继续问道：“谁啊？唐氏的对家吗？现在服装业，唐氏不是一家独大吗？还有对家吗？”
唐易回答得漫不经心：“嗯，有。”
“谁啊？”
许向阳本来就是顺口一问，他倒也不是真的关注对家是谁。
“江野，他找人浇灭的。”
？
许向阳一愣，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谁？江野吗？
是他认识的那个江野？
“江野？”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向唐易求证。
唐易平静应答，面色波澜不惊地承认道：“嗯，江野。他提议的。另一个被我否决了。”
一句话，企图撇清自己的关系。
江野怎么会来横插一脚，怎么想都不合理，况且江野的意思，等于谁的意思，答案呼之欲出。
“易哥？”许向阳觉得有些好笑，他问道，“这就是商战吗？我还以为，商战都是运筹帷幄，步步为营，走一步算十步那种。”
最后一棵发蔫的发财树被工作人员捧着，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会场出口处，青年收回视线，看向唐易的目光中多了些探究。
随后他又感叹道：“易哥，你这商战，是不是太朴素了点？”
唐易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沉着脸色的唐榛身上，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不愉快，唐易淡淡一笑：“好用就行。”
时装展很快就开始了，整个会场的灯都被熄灭了，只留下T字型舞台的耀眼白光，一个个高高瘦瘦的模特穿着各种春夏季的新款服饰，走完了这场秀。
谢幕环节，唐榛被邀请上台致辞，只见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衬得整个人器宇轩昂，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容。
他拿上话筒，一席官方的话，说得面面俱到，又把唐氏未来的前景规划得甚是美好。
语毕，底下掌声雷动。
许向阳早就不是初入职场的菜鸟了，很多场面话他自然也是懂的，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大多都是画饼。
就在此刻，底下有个记者样貌的男人，站在较为前排的位置，他冲着舞台上的唐榛高声喊道。
“唐先生，您方才的一番话很让人感慨，唐氏未来的发展值得期待。不过身为记者，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身为唐氏目前的执行总裁，不知唐先生可否解答？”
不在计划中的环节，唐榛瞥了一眼底下一脸错愕又紧张的助理，随后从容道：“晚点会有采访环节，有什么问题届时可以提问。”
那个记者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径直开口，语气丝毫不客气了：“我接到匿名举报，说唐氏集团近期几条高端线的服装品质存在瑕疵等问题，我也从唐氏线上线下的购买渠道进行了调研。”
“包括Precious这条高端线在内，多数都出现了面料品控问题，有消费者反馈相同的衣服，穿着舒适感不一样，疑似存在面料差异，请问唐先生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唐榛面色不改，回答依旧从容不迫：“唐氏对面料的把控一向都放在第一位，我们也欢迎消费者们进行监督。这位记者朋友反馈的情况，我们会安排人员进行核实。”
随后，他锐利阴冷的视线盯着那个记者，加重了语气：“当然，我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造谣诽谤唐氏品牌的人，凭空捏造不实谣言，唐氏必定追究其法律责任。”
那个记者全然不慌，他蔑然一笑，掏出手机，操作了一番。
T台后面的大屏幕不知何时变成了手机投屏，画面被切换成了一张张文件照片。
是某专业检测机构对唐氏Precious的样品衣物进行的成分检测。
出具的检测报告书中，给出的结论是：【据实验室多次采样化验，样品衣物中，存在多件样品回潮率不达标的情况，回潮率皆低于标准值12。】
这个报告书一出，现场瞬间哗然，带着翻译的外国友商在听到翻译的口述后，带笑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
报告书的结论意味着，唐氏在面料上存在偷工减料的情况，掺杂廉价纤维，降低成本，同时售卖价格偏高，以此从中牟利。
记者微扬下巴，厉声质问道：“唐氏高端线一直宣传莱赛尔面料，Precious这次的春夏季新品也多以莱赛尔长丝面料为主，为何回潮率低于12？”
“可以请唐先生解释下这个情况吗？唐氏是否在面料上偷工减料，是否存在欺瞒消费者的情况？”
舞台下的工作人员乱糟糟一片，控制屏幕的技术人员满头是汗，他们想将大屏幕关闭，但权限夺不回来。
