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风还是逃了。

  陶执已经预料到这种可能, 从医院回来,在阮灵风家门口,两人将要分别的时刻, 交代完其他事后, 陶执注视着阮灵风的双眼, 很轻却又很认真地说了一句:“别躲我, 让我能随时联系上你。”

  当时阮灵风是点了头的。

  可阮灵风还是逃了。这种逃并非实际意义上的逃,阮灵风还在这里, 没有离开, 过着和往日没有差别的、按部就班的生活,也不会刻意无视陶执发来的信息。

  他的逃是不露声色的, 看起来仍在原处正面应对, 可每个回应都拒人于千里之外。比起逃或躲,或许他更像是给自己筑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和陶执保持着联系,大多数时候是陶执主动找他。陶执问他这几天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他会说“抑制剂很好用”。

  ——抑制剂,阮灵风确实用了,然而用得不多。这家里还留着陶执的气息, 一开始味道是浓烈的, 如果有其他不明情况的人闻见, 会以为阮灵风在家中打翻了一瓶陈酿。久了之后气味淡去,阮灵风又翻出一件不知是不是陶执刻意留下的外套, 抱住外套的时候, 就好像Alpha在他的身边。

  靠着这些Alpha残留的气息,阮灵风并没有太多地使用抑制剂。但他不会将真实情况告诉陶执, 他只说抑制剂很好用。

  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等到下次, 他应该就只能靠着抑制剂度过难挨的时期了。

  再或者, 陶执问他有没有空见面的时候,他也不直接说没时间,只是把日程表发给陶执看,并且看似无比真挚地表示是真的忙。

  有时候是真忙……但有些日程却是临时加上去的。

  阮灵风家的密码没换,陶执也还有他家密码。从前陶执可以不打招呼就来,现在反而退了一步,怕不请自来会让他的Omega不悦,陶执会提前问一句:如果你忙的话,我去你家等你?

  阮灵风干脆就说:最近在楼下看到狗仔了,应该是蹲你的,过段时间你再来吧。

  ……

  阮灵风虽没明说,可次数多了之后,他话里话外的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

  陶执不傻,何况他本来就不算太有耐心的人,也不喜欢自讨没趣。过了一阵,就如阮灵风所愿,来自陶执的联系渐渐少了。

  就像原本留在家中的Alpha气息,随着时日渐去,气味也淡得几乎闻不见了。

  阮灵风想,这才是正常的,原先种种情愫无非先是信息素作祟,再是近乎朝夕相处而产生的错觉。因信息素吸引而产生的好感,因长时间相处而产生的依赖,不能作数的。如今一切终于回到正轨,先前那些不过是偏离航道时的美丽奇遇,碰上的时候心潮澎湃,久了也就忘了当时为何而心跳了。

  他是这么想的。

  只是半夜打开自己常听的歌单时,脑海中浮现的再不单纯只是这首歌的旋律,而是生日那天,陶执站在台上,对着他一个人唱歌的样子。阮灵风知道自己记性一直都算不错,可他没想到,他能连陶执唱每一句歌词时每个小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么连他喜欢的歌单也应该换掉吗?

  -

  人忙起来时间总过得特别快。

  阮灵风再次得到陶执的消息是在网上。刚开完会,走到茶水间就听人说陶执又上热搜了。阮灵风一般不在工作时间做除了听歌外的娱乐活动,这回却马上打开了微博。

  果然如同事们所言,陶执的名字挂在热搜第一上。陶执上热搜不是什么稀奇事,此人买热搜成瘾,出一首歌就要买个宣传位,办一场演出就要弄个开屏。可这次后续跟着的关联词条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说的是陶执在录制节目时受伤。

  点进热搜页面,齐刷刷的通稿都说陶执在录制节目时摔伤,但没说具体伤情,只模棱两可说他已经被送往医院,情况未明。评论除了心疼的粉丝,当然也有说怎么又来炒作的。

  阮灵风看到这热搜心一沉,他知道的,陶执不会拿这种事炒作,也最讨厌卖惨虐粉这一套,要是受点小伤就有人想拿此来做文章,陶执绝对一万个不同意。

  陶执不喜欢做的事,没人能逼他做,如果他都没办法拦住媒体发这些通稿……

  更何况这些通稿和娱乐新闻说得都隐晦,情况越不明,也许问题就越大。

  阮灵风咬住了下唇。

  有下属过来喊阮灵风:“小风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呀,我ppt改好了,想请你帮我再看一眼……小风哥?”

  阮灵风有些恍惚,直到下属第二遍喊他的名字时,他才僵硬着笑容接了话:“抱歉……我现在有点事……”

  其实他没怎么听清下属说了什么,这很不应该。他本来该再让对方重复一遍找他有什么事的,可他此刻一点也不想谈工作的事了。

  说完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就往外走,留下那位下属在原地愣愣地回了一句“没事”。

  身后的人还在讨论。

  “你领导刚刚看完手机脸色就突然变得很差,怎么了啊?”