唐榛的助理知道事情不妙，他往那个记者的方向走去，带着笑，打着官腔：“这位记者先生，稍后我们会有人与您对接……”
那记者完全不理会助理，依旧与舞台上的唐榛冷冷对视：“对了。唐先生，我提醒下，现在是全程直播的，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都在全国观众的眼皮子底下。”
助理顿住了脚步，后背不断涔出汗，那记者身后有一台直播设备，黑洞洞的镜头对准着舞台，唐榛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都能清晰捕捉到。
许向阳的手机连连弹出消息提醒，现在的媒体真的反应十分迅速，多条热搜词条已经在榜前了。
「唐氏集团高端线面料存在偷工减料情况？检测报告书实锤！」
「唐氏Precious新品时装展，直击打假现场！」
「唐氏服装被爆虚假宣传？并非莱赛尔长丝面料！近期唐氏差评率上升明显！」
唐榛捏着话筒沉默了很久，舞台上的主持人也有些发懵，她笑着打圆场：“感谢唐总的致辞……”
那记者根本不吃这套，紧揪着唐榛不放：“唐先生，可以正面回应下吗？还是说您现在是心虚不敢回应？”
那记者的穷追不舍，让唐榛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很是难看，但如此公众场合下，他不得不极力控制着情绪，维持表面的冷静。
知道自己骑虎难下，最终唐榛僵着表情，给了敷衍性的回应：“这件事，我暂时无法给出回应，唐氏会调查清楚，给大众一个交代。”
而后他快步下台，不少媒体随即拥了上去，相机的咔嚓声此起彼伏，他们拿着话筒对着唐榛，问了一个又一个尖锐棘手的问题。
但唐榛充耳不闻，烦躁难耐，黑着脸，压抑着脾气，他在助理与保安的维护下，往会场出口走。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预感，唐榛在离开会场的前一刻，突然停住了脚步。
媒体记者包围住了他，而他回身望向会场，茫茫人海，熙来攘往，他冰冷凌厉的目光与唐易平静自若的视线交汇。
四目遥遥相对，无形的火花在空气中迸开。
唐易好整以暇地看着唐榛，像是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过路人一样。
一向心高气傲的唐榛终于在这刻，有了吃瘪的憋闷感，栽在唐易手里的感觉，真是异常让他火大。
唐榛的身影消失在了会场出口，唐易平淡地收回视线，站起身，笑着对许向阳道：“走了。这场戏还满意吗？”
许向阳瞅了眼那个尚未离场的记者：“他这么跟唐氏叫板，就不怕……？”
唐易：“这个记者背景不一般，唐氏悍不动他。”
许向阳有些好奇：“那你们是怎么达成合作的？”
唐易：“秘密。”
许向阳啧了一声：“行吧，易哥你就耍帅吧。”
出会场的时候，黄昏的夕阳染红了一大片的天空，深秋的风吹过他们身旁，继而去了远方，车流不息的响动与周遭街边的喧哗，让他们回归到世间的烟火气息中。
许向阳今天穿了件浅色的针织休闲毛衣，搭配黑色的休闲长裤，乌黑柔润的短发衬得整个人温温和和的，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那双澄澈明朗的眼眸透着飞扬的神色。
青年自然地将口罩拉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拉着口罩一角的修长指节很是好看。
“对了，易哥，那另一个提议是什么？”
唐易深邃的眼眸盯着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淡淡答道：“掐电源。”
许向阳反应了几秒，随后笑了出来：“真有他的，釜底抽薪，这是直接想让时装展开不成了。”
街边的十字路口处，有一辆流动小车，摊贩正从火热的烤炉中拿出一个又一个的红薯，甜甜的香气顺着风就飘了过来。
许向阳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随后他若无其事地低了低头，假装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唐易笑道：“饿不饿？晚饭想吃什么？”
青年思考了一下：“有点想吃油爆大虾，但是烧起来有点麻烦，要不然还是直接买虾仁吧，虾仁滑豆腐也不错……”
正犹豫着呢，他的脚步也不自觉慢了下来，某只大手突然映入眼帘，许向阳怔怔抬头。
唐易一袭卡其色长款风衣，将他颀长的身形完全地衬托了出来，他的背后是橘红色的天空与棉絮般柔软的云层，他向着青年伸手。
“走吧，先回家。”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许向阳突然笑了，他向着唐易迈出步子，随后自然地牵住了男人的手，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