  “可能家里出事了吧。”

  “而且小风哥平时哪怕有别的事,也会明确说明几点前可以处理我们问他的事情,刚才那样确实头一回。可能真的遇到什么急事了。”

  “可是他不是看的热搜吗……我都看到了,就刚我们也在说的热一,他就是看了一会儿那个热搜,越看脸色越差。”

  “就陶执摔伤那事?关小风哥什么事啊。”

  “你还别说,我之前在楼下碰到过几次陶执来等小风哥下班。”

  “我操,不是吧。”

  ……

  阮灵风往外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待着,先是给陶执发信息。其实最后一条和对方的通讯已经是十来天前。再之后,嘘寒问暖没有了,一些没营养的分享也没有了。

  阮灵风问了句“出什么事了”,问完之后又觉得如果真出事,陶执可能看不到手机也给不了答复。于是他才将信息发出去,很快又给陈平打电话。

  自上次合作过后,除了一些后续细节确认,其实他俩甚少有联系。阮灵风本来担心陈平的电话很难打通,毕竟一来是没什么交情和联系,二来陶执这热搜刚上,估计很多人也正跟他打听情况。只是阮灵风从看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焦虑,不想留言等一个不知何时才会有的回复。

  没想到陈平很快接了电话:“喂,阮老师。”

  阮灵风一只手不安地扯着衬衣袖口。平时打电话,总免不了先寒暄几句,这次阮灵风直奔主题:“我看了热搜……想知道陶执现在什么状况。”

  陈平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陈平不过停了两三秒,这么点时间对此刻的阮灵风来说却无比漫长,他忍不住催促:“方便说吗?”

  “……不太好说。”

  听到这个答案,阮灵风心里一紧,不太好说是什么意思?是发生了很严重的状况吗?

  陈平又说:“您去看看他吧。”

  阮灵风没发觉自己语气都变得有些急促了:“好,麻烦你给我发个定位。”他没问自己方不方便去,只知道他想看看陶执,从看到热搜到跟经纪人确认,没一个人能给他一个准信,他的心从头到尾就悬着没放下来过,好像有点要疯了。

  到底怎么样了,不能明确说吗?

  这些人话中越遮掩,他就觉得越不对劲,为什么不直说?是因为到了很难直说的糟糕境地吗?

  摔伤,是摔到哪?摔到脊椎?马上阮灵风又在自我拉扯,心想不要考虑这种晦气的可能。

  没什么事的,没什么事的。

  他匆忙请了假交代了工作,按着陈平发的地址导航过去,也许是一颗心都牵挂着这事,等车开出去一段了,他才后知后觉发现陈平给的地址是陶执的家。

  陶执住哪他是知道的,只是没去过。

  受伤的话为什么也在家里待着?再怎么不喜欢医院,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留在家里吧。

  焦虑和疑惑齐齐扰得他无法思考,他用比平时快得多的速度,很快到了陶执所在的小区,一下车就收到了陶执的信息。

  [陶执]:跟门卫打过招呼了,直接来就可以,大门密码是我出第一张唱片的时间。

  [陶执]:时间你知道吗?

  阮灵风没回信息,把车停好,找到了陶执家所在的独栋,穿过看起来就荒芜没人打理的花园走到门口,输了密码进门。

  房子很大,但显得过分空旷,陶执又发来信息,说自己房间在二楼。

  阮灵风终于推开陶执房门时,原以为多少会看到其他来探视的人,结果没有,房间里除了陶执也空无一人。陶执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陶执撑着床坐了起来。

  似乎很久没见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阮灵风在门口站定,这时候他反而迟疑了,还有些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问:“你怎么了……摔到哪了?为什么不去医院?你经纪人和助理没陪着你吗?”

  陶执开口了,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但看上去其实不太虚弱:“你怎么不过来?”

  阮灵风还是不动,陶执依次答了阮灵风的问题:“我不喜欢医院。医生来看过了,处理了一下。不喜欢别人来我家,所以把他们轰走了……别问了,我好痛啊,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其实陶执回答得仍是模棱两可,甚至如果阮灵风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漏洞百出。

  可这个Alpha在冲他撒娇,他刚才那些提心吊胆再加上这一记暴击,他隐约感觉不对,但他也无暇再去思考其他多余的事情。

  他走近了,蹲到陶执身边,眉头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舒展开过:“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陶执说:“很严重……抱我一下,我现在痛得快死了。”

  见阮灵风还在迟疑,本应该受伤动弹不得的陶执忽然翻身起来,坐到床边,拉起半蹲的阮灵风,趁着阮灵风还没转过弯来,把人按到了怀里,让对方坐到了他腿上:“你这人真的……我没赌错啊,你这么担心我,为什么就不肯抱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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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前几天忙+身体有点不舒服,断了两天orz 抱歉抱歉